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欲言又止,瞬间泪水就滑了下来。
云襄说道:“星月,碧华是你爱徒,更是月薇堂的弟子。如今,她二人犯下大错,除此之外,别无它法,月薇堂开派之久,中道之时,亦曾有过···”
星月想起了那个传说。
当年,月薇堂黄衣部香主玄静下山频繁,引起堂内长老怀疑,便派人暗自追寻,却原来此人与一书生相恋。每每下山,皆是云雨之欢,堂主得知之后,愤怒不已,便派人将此书生抓来。
八部所有弟子均上天月崖,堂主便让此二人对峙。
当玄静见到这书生之时,惶恐至极。
“玄静,你可知罪。”堂主逍遥问道。
“启禀师父,弟子玄静知罪,但请堂主和长老放过三郎。弟子愿受极刑···”玄静说道。
“玄静,你为黄衣部香主。明知故犯,与外私通,置门规于不顾,贪**于一时。你对得起每日诵读的太极玄经吗?你对得起你的弟子吗,三清若知道你如此败坏清气,虽死必诛···”逍遥说道。
“堂主,容在下说两句,在下是酸苦秀才,有幸与静静相遇,相见恨晚,一见钟情,私定终身,希望堂主成全···”那书生说道。
“哈哈,死到临头,竟还敢奢求我成全,本堂主就告诉你。本派门规,三清戒律:偷、盗、抢、劫、恶、淫、荤、欲,此乃八戒,又有六十四门规,若是破戒,必有处置之法;你这书生开口仁义,闭口风流,成不了功名,就不得放肆。也敢跟本堂主求救,当真是活够了吗?”逍遥怒道。
她又说道:“玄静,你若将此人杀了,可在水月牢中悔过余生,你自己决定罢。”
玄静看着堂主发怒,心慌不已,又看着三郎,有些不舍。如此心爱之人,如何亲手伤之,更不用说要杀了他。可是自己真的犯错了吗?三郎说过“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也说过“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他如此爱我,我怎会杀了他?当即说道:“师父,弟子大错已铸,万死难得其咎,只是求堂主放过三郎,他胸怀大志,前途未己,是个好人···”
逍遥听后,冷笑一声,说道:“玄静,你被他害的好苦,本堂主就告诉你,你是如何被骗:一个书生,满腹经纶,才华横溢,却耐不得寂寞,过不了温柔乡,如此假男儿,即使胸怀大志,也纯属做梦。你只看到他现在对你好,他日金榜题名、或你容颜不再之后,你就会被他遗弃,如此之人,就是有前途,也是他自己的前途,与你有何关系?”他又问那书生,说道:“我说的对吗?”
书生满脸通红,不知如何回答,说道:“静静,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你这堂主是无可救药之人,顽固不已,妄加猜测,我白易绝不是那种人···”
“笑话,本来还不想让你死的那么痛苦,既然如此,就让你死个明白:你是书生,深知读书为国而不为私,你才华横溢,皆是控诉男女之情。在你与玄静的五十二封信中,无不引经据典,吟诗作对,以成私欲,却无半句以谈报国为民,是为不忠;你家境贫寒,读书立志,却是为了能光大家业,在你的书房之中可有考取功名之后,如何敛财之术;你不满足于玄静每月下山,是否有‘十二时辰一时清,三十夜来一夜明;心虽有恨亦忍耐,来日光明定重逢。’的牢骚,甚至多次相劝,带玄静远走高飞。你这书生,书上的仁义道德没有学会,尽是些花花心思,玄静,你被他骗的好苦,你本性纯真,却失身此等恶人,你让我说你什么好!”逍遥说道。
“师父,他不是你想像的那样!”玄静哭泣的说道。
“玄静,师父已经替你调查清楚了,这是他所有笔记,你该认得!”逍遥说完,吩咐身旁侍者丢出一些纸封和笔记。
玄静接过,越看越心寒,直到眼中的泪水被风吹干。神色亦是严肃,直到看完之后,看着白易的眼神,似是嘲弄,似是后悔。
玄静平静些许,说道:“师父,诸位师叔,诸位师姐师妹,玄静知错,犯三清戒律,罪该万死,今不用师父清理门户,弟子愿身处天月崖底,永世清醒。”她字字咬牙切齿,待说完之后,纵身跳入身旁的万丈悬崖。众弟子皆是哭声不止,长老们也是连连叹气。
白易见状,心寒不已,连连说道:“求堂主饶命,在下上有老母,下有妻儿,请堂主饶命···”
“哈哈,下有妻儿,此等言语你也好意思说,若是放你回去,玄静就是化作是鬼,也不得超生。看你也是个读书人,舍生取义的道理也应该明白,还要我亲自动手吗?”逍遥说完,冷眼相向。
白易心里十分惶恐,想道:自己不就是风流一时吗,犯得着如此大动干戈?可是这些个女子如此心狠手辣,倒是不知如何脱身···
逍遥又道:“读书人,你或许能够成大器,但绝不是今生,今天就让你死个明白:人生在世,道不可灭,成才之路,必须忍得住寂寞。用情也必专一,你既有糟粕之妻为你守忠,却朝三暮四,你如何对得起她?临死之际,又把她们拿出来当挡箭牌,做人尚且如此,如果为官,岂不是大奸大恶之徒。今日你必死无疑,还要本堂主亲自动手吗?”
