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文学唱给你的小情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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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我要你记得,这无言的承诺(2)

温瞳勉强自己微微笑着,她并不否认,因为她的确将少年当成了许多年前的顾臣尧,那时她有多心疼顾臣尧,现在就有多想帮助那个少年。她一想起顾臣尧在年少时所受的那些流言蜚语的伤害,心就止不住的疼。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她一定会拼了命的保护他,一定会当着所有人的面用力的反驳,顾臣尧是个好人,不管世界如何看他,在她心里他一直都是个好人。

余震来的那样措手不及,几乎是在半夜的黑暗之中,地面猛地一震颤动,顾臣尧反应迅速的把温瞳往自己怀里一扯,用身体包裹住温瞳避免她被碰伤磕伤。

温瞳手抵在他胸前惊恐的喊,顾臣尧你不要这样,我可以保护自己的,你放开我。

因为她越来越清晰的感觉到地面的颤动,废墟被再次裂开好几道缝,顾臣尧在用身体保护她不受伤害,但她更不忍他为了自己伤了身体。他从前便是这样,固执的近乎偏执,认定了的事就会不顾一切的去做,哪怕前面道路黑暗。

仿佛过了有一个世纪那么久,所有的震动终于停止,整个世界又恢复平静。温瞳终于睁开眼睛,发现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自己的脸已经哭的满脸泪水。她在泥沙中摸索着顾臣尧的脸,想看看他是不是没事。但探到的却是顾臣尧微弱的呼吸,他把她整个护在身下,自己却被压的浑身狼狈,他们如今已经陷在了一个狭小的废墟里,两边泥石把他们阻隔在地面之外。

温瞳喊他,不停摇他的身体,顾臣尧,你没事吧,你说说话,不要吓我。

一只大手费力的缠上她的脸,轻柔抚去她哭的稀里哗啦的眼泪,她听见顾臣尧用自嘲的声音低哑着声音说,我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再为我掉眼泪了。

温瞳一把抱住他,哭着说,你真傻,你为什么要来这里呢,你本来应该好好的在马德里完成你的梦想的,你不是说你喜欢马德里阳光海岸的温暖吗,你为什么要跑到这里来受这些苦,你知不知道我很难过……我难过的讨厌我自己了……

温瞳哽咽的语无伦次,只知道一遍遍的喊着顾臣尧你真傻。可她觉得自己更傻,曾经发誓再不为这个人伤心难过,现在才发现所有的誓言在遇到这个人时都会被轻易的打破。她对顾臣尧,本来就没有一点办法。

她爱惨了他,一次次打破自己心里的底线。

很久很久之后才有搜救人员举着手电筒过来,他们扒开乱石,将顾臣尧怀里的温瞳先拖了出来,轮到顾臣尧时,他却忽然不动了。温瞳想去拉他,被他轻轻躲开了。

顾臣尧有些不好意思得说,我的腿被石头压住了,动不了,我先试着自己挪挪。

温瞳知道他一定很痛,他向来是内敛的人,痛苦绝不形于脸上,可现在他郁结的眉心清清楚楚得告诉温瞳,他很疼,疼的仍在咬牙坚持。

在搜救人员的帮助下顾臣尧终于被拖了出来,温瞳立刻查看他的左腿,小腿脚踝至膝盖处几乎全被压进了废墟里,肌肉看上去有些变形,脚踝更是肿的让人不忍再看。

顾臣尧蒙住温瞳的眼睛柔声安慰,别看了,不好看,我们回去。

温瞳一路无语,只知道用力得抱着顾臣尧,让他能更舒服的靠着自己,顾臣尧三分之二的力气都几乎压在了温瞳身上,他已经疼的再没有多余的力气了。

他说,你让他们扶我吧,别累倒了,我很重的。

温瞳固执的摇头,咬着下唇不说话。她不把他交给别人,她只相信她自己。她要把他好好的带回去,不让他再做这样的傻事。

幸而被压的时间不长,顾臣尧的腿并没有大碍,但回去不久他便昏睡了过去,手仍是牢牢握着温瞳的,好似生怕她跑掉了一般。他的脚上被打了石膏,笨重的动弹不得,空气里到处散发着难闻的伤药味道,温瞳静静注视着他。她很喜欢看顾臣尧睡觉时候的样子,只有在他睡着的时候,脸上才会没有凛冽的表情,安详柔和的像个孩子。

她喜欢这样时候的他,眉梢间少了那份淡淡的疲倦。她伸手在他眉心轻轻揉着,眉心慢慢舒展开来,她嘴角上扬,开心的轻笑。

顾臣尧这一觉睡的极沉,醒来时已是第二天的下午,温瞳不在身边,手心还留着她握过的温度。顾臣尧发了一会儿呆,试着动了动自己的脚,猛的吃痛。看来伤的不轻,没有一两个月怕是好不利索了。

