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联〕阿·巴雷什尼科娃著
曹靖华译
在一个有国王的国度里,有打猎的三兄弟。一次,大哥打猎去了。他走了又走,走了又走,什么也没有打到,提着空袋子回家去。他想喝水。刚走到小河边,一看,一只非常美丽的鸟在飞,鸟的羽毛是红色的。他对准鸟射了一箭,满以为可以射中,可是鸟飞了,只留下一根羽毛,猎人带着羽毛回家了。
“兄弟们”,他说,“我看见一只非常美丽的红羽毛的鸟,本想抓住它,可是放走了,只带回一根羽毛。”
三兄弟想了又想,想了又想,决定去寻找这只鸟。
好了。三个猎人分头出发了。老大照直走,老二向右边走,老三向左边走。
大哥走了好久,走了九国,看见陡峭的山,黑色的森林,大城市和蔚蓝的海。他一直走到天边,可是没有看到非常美丽的红羽毛的鸟。
他来到一座黑森林里。一个很老很老的驼背老婆婆迎着他。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她对他说。“这里从来没闻到过人的气味。”
“老奶奶,我来寻找那只非常美丽的红羽毛的鸟。”
“哎呀,善人,那只鸟很难找呢。凶恶的蛇用九道锁把它锁着呢。有三头蛇、六头蛇和九头蛇三条蛇守着那座山呢。”
“老奶奶,请教我怎样才能抓住这只鸟?”
“善人,你一直走,不要往任何地方拐弯,也不要向旁边张望。如果有人迎着你,问你,你不要回答,有人给你东西,你不要拿。路上你遇到一棵橡树,你对准树心射一箭,树连根倒下,树底下有一口马刀。你带上刀,这刀有用处。”
大哥一直走了。一个美女从前面迎来。
“你好,好汉,你到哪里去?”
猎人不回答。那姑娘从手指上卸下戒指来给他。猎人忘记了劝告,转脸一看,觉得再没有比她更美的女人了。他接过戒指,戴到手指上,吻了姑娘一下,就向前走了。一棵橡树立在他面前,他对树心射了一箭,可是没有射中。“唉,”他想道,“我自己的马刀快着呢,能对付过去。”
他走到山前。看见三头蛇格雷内奇在飞:
“有一股俄国人的气味啊!”
猎人抽出马刀,向蛇砍去。砍掉一个头,又生出一个头来。他砍了好久。当他挥刀时,戒指从手指上掉下来,落到他紧跟前,猎人弯腰拾戒指,就送了命。
二哥走了好久,走了九国,看见陡峭的山,黑色的森林,大城市和蔚蓝的海,可是没有看见那只非常美丽的红羽毛的鸟。他走进一座大森林。树大得把天都遮住了。他看见一个很老很老的驼背老婆婆迎着他说:
“善人,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老奶奶,我来找一只非常美丽的红羽毛的鸟。”
“哎呀,善人,这只鸟很难找啊!它在九座山、九道门之外,用九道锁锁着呢。有三头的、六头的、九头的恶蛇守着这只鸟呢。”
“老奶奶,请您教我怎样才能把这只鸟抓住。”
“善人,你一直走,不要向旁边张望。如果有人迎你,问你,你不要回答,有人给你东西,你不要拿。路上你遇到一棵橡树,你对准树心射一箭,树连根倒了,树底下有一口马刀,你带上,会有用处的。”
二哥一直走了。一个姑娘从前面迎来。
“你好,好汉,你到哪里去?”
猎人忘记劝告,转脸看了一下。
一个金黄发辫的美女,突然站在他面前。她把一串项珠给他,这项珠是他生来从未见过的。他接过项珠,吻了一下姑娘。
好了,他朝前走了。一棵橡树立在他面前,可是他忘记老婆婆吩咐的话,记性坏了。他走到山前,看见三头蛇在飞。
“有一股俄国人的气味啊!”
猎人抽出马刀,向蛇砍去。砍掉蛇的一个头,又生出一个头来。砍了又砍,砍了又砍,总不济事。他一看,项珠掉到他脚下,他弯腰想去拾它,就把命送了。
老三走了好久,走遍了天下,可是没有找到那只非常美丽的红羽毛的鸟。
他来到一座黑森林里。树大得把天都遮住了,他看见一个很老很老的驼背老婆婆走过来。老婆婆拄着拐杖,勉强移着脚步。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老奶奶,我要寻找那只非常美丽的红羽毛的鸟。普天下都走遍了,可是没有找到那只鸟。”
“唉呀,善人,这只鸟很难找啊。你大哥寻找它,你二哥寻找它,可是都把命送了。”
“老奶奶,请您教我,只要能找到,我也愿意去死。”
“好吧,”她说,“我教你。这只鸟住在九座山、九道门之外,用九道锁锁着呢。三头的、六头的、九头的三条凶蛇守着它。你一直走,有人迎你,你不要回答,有人给你东西,你不要拿。你遇到橡树,尽力射树心,树底下有一口马刀,你带上,会有用处的。”
他一直朝前走了,姑娘迎着他:
“你好,好汉,你上哪儿去?”
