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塞影立时大惊，回身看向塞可，后者泰然自若却并未否认。
“啪”地一掌，塞影挥起手臂狠狠打在塞可脸上，“你竟然要拿我的灵魂去抵押，亏我还信了你的鬼话！”
塞可捂住刺痛的面庞，眸色冰冷得令塞影微微一怔，“你险些害死爸爸，以为就这么算了吗？”
黑衣人缓缓靠近，塞影找到靠山，迅速躲到他身后，露出几分仗势欺人之色。“主人，是小影愚蠢，竟会信这女人的话，从今以后小影只信您。”
“你确实愚蠢，将蒙面的缩头乌龟当靠山。”塞可拭掉唇角血渍，看着黑衣人不屑一顾，“阁下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吗？”
黑衣人身子一凛，一双冷眸愈加无情，当他缓缓摘下头巾，露出那张塞可熟悉的灰白发丝，塞可不禁讶然。
“师父！”只是一瞬的惊诧，过往发生的一幕幕立刻跃然眼前，抽丝剥茧般汇成一道清晰的线索，只是塞可从前没看清。
不周山上，尘元道人被囚于地牢，不过是他精心编排的一出苦肉计，他将夺走童男童女元神的罪责推到弟子君月身上，其实，他才是始作俑者，君月不过是按他的指示，与他演了一出戏。
塞可轻轻摇了摇头，惊诧的情绪，已转为被蒙在鼓里的愤然，更多的却是失望和不解。
“我早该猜到，君月四处收集童男童女的元神，是受你指使。上次在不周山，我也只与你说过我从天界逃走，结果萧华很快便找到了我，君月根本不知我二皇妃的身份，如何会去告密？其实是你暗中将消息透露给神族。你和君月一样，都投靠了他们，那些元神，恐怕也是谨献给天帝的吧？”
尘元道人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平日的慈眉善目隐去不见，“徒儿明白得太晚了，你本就是神女转世，是神族的一份子，何必与他们作对？”
“神族待我不仁，这是我与他们的恩怨，师父何必来插一脚？”
“为师只是不忍你以卵击石。”尘元道人轻抚胡须，依旧和从前教导塞可时一样语重心长。
顿了顿，他又冷下面色，道：“其实，若不是看在你是我徒儿的份上，为师不会几次三番放过你。”
曾与黑衣人为数不多的交锋，第一次看到他，他杀了人面蛛，第二次，黑衣人又在她面前，将那偷袭爸爸的妖物绍武救走，还将她打伤。
塞可冷笑：“那还真要谢谢您老人家，留我一条命。”
尘元道人笑了笑，明明和塞可记忆中的样子如出一辙，仙风道骨，超然物外，如今看来，那出世的眉眼却覆上了许多阴毒。
“徒儿不用谢我，为师留着你的命，自然有用。”
塞可蹙眉，心中顿生巨大的不安，却在下一秒，彻底失去了意识。
耳边有暖风呼啸而过，拂动草木之声，塞可不知自己昏迷了多久，她微微睁开眼，发现此时已是月黑风高之时，周围却火把四起，灯火通明。
“徒儿醒了？”耳边传来尘元道人冷漠的声音。
塞可垂下眼眸，发现自己被浑身捆缚，绑在一根石柱上，尘元道人负手立于一旁，眉目淡漠，身后站着低眉顺目的塞影，还有君月，依旧一副玩世不恭的轻狂之色。
“这是什么地方？好熟悉。”塞可轻声呢喃。
尘元道人缓缓踱了几步，笑道：“这不是你经常来的地方吗？不认识了？”
“铜台山？”塞可蓦地清醒过来，这才注意到，大树参天，藤蔓缠绕，可不就是铜台山。
“师父，他会来吧？”君月百无聊赖地打着呵欠，又不屑地斜眼觑着塞可。
尘元道人阴险一笑：“他当然会来，他心爱的女人在我们手里。”
“那就好，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见他了。”君月舔、舐着唇角，露出嗜血的冷笑。
塞可心下一沉，知道他们是要引出沈星尘，便沉声道：“你们引他来，不过是自寻死路，你们加起来也不会是他的对手。”
“哦？”尘元道人鹤眉轻挑，深邃眼眸微微眯起，“若你的灵魂契约在我手里，会怎样呢？”
“什么？”塞可大惊，忽然心间闪过一念，脱口而出：“你是天帝！”
尘元道人仰天大笑，平地一道白烟袅袅而起，待烟雾散去，尘元道人已换做天帝一身九龙暗袍，睥睨凌厉之色尽显眼底。
“千百年来，寡人行走于人界与天界，自然需要不同身份，可笑慕容向晚你今日才察觉这一点。”
许是笑声过猛，天帝忍不住咳了几声，身后传来塞影的细声关切：“主人，您当心身体。”
若说在看到黑布下尘元道人那张脸时，塞可还尚存几分失望，那么现在，当尘元道人的身份彻底暴露，摇身一变，成了那个害她国破家亡，流离失所的罪魁祸首，她再无悲戚，再无侥幸，有的只是冰冷彻骨的恨，快要将她吞噬。
“你这老东西，竟然骗了我这么久。”塞可一字一顿地咬牙切齿。
树影微动，萧华不知何时，缓缓步出。
“父亲，您叫我来，就是让我看这些吗？”当他的目光望向被缚于石柱的塞可时，眉心微动，似有不忍，却终究没说什么。
“夜儿，为父今日，是来叫你看一出好戏的。”天帝轻抚胡须，饶有兴味地瞥了一眼塞可，却只换来后者一声不屑的轻啐。
萧华面色一沉，显然对天帝所述毫无兴致，只上前几步要替塞可解开绳索。
“夜儿！”天帝不悦，按下他的手，“你不要插手，只看戏就好了。”
萧华冷眼望着天帝，却极力维持恭谨，“小可是我的皇妃，就算要罚也该由我来处置，父亲这样众目睽睽下绑着她实在不妥，尤其在妖族面前。”
塞可这才注意到，那灯光通明的树影下，赫然站立着一众妖族兵将，黑压压一片，竟无尽头，足有数十万。暗夜下，他们均是神色难辨，却透着肃杀压抑的莫名沉重，安静得甚至让塞可对他们的存在毫无察觉。
今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似乎铜台山上所有妖族都聚集在此，可是，为何不见沈星尘？
天帝对萧华的话不以为意，只不屑地笑了笑，将他晾在一边，又转而对塞可说：“你不是想赎回你的灵魂契约吗？”
说罢，他的指尖立时幻化出一缕幽蓝诡异的游魂。
“这契约，寡人留在手里已千年有余，如今也不想留着它了，寡人想要另一样东西。”
塞可眸色一暗，她最怕的事，还是发生了。
“寡人要万妖王的命，他要用命来换你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