正想着,温瞳端着一碗热腾腾的小米粥走了进来。她递到他面前说,这里条件有限,只能喝些这个,等明天让他们送你回城,你再好好养一养。

顾臣尧立刻沉下脸,我不回去。他固执得说,把头撇向一边不再理她。

温瞳说,你这个样子连行动都不方便,怎么呆在这里?万一出了什么事连逃都来不及。顾臣尧,你不要任性了,你不是一向都很理智的吗,怎么这个时候反而像小孩了。

去他妈的理智。顾臣尧提高了声音,第一次在温瞳面前说了脏话。他就是因为太理智,才会一次次得把她从自己身边赶走,他就是因为太理智,才以为她对他来说一点也不重要。他受够了这该死的理智。

温瞳心知这个时候和他说再多也是无意,放低了姿态把粥递到他面前,我们先不说这个,你先把皱喝了,冷了就不好吃了。

顾臣尧不动,就着温瞳递过来的粥喝下。他知道这里的环境有多艰苦,能弄到这样一碗小米粥她不知道费了多大力气,他不想让她失望。

他喝完,声音低低的,像是有些哽咽,看着她的眼睛说,温瞳,不要让我走好不好?我想看着你,我得确保你平安我才安心,否则我不会踏实的,你让我留下来看着你,好不好?

这是顾臣尧第一次对温瞳这样说话,目光沉痛,神情倦怠的仿佛再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想其他事情,如此低姿态的顾臣尧,深深刺痛了温瞳的心。她的男孩子,骄傲的不可一世,何曾也学会妥协与忍让了,她爱着的男孩子,这么多年,终是开始倦了。

温瞳瞥到他受伤的脚,狠了狠心说,不是你让我走的吗,我走了,如你所愿,你又何必再跟来,你不是会后悔的人。

顾臣尧慌乱的起身,忙乱间受伤的腿重重碰到床后的护栏,疼的眉心紧蹙,仍不管不顾死死抱住她,他怕她再次从他身边溜走,他已经不确定自己是否还有那个勇气再一次放弃一切来追她了。

有些勇气,一生只有那么一次。逾期不候。

温瞳没有再和顾臣尧提过关于让他回去的事情,那天顾臣尧绝望的抱着她,让她感觉到他心底的无助彷徨。她多心疼那样的顾臣尧,她宁愿他没有来这里,宁愿自己没有看到他脆弱的一面,这样她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觉得如此愧疚。

愧疚什么呢?她自己也不知道。

过了一周,顾臣尧的腿仍不能动,整天整天的躺在床上,偶尔温瞳忙的没空看他一眼,他会焦急的单脚立在门口等她,远远看她回来他才安心。

他也会没有安全感,多想这样一直任性下去,不顾所有。顾臣尧清楚,他可以失去的已经没多少了,除了温瞳,他最大的财富也不过是上海老郊区的那套公寓,摇摇欲坠,几不可住人。不管是米兰还是马德里,那里从来不是他的家。

温瞳替那个少年治疗完最后一次,然后摸着他的头说,以后要好好的活下去,不管遇到了什么挫折都不可以轻易放弃,你爸爸妈妈都在天上看着你呢,你要出息给他们看。让他们为有你这个儿子感到骄傲,知道吗?

少年有些私懂非懂,眨着眼睛问她,你要走了吗?

温瞳怔了怔,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却可以看出她的心情,这便是人们常常说的一夜长大吗?这张大未免也太残酷了些。她拿出纸笔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递给他说,以后有事可以给我打电话,遇到困难无法自己解决了也可以告诉我,不要觉得自己没有亲人了,那么多帮助过你的人都是你的亲人。

少年落寞的低下头,温曈知道这些天来他已经开始接受自己了,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她不可能一直呆在这里,何况顾臣尧的脚着实需要静养,她不舍得他留在这里受苦,不过一个多星期,他已经瘦了很多。人都是自私的,她也一样。

深夜,温曈与上级交代完一切事宜,回去看顾臣尧。很远她便看见夜色下颀长孤寂的身影。他立在那里如同一座雕像,一动不动,眼睛死死盯住她,眨都不眨一眼。温曈知道他的固执一上来,谁都拦不住。

到他身边扶着他进去,他的手很凉,不知已经在风里站了多久。温曈捧着他的手揉搓着想给他温暖,垂着头对他说,明天一早城里会派人来接我们回去,今天晚上你好好睡一觉。

顾臣尧身体一动,把手从她手里抽离出来,盯着她说,为什么要回去?不是你希望来这里进行援助的吗?半途而废不是你的做事风格。是因为……我吗?

