“这些俺全不要,只要一匹马就行了!”
后来母亲去世了,一直未娶。汗王多次规劝,父亲就是不听。他向汗王请求道:
“俺只要两个成年女子,能替俺做饭、洗衣就行了。”
后来,柯汝洞来了,父亲对他和对自己一样。不是亲生,却胜似亲生!
这几年,父亲得了头晕病,不能骑马,当然也不能上阵打仗了。汗王要他在家休息,可是,他闲不住。主动跑去守内宫的大门,他说:
“俺不能帮助汗王驰骋沙场了,俺还要替汗王守好宫门!”
汗王去北京朝贡许多次,每次总是让父亲跟着。可见,汗王对父亲是多么信任!
后来,自己肩负警卫汗王的任务,父亲经常告诫说:
“这担子重啊!汗王一人,身系大金国的全体人民,比千军万马还吃重!你可不能疏忽大意啊!”
只要汗王回到都城赫图阿拉,父亲每晚都暗中协助自己,值好班。他腿负伤那次,若不是父亲及时赶到,自己一人就对付不了四个明朝刺客,汗王就可能有生命危险。
想啊,想啊!费格拉哈一直想了很长时间,他觉得,自己闯下这场大祸,首先就对不起父亲!
他也清楚父亲的脾气。即使汗王原谅、宽恕他,父亲这一关也过不去!
怎么办呢?父亲如今又在病中,他知道以后,会气死吗?——他不敢再想下去了!
但是,他还是要回去,回去向父亲说清楚,说清楚以后任凭处置,处置再重也不能有怨言,有怨言就是对父亲的背叛!
于是,费格拉哈站起身来,掸了掸身上的灰尘,一口气回到家里。
费英东见儿子回来了,忙问道:
“你那么忙,怎么有空回家了?”
费格拉哈嗫嚅着说:
“俺想父亲,就……就回来看看你……”
“没有出息的东西!俺在家好好的,要你看干什么?警卫汗王要紧,你怎么如此疏忽,不负责任?快回去!”
“俺还有事,要……要跟你说!”
“什么大不了的事?快说,别吞吞吐吐的!”
“俺……俺闯下了……大祸了!”
“什么?你闯祸了!什么大祸?”
费英东听儿子说“闯下大祸了”,立即从床上翻身坐起,吃惊地看着他,要儿子回答。
费格拉哈站在那里,急得两手直搓,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正在十分为难之时,侍卫进来报告说:
“汗王来了!”
费英东心中一下子明白了,心想:
“这小东西一定犯下大错了!”
他急忙迎了出去,只见汗王已走了进来。
费英东慌着要行跪拜礼,被努尔哈赤一把拦住,说道:
“不必了,在家里何必拘礼呢!”
费英东一边请汗王坐下,一边对费格拉哈瞪了一眼,说道:“还不快给汗王跪下!”
努尔哈赤看了一眼费格拉哈,还和平时一样,温和地说道:
“起来吧!在家不必拘礼。”
费英东向汗王问道:
“这小子闯下什么大祸了!俺刚才正在问他,他还没有向俺说呢?”
努尔哈赤笑着对他们父子二人说道:
“未讲就好。这事就不要向你父亲讲了,由俺处理就是了!”
说完,汗王站了起来,拉着费格拉哈,走到院子里,悄悄地对他说:
“那事不要向任何人讲,过去就算了。你仍然干你的事,知道错了,以后能改掉就好。朕不计较你!”
费格拉哈听了汗王的话,立即跪下说道:
“请求汗王杀了俺罢!”
“傻孩子!汗王的话,可是金口玉言哩!”
努尔哈赤说完,哈哈连笑几声,又转身回到屋里,对费英东说:
“孩子是你养的,但是现在他跟着朕,就是朕的儿子。由朕管他,你还不放心么?”
费英东只是笑着,不好再说什么。
汗王又说道:
“你现在以养息、治病为主。你把身体保护好,朕就放心了!”