她从身上解下腰带给他,他不收。于是她就唏唏地啸起来,叫起来。树都弯了,花都落了。(她是蛇的姊妹。)
猎人不害怕,勇敢地朝前走。姑娘用指甲搔地,挖坑。她用手帕一挥,就长出栅栏来,用牙一咬,栅栏上就生出耙齿来。可是猎人继续向前走,坑和栅栏都挡不住他。姑娘气坏了。他走了又走,一只狐狸在跑,嘴里叼着一只乌鸦,猎人拔出一支箭,拉开弓,把狐狸射死了。
“谢谢你,”乌鸦说,“我将来会对你有用的。”
乌鸦叫了一声,就飞走了。
猎人走到橡树跟前,照树心射了一箭,树倒了。橡树底下有一口马刀。猎人带上马刀,就一直到山上去了。
三头蛇在飞:
“有一股俄国人的气味呢!”
勇敢的猎人说:
“什么叫做俄国人的气味呢?”
蛇唏唏地啸着说:
“我们打呢,还是和好?”
猎人回答说:
“我不是来和好,是来打的!”
于是打起来了。猎人把马刀一挥,蛇头没有了,再把刀一挥,第二个头没有了,把三个头都砍掉了,把蛇斩成碎块。
一看,两个哥哥都躺在那里。小弟弟很伤心,伤心地朝前走了。
第二条六头蛇在飞:
“有一股俄国人的气味呢!”
勇敢的猎人问:
“什么叫俄国人的气味呢?”
蛇唏唏地啸着说:
“我们打呢,还是和好?”
猎人回答说:
“我不是来和好,是来打的!”
于是打起来了。猎人把马刀一挥,蛇头没有了,再把刀一挥,第二个头没有了。砍着,砍着,他把蛇头都砍掉了,把蛇斩成了碎块。
好了。他继续朝前走。一看,第三条九头蛇在飞:
“有一股俄国人的气味啊!”
勇敢的猎人说:
“什么叫俄国人的气味呢?”
蛇唏唏地啸着说:
“我们打呢,还是和好?”
“我不是来和好,”猎人说,“我是来打的!”
蛇就唏唏地啸起来,对他吹起风来。可是他挥起马刀,挥起一刀,砍掉一个头,挥两下,第二个头没有了,把头都砍掉了,把蛇斩成碎块。这时他想起哥哥,可是乌鸦飞着叫道:
“猎人啊,下到洞里去,那里有三口井:铜井、银井和金井。你去取水喷你的哥哥吧。”
猎人下到洞里,那里有三口井:铜井、银井和金井。他取了水,到两个哥哥那里去。用铜井的水喷了,尸体的碎块就对到一起了;用银井的水喷了,所有的伤口都缝合了;用金井的水一喷,两个哥哥都活过来了,说:
“哎呀,弟弟啊,我们睡了多么久啊!”
“是啊,”小兄弟说,“你们也许会睡过去的,永远睡过去的。”
弟兄们商量了一下,决定把锁扭坏,把门打开,把鸟放出来。就去动那锁,可是锁很结实,怎么办呢?
“等一等,”大哥说,“那姑娘给我一枚戒指,也许有用呢?”
他拿戒指刚挨到锁上,锁就自开了。这样九道锁统统都开了。开始推门,可门很重,怎么也开不开。
“等一等,”二哥说,“我有一串姑娘的项珠,我来试一试。”他用项珠挂门,门也自开了。这样,九道门统统都打开了。
他们来到大殿上,殿里的一切都闪闪放光。亮得甚至眼睛都刺痛了。窗上放着一只金鸟笼,里边关着一只极乐鸟,在唱宫曲。三兄弟走了八个殿,第九个殿锁着。门开了,可是里边漆黑,潮湿,全都是铁的。那只非常美丽的红羽毛的鸟栖在屋角里。三兄弟拿起鸟,把鸟放了。鸟用人的声音说:
“兄弟们啊,我飞了。所有的人,将来谁愿意看我,谁就会有很大的欢乐。”那只非常美丽的红羽毛的鸟,就往打猎的三兄弟国土上飞去了。
人们都像迎接贵客似的迎接它,那国土上的生活就美极了。我也到过那里,吃过蜂蜜。那里的人都很好,迎接我们,邀请我们,请我们去讲故事。
录自《鲜红的花》,重庆文林出版社1942年版
曹靖华(1897~1987)译作家、作家。河南卢氏人。1921年起两度赴苏联。先后在莫斯科中山大学、列宁格勒大学任教。回国后,任中国大学、西南联合大学教授。建国后任北京大学俄语系教授。有《曹靖华译作集》、《苏联作家七人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