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夺命金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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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缘来客栈

魏尘一路策马狂奔,天地间只闻得拼命踩踏黄土地的马蹄声,“蹬蹬”,钝土声不肯停歇,生怕辜负心底柔处那缕毫无保留的信任,每过一秒,就好像要阴阳永隔,愧疚的印迹不断地扩大。

风扑打着脸庞,刷刷地生疼,似要撕裂般,满心的急躁,让他疯了一样地狠抽马背。魏尘此刻就像一支满弓离弦之箭,任你狂风暴雨折断我身,心却如箭头寒锋,定要穿山破岳!

前方纵多猛虎豹,胆小绝非真英雄。舍这一身百斤肉,只为情义不惜荣!

歇马亭前,“呃。。”马缰扯得太狠,马儿痛苦嘶鸣,不停甩头挣扎,四蹄乱转,发泄对主人的不满。魏尘却不管,眼神绕着四方,这浅谷间,除他外,已空无一人。

魏尘忙翻身下马,燃起火折,睁大眼到歇马亭周围四下寻找,果然,火光照到亭柱上时,出现醒目的标识,指引着方向。心头激动莫名,忍不住赞道:“沈兄果乃守信之人!”也不磨蹭,熄了火折,踩着马镫一跃,翻身上马,朝着标识的方向,策马疾行而去。

这正是之前他与沈道恒二人商定好的,无论直路岔路,皆有对应标识,引他前去。

连夜追踪,也不停歇,只在搜查暗号标识间,才有片刻停留。如此这般,辗转近两日,一人一马,累得满身酸痛,沿着途中标记,竟来到了东昌府。自此后,便再无标识,魏尘心想:竟来到这里,莫不是沈兄怕我真的一去不返,心怀义气,先来东昌府报信?还是那无常一伙也是到了这儿?

多思无益,反正已到了这里,便是龙潭虎穴,也必闯上一闯。正是临近晌午,先到缘来客栈去碰那接头之人,再做打算吧。

东昌府隶属山东承宣布政使司,境内三河纵贯交错,京杭大运河连通南北,自古都是漕运发达之地。

一进得城里,楼高路阔,商铺林立,主路皆是青石板铺就,铺面门廊大多圆木朱漆。熙熙攘攘的路人,各色服饰亮眼,彰显得繁荣景象。

魏尘牵着马,寻路人问了缘来客栈所在,便急匆匆地过去。到了东昌城西元宝街面上,循着匾额号幡,找到了伫立在街面中心处,偌大的“缘来客栈”。

这缘来客栈分店开遍大江南北,向来以宾至如归的服务闻名,本是九流皆宜的投栈理想场所,不知从何时起,越来越多武林中人爱聚集于此,常滋事寻衅,寻常旅客害怕这江湖道道,都避而远之。就这般,缘来客栈倒像成了专为江湖人开的。

虽说客栈的品流似降得低了,服务却一直好得很。甫一见到牵马而来的,门口的伙计就十分殷勤得迎上来,主动接过马缰,递给客栈的把式牵走。站三尺开外,躬身抱拳朝魏尘恭声道:“大侠请,您是打尖还是住店?”也是缘来客栈的特色,不喊客官喊大侠,主要都是江湖中人来投栈的缘故。

魏尘又累又饿,也不管那些规戒,随口道:“先给我备些吃食,另外我要先到你们客房找人。”

说话间,二人进到店里。缘来客栈全国分店皆是统一规格,标准的五进大院,前厅建两层吃饭打尖之所,后面连着四进都是客房,分天地玄黄四等,最高等级的天字号房在最里的院子,依次排列。

正是午间饭点,只见前厅一楼的饭桌已是坐了个八九成。魏尘皱皱眉,伙计忙道:“客官若是喜静,楼上还有雅间。”

“不了,你就在楼上给我找个偏静的桌子吧,饭菜你替我点好,我先到后院去找人。”魏尘常年走镖,雅间虽静,却看不到店里情形,绝非镖客首选。说完,丢了锭碎银给伙计,后者捧手接过,应个脆生,便退下了。

魏尘进到内院,沿着门廊,直直穿过二进院黄字号客房,进入玄字号客房院里。数着门牌,找到了接头地点玄字三号房。

站在门前,抬手却不敢去敲。长长的吞吐几口郁气,一路走来,本是顺风顺水,临近目的地,却被劫糊翻了船,还担上了道义。这开门与人接了头,该如何交代?心中愧疚,令他已是无地自容,却还要腆着脸,去求得他人的原谅与帮助。他毕竟只是个内敛的青年,性子本就压抑,这番可真是难为了他。

忐忑惶恐中,鬼使神差地手一抖,“咚”竟敲响了门。“嗨,水来火来总归要来,怕甚!”心头一鼓劲,傻愣愣地重重的敲起门来,力大的震得木门哐哐直响,不晓事得还以为是来要债的。

哪知敲了半天,里头还没人开门,魏尘再敲了敲,喊了几声“有人吗?”,还是无人应答。可能刚好不在,魏尘稍等片刻,便先离开,回到前厅先去用饭。方才好不容易鼓足勇气,此刻空落落的,只觉更加煎熬了。

拖着乏累的步子,回到前厅,转又上了二楼,伙计已在楼梯旁等候。忙殷切地引着魏尘到厅里角落靠窗的桌子落座,帮他摆好碗筷,恭声道:“大侠,小的帮您点的炖羊肉锅,香菜爆肚丝,拍黄瓜外加一碟花生米,您看可还称心?”