汗王说完,向院子里的侍卫喊道:
“把那几样东西送进来!”
侍卫手里捧着个大包进来,放到桌子上就出去了。
汗王走到桌子边上,亲手将那大包解开,里面有人参、熊掌、牛心、马肝、羊肚子等。
费英东看了,眼泪汪汪地谢道:
“这让俺怎么说呢!陛下身为一国之王,整年整月地鞍马劳顿,年龄还比俺大五岁哩!每次来还带着东西给俺,俺这心里可真是过意不去,俺是受之不安啊!”
“你说哪里话!朕与你是什么关系?亲兄弟又咋样?自从你跟着俺,吃的苦可不少哇!你这一身的病,还不是为了俺累的?俺又怎能忘了呢?……”
汗王说完之后,对院子里的费格拉哈说:
“你快来向你父亲说句话,就跟朕回宫去罢!朕还有几件事要处理呢。”
费格拉哈马上进屋,向父亲告辞。费英东又对儿子说道:
“俗话说:“有恩不报非君子,忘恩负义是小人。”要记住这两句话,用自己的生命去警卫汗王的安全。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都不能粗心大意啊!……”
汗王带着费格拉哈,又回到内宫里去。富察氏原住的小院子,由费格拉哈带着几十个侍卫,一起住在里面。
在第二天朝会上,努尔哈赤宣布了继妃富察氏因病去世的消息,并命人按大妃的规格为她办丧事。
费格拉哈与富察氏的这种“家丑”,也就不为外人知道也。
一天,努尔哈赤带着大贝勒代善、三贝勒莽古尔泰,还有费格拉哈、柯汝洞四人,从界凡城回赫图阿拉途中,遭到“长白四侠”的袭击。
当时,费格拉哈让大贝勒代善、三贝勒莽古尔泰陪汗王先走,“长白四侠”由自己和柯汝洞顶住。
且说“长白四侠”与朝鲜人金应何,前次烧了努尔哈赤的马圈之后,回到伍胡里的住地,由于风声太紧,只住了两个晚上,便匆匆离开,回到沈阳城。
金应何告辞“长白四侠”,回朝鲜去了。
吴华人等兄弟四人,在沈阳过了一段日子,听说努尔哈赤常常去界凡城,便立即动身,往界凡进发。
兄弟四人在界凡通往赫图阿拉的苍茫山林之中,一连潜伏了两三天,带的干粮快吃完了。
这一天,努尔哈赤带着大贝勒、三贝勒,还有费格拉哈、柯汝洞五人,从界凡回赫图阿拉去。
五人刚走出山林,来到悬崖倒挂、山路崎岖的峡谷,“长白四侠”便迎了上去,打了起来。
费格拉哈耽心汗王有失,遂让代善、莽古尔泰护送汗王先回赫图阿拉去,自己与柯汝洞顶住四侠厮杀。
费格拉哈迎住四侠说道:
“你们多次前来扰乱,实是可恨!这次定叫你们有来无回!”
老大吴华人说道:
“你别说大话,能胜咱手中大刀,才是你的本事!”