白易冷汗直流,或许不够懂得,但是足以明白:自己今天必死无疑了,看着满山的女子手持长剑,似乎有些后悔了。
若是当日那句窈窕淑女写在纸上,而不是故意朗诵出来,就不会这样了罢。
或许,自己是真的错了,自相处之日起,功名之路便成远方客,不再拥有···
他叹了一口气,还是鼓起勇气,直身跳了下去。
“各部弟子听令,今后本门弟子除香主、长老之外,未经允可,禁止外出,但凡有心怀不轨者,务必诛之。今日之惨剧,皆是玄静咎由自取。本派上拜三清,则必有三清之规矩。八戒之要,则是清心寡欲,上求玄学天境,下至世外洞天,不可成私心以废清修,因俗事而断修养···”逍遥说完,便转身离去。
众弟子待她离去,方才起身。
此幕,永载《堂主逸事》。
三日后,天月崖。
云襄站在最高处,此刻八部弟子亦是全数到齐,此等胜景,就像是二百多年前的玄静一案。
云襄说道:“今日月薇堂召集八部弟子,则是要处置碧华跟秦嘉一事。星河,你来宣读!”
一个中年妇人听到指令后,拿出一张纸读到:
“碧华,月薇堂第二十六世弟子,有五大罪状:
其一、奉师命下山追寻秘笈,追杀逆徒,然秘笈虽得,已然泄露,此为奉命而不行事之罪;
其二、其命中有难,被人施救,却清白尽失,虽是无意,也是孽果,此为凡心动而不止之罪;
其三、私自收弟子,此为叛师门而不忠之罪;
其四、刻意隐瞒,招致闲杂人等上山,本派隐秘之事尽失,此为不保密而不诚之罪;
其五、身在翠鸣山,却对师门不敬,此为蔑视师门而轻视三清之罪。
经本堂八部共同商议,将其逐出师门,放逐天月崖底,生不能静修,死亦对得起三清!”
又道:“秦嘉,俗世小人,碧华所犯之罪过,皆由其起。本门以三清之令,秦嘉亦有三大罪恶:其一偷取本门秘笈,为偷盗之罪;轻薄我派弟子,此为**之罪;擅闯月薇堂圣地,此为不敬师门之罪。经本堂八部共同商议,将其废去武功,水月牢中度过余生。”
碧华本来只是在一旁静坐,当听到对秦嘉的处罚之时,当即大惊,急火攻心,口吐鲜血不止。体**力激荡,竟冲破淤血,开口说话了。
“启禀堂主,此事由不肖弟子碧华一人而起,与他人无关,弟子愿舍身入崖底,去陪玄静师祖···”碧华开口道。
众人均是大惊,碧华二个月不开口,一开口就是如此言语,如何不让众弟子惊叹。
“好啊,月薇堂的好弟子,竟然为了此人,内力激荡,冲破淤血,开口说话了。你倒是说说,你二人的罪状,有何不妥吗?”云襄说道。
“启禀堂主,碧华所犯之门规,碧华认命,并无二话;可他不是本门弟子,又不是三清之人,为何要一并治他之罪?”碧华问道。
“你私收弟子,还说不是本门弟子吗?”云慧反问道。
“既然堂主承认是碧华所收门人,那碧华第三、第四条罪状是否可以抵消?”