竟都还是他想吃的,心想这伙计见我劳顿,点的都是些味大得吃食,这缘来客栈果真服务周到。魏尘赞许地点点头。

“好嘞”伙计高声道:“大侠可还要吃些酒水?本店的‘琥珀黄’可是秋冬暖身解乏的佳品哟。”

正合魏尘心意,此时正胸中烦闷,郁气难舒,高声道:“好,先来两斤”“诶”伙计点头应了,“大侠稍等,立马给您上来”说完退下。

镖客的本习,一坐定便将四周环境尽收眼底,只见这二楼厅里,也是摆放着许多台桌椅,人不多,也就坐了个三四CD是些携兵怀刃的江湖人。这时,魏尘的眼神定格在右侧窗台边的桌子,坐着两人,倒不是哪不对,只这桌上客人的形貌,很是不凡。

两人对首而坐,左边的是个青年武者,着窄袖斜襟栗色袍,披发皂巾束额,肩宽阔背,腰劲承天,眼射寒星如鹰隼,剑眉雄面似金刚,傲然睥睨,透一身英雄气!如此盖世汉子,细看下,眉间却尽显郁色,一手酒壶一手杯,自斟自饮似浇愁。

右边的是位年轻公子,一袭淡青素白相间的团领罩衫,头顶网巾,面如冠玉,体若青松,眉间含笑琼鼻挺,朱唇方启道风流,好个翩翩佳公子!手中摇着纸扇,正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外,似在寻些什么。

秀色终不可餐,何况都是男子乎。腹中饥饿难抵,桌上菜已上全,魏尘收回欣赏的眼神,专心致志地扫荡着美味豪餐,牛饮甜辣催暖的琥珀黄。

一顿胡吃海喝,酒足饭饱后,揉揉略撑的肚子,微闭着眼,晒着窗边暖洋洋的太阳。也只在这片刻的满足里,才让他能短暂地忘记将要面对的。

“砰”突地,传来板凳倒地的声响,魏尘睁开眼,看到厅里正中一桌江湖豪客,约莫六七个,其中一个脸红似吃醉酒的汉子,攥着酒瓶,杵在桌边,邻桌的一条长凳歪倒在地,四周已经无人,看情形应是这醉酒汉子不小心起身撞翻的。

只见这醉酒汉子踩着八仙步,歪歪洒洒的行到窗台边那青年武者跟年轻公子所在的桌边,“啪”酒瓶叩在桌上,醉酒汉子端着酒杯,喷着酒气朝年轻公子咧嘴笑道:“俊哥儿,也是走江湖的么,来,四海之内皆兄弟,跟哥哥走一个。”说着,双手颤颤巍巍平推酒杯,要与年轻公子碰杯。

年轻公子斜眼看了看他,面无表情,依旧摇着扇子注视窗外,对首的青年武者也是浑若无人,自顾饮酒,面上却丝毫不显酒色。

醉酒汉子见他不鸟自个,登时大怒,籍着酒劲喝道:“他娘的,不给面子?”

还是没人理他,厅中桌上豪客皆是满脸戏谑的看他闹笑话。酒醉心明,汉子面上挂不住了,“啪”猛地甩手,酒杯砸在地上,摔个粉碎。手指着年轻公子,叫嚷道:“妈个巴子的,给脸不要脸,长得跟个兔儿爷似的,还跟老子摆谱。”说话间,闪电般出手,朝年轻公子衣领抓去。“忽”感到一股掌风,年轻公子心知不凡,忙仰身一个铁马桥躲过,顺势翻身而起,丢掉纸扇,捏指作势,竟是少林拈花指的路子。

醉酒汉子一招扑空,却不怒反笑,“哟呵,也是少林的嘿”,瞬时握掌作拳,摆开胯步,左右顿足蓄力攻来,拳开是爪,爪合为拳,正是强悍狠绝的少林黑虎拳,一招“黑虎拦路”朝年轻公子横扫过来,拳爪克指,故而年轻公子不与他硬碰,只籍着近身步法,躲闪腾挪,铁指不停变化出招,皆是冲着醉酒汉子浑身要穴。黑虎拳战拈花指,少林同宗悍斗,引得厅里豪客轰然叫好,店内伙计也似司空见惯般,歪着身子倚在楼梯栏杆处,欣赏这出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