说罢,大刀一挥,向费格拉哈来了个猛虎掏心。
费格拉哈不慌不忙,举起雌雄剑,向外一拨,将那大刀隔开,随即又用剑向上一翻,使了个“虎口锁喉”。
二人杀到一处,这边铁弹手——胡大义,也手提宝刀上来助战。
柯汝洞手使三节鞭刚要举起,铁腿——武治中,倒肘王——耽有何两人一齐接住,双战柯汝洞。
六人刀剑齐举,发出清脆的响声,在山谷中回响不绝。吓得林中的鸟儿,成群地飞跑了。
再说汗王努尔哈赤由大贝勒代善、三贝勒莽古尔泰护送回到赫图阿拉。
汗王立即命令四贝勒皇太极带五百名弓弩兵,快去虎来洼山谷杀敌,争取全歼那四名明朝派来的刺客。
从赫图阿拉到虎来洼山谷,不过二十来里地。皇太极骑着快马,带着五百名弓弩兵,风驰电掣般地奔跑着。
再说费格拉哈、柯汝洞分别迎住二人拼杀。俗话说:一人难敌二虎。那吴华人与胡大义、武治中、耽有何全是久闯江湖,什么场面未经历过?他们看到对方只有两个人,耽心大队兵马前来,于是步步紧逼,想尽快结束战斗。
吴华人在前,胡大义在后,使费格拉哈前后有敌,左右遭袭,弄得手忙脚乱。
这时,吴华人起右手,以“龙飞天阙”势,将费格拉哈的宝剑隔开;急伸左手,使“肘底藏花”,从腑下出掌,直向费格啦哈的胸部推出,那掌起生风,内蕴刚劲,来得急,去得猛。
费格拉哈一见,知道这一招乃夺命的毒招,一旦被击中,断无活命。他急忙一个闪身,翻身用剑上卷,吸住那刀,然后用剑直刺对方肋下。
这时,胡大义从背后一剑刺来。费格拉哈忽听脑后风声,遂纵身跳出圈外。谁知用力过猛,双脚落在悬崖边上。
说时迟,那时快。吴华人用剑朝前一指,费格拉哈无法闪躲,脚下一滑,只听“哗啦”一声,连同碎石,一同跌入崖下深渊。
这边柯汝洞正与武治中、耽有何杀得难解难分,忽见费格拉哈坠入下,心中不觉慌乱。
突然,身后传来马蹄哒哒的声音。接着喊杀声渐近。
吴华人一见后金骑兵前来助战,不敢再斗下去。心想,若被他们围住,万难逃脱,不如趁早撤退。
只听吴华人吹声口哨,即向山上跑去。胡大义、武治中、耽有何遂丢下柯汝洞,随着吴华人,也往山顶逃去。
因山石随蛸,骑兵不便攀登,皇太极来到柯汝洞面前,问道:
“费格拉哈到哪去了?”
柯汝洞非常难过地朝崖下一指,说道:
“坠下去了!”
“啊!”
皇太极惊得喊了一声,并走到崖上朝下看去,只见下面黑咕疃咚的,阵阵冷风从那里吹来,不觉打个寒颤。
他让柯汝洞带领二百名弓弩兵,从旁边下去,寻找费格拉哈,说道:
“即使是尸首,也得找回来!”
等柯汝洞他们走后,皇太极也带着剩下的弓弩兵,回赫图阿拉去了。
直到天黑,柯汝洞带着那二百名骑兵才回来,却没有找到费格拉哈。
努尔哈赤非常难过。第二天,皇太极、柯汝洞,又带着骑兵去找了一天,仍不见踪影。以后,汗王又让他们去找,前后共寻找了五天,终于没有消息。大家认为:可能受伤以后,被野兽吞食了。
费格拉哈丢失的消息,汗王不让告诉费英东,怕加重他的病情。以致费英东去世前,一直以为儿子仍在汗王身边。
且说汗王努尔哈赤,为费英东办完丧事之后,回到辽阳城。
天启二年(1622年,天命七年)正月十八日,努尔哈赤亲率诸贝勒大臣,领兵十万余人,向辽河以西进发。十九日,大军在东昌堡(牛庄附近)宿营。二十日,前哨兵挺进到辽河岸边。
再说广宁巡抚王化贞,一天,正与部下议论熊廷弼的坏话,忽有探马前来报告说:
“努尔哈赤亲领十几万人马,正往广宁开来。”
王化贞不觉大惊失色,说道:
“这么快就来攻俺广宁了!”
