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耽美师生姐弟陌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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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与母亲摊牌

办公室楚汉分明,中间一条走道,左边三张办公桌是副厂长位,右边后头一张办公桌是厂长位,前头一半算是接待室吧——有沙发有茶几。

三个副厂长吴候易、郑明会、陈泽沼,看报的看报,喝茶的喝茶的,无聊的翘着二郎腿阴着脸偷看厂长胡耀颢……

这几天撇开郑明会的亲信——供销科科长叶猛汉,胡耀颢悄悄让哥们白杨华与一客户密谈,签订了一笔大订单。有了这笔大订单,他胡耀颢这个童养媳厂长在那群树疙瘩面前,腰板自然又挺硬了三分,说话自然有底气。

人逢喜事精神爽。

所以今早上班一走进办公室,胡耀颢对吴候易、郑明会、陈泽沼这三尊凶神恶煞的扑克牌脸看的不那么扎眼。

当偷瞄到胡耀颢从抽屉里拿出一份《合同》,想必就是昨天签订的合同了,郑明会再没法克制窝在心头的那团恼火了,阴阳怪气冒出一句:“听说白杨华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兔崽子,瞒住叶科长,与人订了一批合同,有这事吗?”

抬头,胡耀颢向郑明会射去一束冷飕飕目光,但他未来得及开口,却被陈泽沼抢先:“以前,凡是大笔合同是要我们三个人碰头,一致同意后才能签字,是这样吧,吴副——厂长?”陈泽沼这是利用吴候易,在这件事上插一杠,挽回被他胡耀颢凉在一边,又有意把“副”字拖着特别长,是故意将吴候易摆在与他同等位置上,叫吴候易在外甥面前抬不起头。

郑明会、陈泽沼一脸狞笑,心头偷乐,等着看吴候易、胡耀颢这一对舅甥的笑话当儿,“嘭——”胡耀颢雷霆震怒,一拳击在办公桌上,霍地蹦起,一挥手上《合同》,怒吼一声:“看到了吧,《合同》已经经我——耀颢的手亲自签字、盖章,谁要是心怀鬼胎从中作梗,可要想好了自己脖子上到底有几个脑袋瓜。有谁不服的,去订这么一大笔订单回来,我这个厂长定然拱手相送,免得个别人做梦都在觑视我这个厂长。没本事,给我闭上乌鸦嘴,别他妈一天到晚乱放臭屁!”

老虎不发威当是病猫。

当厂长以来,头脑叛逆又桀骜不驯的胡耀颢,一次又一次警戒自己要学会忍耐,要具备狼性——昼伏夜出,在恶劣的黑暗环境中逆势而上,生存与发展。但是今天,他胡耀颢就是要让自己任性一回。他好笑陈泽沼、郑明会这两尊凶神恶煞笨死了,被一棍打进闷葫芦里,事后才出来搅局,已经日落西山。

工厂靠订单活下去,这一点,郑明会、陈泽沼肚里明白,他们暗中使坏本事有一箩筐,偏偏缺少联系业务的本事。被胡耀颢这一拳吓的,他们脸色走掉,肌肉不停抽搐,整张脸扭曲了。

一旁的吴候易,冷眼相看眼前发生的滑稽又惊心一幕,心中无比震骇,一边偷偷嘲笑陈泽沼、郑明会草包一个,这下引火烧身了吧;一边又得意外甥这下可给他这个大舅赚足了面子。

片刻间,办公室没了气息,空气顿时凝固。

难得的好心情,被陈泽沼、郑明会这两尊凶神恶煞打进冰窖里,胡耀颢心头抑郁的不想再见到这两张扑克版脸,又跑到车间去混日子。

当这个厂长,胡耀颢也是够窝囊,大舅占着茅坑不拉屎,导致他投鼠忌器,不敢对陈泽沼、郑明会下手。

今天这事一发生,胡耀颢感到再不下手不行了。

再三权衡利弊,胡耀颢下了死心,要跟母亲摊牌,好好谈谈大舅退位这一大事,关乎他整治工厂的大事。

想到要跟母亲摊牌,胡耀颢头皮一阵发麻,他在母亲面前是一只被驯服的野狼,抖不起狠。

苦苦想了几天,胡耀颢想喝酒壮胆,但是转头一想这办法很臭,万一母亲把他的话当作酒后疯话,岂不是青蛙掉进井里头——瞎扑腾?再说了,母子间都要耍手段,多可悲。

——瞎猫遇上死老鼠。

十天后星期六下午,彭淑娟去了一趟大哥家,遭大哥白眼。

回到家里心里非常不爽,趁晚上看新闻联播时,彭淑娟责备儿子:“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一个大逆不道儿子,跟自己亲大舅成了死对头,你大舅都不给我好脸色看了。”

豁出去了,胡耀颢干脆说道:“妈,你干脆劝大舅退休,大舅一退休,不是什么事也没有了吗?”