云慧恼羞成怒说道:“即便是抵消,你也有不清不白,不分是非之罪!”
碧华继续说道:“既然如此,敢问师祖,秦公子手持本门秘笈,可曾偷看?”
云襄一时之间,恼羞成怒,竟然掉进碧华的圈子之中,周围门人俱在,均是注视此处,真是好生没面子。
云霄怒道:“小姑娘油嘴滑舌,竟向外人说话,秘笈在他之手,谁能说明他未偷看;他毁你清白,此乃事实,你又如何狡辩?”
碧华心中一笑,说道:“师叔祖,前些日子,堂主所下冰蝉寒毒,还不能确认吗?他毁我清白,是为救我,他救我三命,碧华这条命就是他的,即便是他收回去,我也绝不眨一下眼,只要他愿意,我便以身相许,又如何?”
碧华句句慷锵,字字有力,其声音竟在天月崖上回音四起,像是有多人齐言,共为之伸冤。
“好丫头,如此不要脸,二百多年前,逍遥师尊是如何教训玄静的,今日我便如何教训你。”云襄怒道。
“不要吵了!你们这些长辈,为人不齿,整天吵闹,就为了这么点事情,累不累!”
秦嘉见那堂主并非善类,周围密密麻麻的都是少女,心中更是并不慌张,又听这堂主所言,均无半分道理,便说道:“在下秦嘉,听不懂什么门规戒律的,碧华姑娘说得好,在下昼夜兼程七千里,便是为她而来,既然她的清白毁在我身上,我秦嘉定会负责到底,用不着你们在大庭广众之下提醒;在下周身还有十二处穴道被封,还请赐教。”秦嘉听到碧华说话,欣喜不已,当不顾自己身份,与那些月薇堂的长辈理论起来。
只是话音刚落,其中一长老不知用了什么手法,又让秦嘉闭上了嘴。
云襄见众门人议论纷纷,局面失控,当即后悔定罪之时过于轻率,但此时之事必须快做结论,否则本派八部弟子凡心而动,到那时后果不堪设想,当即说道:“碧华,本堂主问你,月薇堂开山宗旨是为何?”
碧华愣了一下,说道:“绝凡心,断情根,禁私欲,守清白,求上境,寻无极,清净一生,极乐永世···”
云襄微微一笑,说道:“幸好你还记得,可是如今你凡心未绝,情根滋生,私欲已起,清白俱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碧华低头不语。
秦嘉见状,感知事情不妙,可是自己又被封住穴道,口不能语,只是看着,心急如焚···
云襄继续说道:“既然已经这样,你也该去了。至于其他,就由不得你了!”
碧华抬起头,看着高高在上的云襄,想道:我自小在此长大,从小熟记道家箴言,清修十五年,原本平淡一生,就此终老。就因为一次下山,惹出如此多的祸害,还连累了秦嘉,看来不仅与道门无缘,恐怕也是天生的祸根···想到这里,不免有些自责,再看着秦嘉,挣扎束缚,奔至秦嘉旁边。
两个人紧紧地抱在了一起,碧华轻声说道:“来世,我定不入空门。如果你真的爱我,一定别将我错过···”
秦嘉此番前来,便是能救她出去。本以为她并无此意,待要救出之时,再先表达爱意。当听闻她当众言明以身相许之时,更是恍然如梦。此刻见她情深意重,更是感动不已。想道:若是当日便知你心意,定会与你山长水远,逍遥于世,不再回头半步。若是此生还能有缘相见,定要与你“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秦嘉回过神来,抚摸着碧华的柔肩,说道:“你放心罢,只要有你的地方,一定会有我。只是命运别将你我戏弄,来世不成鸳鸯、亦别擦肩而过。”
两人被强行拉开,只是碧华挣脱开来,纵身一跃,淡淡绿影,消失在云雾之中。
秦嘉见她跳下悬崖,终于明白放逐崖底,原来是以命殉崖。
他看着那个堂主,眼神中似是嘲弄。
亦是挣脱开来,纵身一跃,义无反顾的跳了下去。
或许百年之后,又是一个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