于是,仓促之间,立即布兵防守。王化贞派总兵刘渠,领兵二万守镇武。总兵刘利寿领兵一万守闾阳。分南北两路,与广宁成犄角。
又派副总兵罗一贵,率三千人守西平堡。在镇宁也派兵把守。
王化贞自己带领二、三万人,守广宁,企图以四堡屏障广宁,狙击后金军的进犯。
这样分散兵力的布防,熊廷弼是不赞成的。但是王化贞有阉党魏忠贤支持,对熊廷弼根本不予理会。
再说李小芳与马承林,在辽阳被攻破的第二天,接受汗王努尔哈赤的派遣,前往广宁城。
来到广宁城东门,见城门已开始戒严。但是检查马虎,防守松懈。他们一说是游击孙得功的亲戚,立即放行。
二人见到孙得功以后,受到热忱欢迎与接待。马承林指着李小芳对孙得功说:
“他是俺妹婿李小芳,辽阳城最大的一家珠宝店。就是他开的。”
论年纪,马承林长孙得功三岁,孙得功说:
“姨兄认得的人,全是有头面的人物,俺早已信服。不知姨兄这次来到广宁,有何要事?在这兵荒马乱之际,还是少出门为好!”
马承林说道:
“姨弟说得不一定全对。当前虽说是兵荒马乱,但是,荒不了咱,也乱不了咱。只是荒乱了你们这样的人。”
孙得功听了马承林的话,说道:
“姨兄说得对,还是当老百姓随便,俺这吃皇粮的人,就得听从皇上的指挥。”
“依俺的看法,当老百姓也好,吃皇粮的也好,头脑都得清醒,不能糊里糊涂过日子,更不能事事任人摆布,由人牵着鼻子走。”
孙得功是一个聪明人。听姨兄这话里似乎有内容,随说道:
“姨兄教训得有道理。这里没有外人,姨兄有话,就请直说罢!小弟一定洗耳恭听。”
马承林说道:
“俺是个“巷子里拉竹竿——直来直去”的人。不喜欢绕弯子,兜圈子,也根本学不会那一套迷眼法。这一阵子,俺都在想,沈阳、辽阳多大呀!被大金几天就攻破了,将死兵亡,尸堆成山。你们这小小广宁城,还能守得住?因为你不是俺姨弟吗?怎能看着你去走死路?就是为了这,俺才来看看你……”
孙得功听了马承林的话,大腿一拍,说道:
“姨兄这话可说到俺心坎里了!你姨弟何尝未想到这一层?只是“苦海无边”,也得“回头有路”呀!”
马承林立即说道:
“这好办!路,就在你的脚下。他,就是你的引路人!”
马承林说着,用手指着李小芳,接着说:
“你可知道,他是有根底的人呢?”
“啊!小弟不明,请指点迷津!”
孙得功说着,随走过去,拉住李小芳的手,显得非常热情与渴望。
李小芳也站起来,将孙得功拉在自己身边坐下,向他说道:
“常言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如今明朝腐败太监当权,官吏无能,已呈土崩瓦解之势,天下人心向着大金。这辽东已属大金版图,辽西广宁这弹丸之地,还能苟安几时?孙将军是明智之人,不如寻机献出此城,立一大功,也可以作为归向大金的进见之礼。这是一举两得之事,孙将军该不会犹豫吧?”
孙得功听完李小芳的话,心里十分高兴,立即说道:
“这正是俺朝思蕃想的。”
孙得功说完,顺手从桌上拿起一只茶杯,对地上一掷,说道:
“从今往后,俺若与大金国三心二意,将有如此杯!”
李小芳、马承林同时站起来,紧紧握住孙得功的手,三人拥抱在一起,……且说努尔哈赤的十万大军,不直接攻广宁,却先去攻打广宁的前哨西平堡。其战略意图,是为了引诱广宁的驻军出城来援,到旷野的地方,在大规模的运动战中,将其歼灭。这样,可以减轻后金兵在攻打广宁城时的困难。
当天,后金主力开始渡河。王化贞部署的防河兵,见后金军来势凶猛,掉头就跑。
后金军猛追二十里,一直追到西平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