“什么,什么,你说什么?”儿子突如其来把这么一个烫手山芋扔到她手上,完全没有心理防备的吴美珠一紧张,手上羊毛衣掉到地上,怀疑地盯着儿子:“叫我去劝你大舅退休,你是不是没事要去惹他骂啊,你是不是疯了,我的儿子哟——”

话已经出口,胡耀颢只好硬着头皮,等着被母亲扇耳光,愤愤地说:“我——没有疯,妈!”“既然当上了这个厂长,我就要有所作为,是吧?可是那两个副厂长事事跟我唱对台戏,大舅又夹在中间,我就是小时候冬天里被你脱了鞋不敢下地……”

被儿子的话一逗,吴美珠“噗哧”一声。

母亲的笑声,一下子叫胡耀颢胆子又大起来:“放着那两个老家伙不说,你看看大舅,现在对我像仇人一样,天天不给我好脸色看,我难做人呐我,我快要崩溃了。”

天底下哪有母亲不想叫自己儿子出人头地?吴美珠很纠结,她这个又当母亲又当妹妹的夹在儿子与兄长中间——难,难于上青天。不经意中,吴美珠爬愁眉紧蹙,心里长叹:儿子呀,长兄如父,当妈的只能委屈自己儿子了。你一当上厂长,妈就劝过你大舅早点退休,遭到他白眼。如今,你大舅觉得颜面扫地,连面也不让我见……

关键时刻,母亲不做声,胡耀颢急了,深邃眼睛流露一种无助,一种愤慨从嘴里呼之而出,谴责说,大舅这个老顽固占着茅坑不拉屎,眼下退休,对他这个没根基厂长来说就是及时救一场大火。农用机械厂能不能在他手上跨过眼前一个坑,往前跨越,乌龟爬门槛,就看这一番了。

鼻子一阵麻酸,可吴美珠更明白大哥这个老顽固僵化的死脑筋,要他现在就退休,那是提着头发上天——办不到。但是身边的不是别人,是她的亲儿子,看着儿子急赤的脸,一对深邃眼睛喷着一束义愤,吴美珠无奈地唉叹一声:“儿子呀,你怎么就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明知不可为,却要硬为之。你大舅退休的事不要急于一时,再拖它个一年半载,他自然而然自己要退休,用不着我们撕破脸皮去劝说他……”

“妈,你这是什么话,再过一年半载,老虎都跑过岗了啦!”看到母亲仍在不紧不慢打羊毛衣,忍不住心头恼火,胡耀颢一蹦而起,一把将羊毛衣夺在手上:“羊毛衣重要,还是你儿子前途重要?时间就是机遇,机遇就是工厂前途,这个天理,你当老师的还不懂吗?机遇一失,工厂断送在我手上,连你脸面也丢尽。”“妈,实话对你说了哦,我这次是铁定了心——豁出去了,大舅死扛着不退休,我只得霸王硬上弓,和那两副厂长一块撤掉大舅。”

惊骇的,吴美珠心蹦到嗓眼上,一蹦而起,怒视儿子,警告:“耀颢,你好好给我听好了,你真要霸王硬上弓,把你大舅撤职,你一辈子别回这个家了,一世人别叫我妈,我没你这儿子——”

“可是,可是,可是我总不能因为大舅一个人,叫工厂断送在我手里,叫那群老家伙看我笑话吧?”胡耀颢脸涨得通红,额头青筋在抽搐,他难于相信自己的母亲居然会这样护着哥哥,连自己儿子的事业都不要。

“工厂那么一点破事,你回家逼我跟你大舅撕破兄妹脸皮,反目为仇,我儿子还真是大公无私——有能耐哦!”唬着一张从未有过的阴沉、冷峻的脸,吴美珠揶揄儿子。赌气的,从儿子手上夺回羊毛衣,吴美珠坐回到凳子上,根本不顾及儿子长久以来抑郁在心头的一团义愤,再次警戒儿子:“妈从小是你大舅带大,你要是连这么一点良心也没有,做一个绝情无义的人,把你大舅职,那你看着办——”

作母亲的一点不支持儿子的大事业,也算啦,居然还跟他来横的。难道一个工厂前途比不上兄妹之情吗?难道正义事业要被一种愚忠踩在脚底下吗?心头骂到这儿,一团义愤直袭胡耀颢脑门,顾不上母亲不母亲了,一阵咆哮:“一个榆木脑袋,肚子没墨水的老疙瘩死皮赖脸赖着不退休,霸占一个副厂长位子,挡住我施展手脚,你又不去劝说他,我能有什么办法,你说?”

倏地抬头,吴美珠慈祥的母爱消失,脸若晨霜,目光凌厉,咬着舌尖,一个字一个腔嘣出口:“《孙子兵法》中说:‘故形兵之极,至于无形;无形,则深间不能窥,智者不能谋。’难道,你连这个道理都不懂,你是白白读了这么年多书了!”“我劝戒你——耀颢,你口口声声说大舅是榆木脑袋,肚子没墨水,你脑子开窍,肚里有墨水,那你为什么想不出一条妙计一个好主意说服你大舅退休,却硬要采取霸王硬上弓这种蛮横、绝情手段,我看你呀,这个厂长干脆不要当,趁早下台得了,不要在我面前逞凶!”

诧异、陌生久久审视母亲,母亲这番话是杀伤力巨大的一颗炸弹,轰地他胡耀颢心惊骨折,汗颜惭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