温曈为他盖上薄被,说,不是因为你,是我自己想回去了。

顾臣尧皱眉摇头,说,温曈你不必为了我做出退让,我只是脚受了伤而已,我可以在这里的,你不需要担心我,你知道我不是没有吃过苦。

触到他漆黑湛亮的目光,温曈忽然凑上去吻了吻他的嘴角,她感受到顾臣尧的身体在微微颤抖着,那双眼睛如幽远的大海那样深不见底,却清清楚楚的印着她的容颜。她捧起他的脸,手指摩挲着他紧蹙的眉心,她对他说,顾臣尧,我也是个自私的人,我只想我在乎的人可以好好的,其他什么我都可以不顾,我自私的只想你能好好的,你为我受伤,你不知道我多少次骂自己没用,这里实在不是个静养的好地方,我要带你离开这里,我不能忍受哪怕一丁点有危险的可能。这里的工作已经有其他人来接手了,你不需要担心,你只要相信我,好好跟着我就好了。

就像许多年前,也曾有这么一个女孩子告诉他,顾臣尧你相信我,我会让你快乐的。然后他真的得到过快乐,虽然短暂的如此迅速,转瞬即逝,但那快乐成为日后他最为宝贵的回忆。一个人的回忆,两个人的寂寞。

顾臣尧在温曈离开自己的唇的时候,用力压住她的后脑允吻住她的唇。他像一个久经干涸的人汲取着最后一滴清泉,吻的小心翼翼,神圣而不可侵犯。他的温曈,他的女孩子,他藏在心里这么多年不敢光明正大想念的人。

他曾经有多自卑,自卑自己无法站在她身边,自卑自己无法得到她父母的认可,自卑她笑起来的阳光灿烂可以照亮他整个阴霾的少年时期。可他却再也无法完整的拥有她的笑容。

他过去的时光太伤人,不堪的让他不忍再去回忆。他只能紧紧拥着温曈,才能让自己知道这是真实的,不是他虚构出来的世界。

他吻着她的发,呢喃着说,温曈,再也不要离开我,我知道错了,我再不让你从我身边逃开。承诺如此沉重,他还是许给了她。将她绑在了自己身边。

温曈说她是自私的,自私的只想他好。顾臣尧想那么他也该为自己自私一回,自私的不顾及其他,只要温曈永远的陪在自己身边。

隔日一早,温曈打点好所有,扶着顾臣尧上了接他们的车。她不敢回头,虽然只有短短十天左右的时间,她仍对这里产生了感情,有不舍,有留恋,还有忧虑。但她知道她不能回头看,她怕她会忍不住哭。

大掌有力的握住她的肩膀,似乎一下给了她无穷的力量,温曈靠在顾臣尧的肩上闭着眼,努力把眼泪咽回心里去,她轻轻出声说,他还在看着我们。

顾臣尧自然知道温曈口中的他,指的就是被她救来的那个像极了他的少年。她假装不去看,却还是忍不住看了眼后视镜,镜里少年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终于化为一个小点,不见。

顾臣尧拍拍她的额头说,他终究要自己一个人长大,你帮不了他一辈子。

温曈望着窗外,说,他是个坚毅的少年,像那时候的你,明明很渴望别人看自己一眼,却总装作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看了让人心疼。

顾臣尧失笑,问她,那时你会喜欢上我,就因为我看上去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

温曈不说话了,想了一会儿才摇摇头,说,我那时极喜欢你薄凉的背影,让人看了想哭,顾臣尧你知道吗,我很小的时候就对自己发过誓,我说我再也不要看到你那样的背影,我想让你快乐。

但后来发生的事却是她始料未及的,那个时候,年少的他们都无法选择自己的命运,只能随波逐流,连反抗的勇气都不曾有。她怪过他吗?一开始是有的,但如今更多的却是心疼。那时候顾臣尧才十九岁,孤苦无依的他除了放弃离开,还能有更好的选择吗?答案显而易见。

顾臣尧握了握她的手,说温曈你做到过的,和你在一起我很快乐,即使我没有表现出来,但我心里很快活,真的。

温曈突兀的抬头,看的他有些害怕,握她手的力道加重的同时她忽然露出顽皮的笑容,她问他,顾臣尧那时候你忍的很辛苦吧?要假装不认识我,假装不爱我,真的很辛苦对不对?

顾臣尧毫不掩饰的回答她,对,很辛苦,辛苦的几乎快要疯掉了。

温曈目光渐渐模糊,把脸深埋进他的胸前,她怎会不知道这种辛苦,她也曾假装不爱他,假装忘记他,那感觉几乎让她崩溃。

而她的顾臣尧,忍受的是比她更多出多少倍的痛苦。她的顾臣尧,这么多年过的太苦太苦了。

幸好,他们终究没有放弃过彼此。

3

温瞳想带着顾臣尧回上海修养,北京毕竟不是他们的家。何况这么多年顾臣尧都没有回去过,即便上次去找她,他也并没有回家看看。她记得他其实是极爱他母亲的,他有多少年没有见过他母亲了呢?

她想向诊所请一个月的假,可因为她本就是新员工,尚在实习期,上级无法批准她的假期,她只能提出辞职。她苦着脸对顾臣尧说,我又再次成为待业女青年了。

顾臣尧揉揉她的头发,满眼怜惜,说,没关系,我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