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光耀却不想听墙角,他来到洗手间,把乱放的拖把先归拢到一块,整齐地靠在墙上。
他又把水笼头打开,把拖把放进池子里,可是冲了三遍,池子里的的水还是很脏,好象还有白灰漂在水面上,没办法,他只能继续冲,直到来来回回冲了七八遍,池子里的水才干净起来。
走廊里是水泥地面,他来回拖了一趟才发现,地上掉了一块块白色的墙皮,再看看墙上,早已斑驳陆离,怪不得拖把上有白灰,蔡江波拖地就这么瞎糊弄,哪能拖得干净?
他又走回洗手间,拿出扫帚先把这些墙皮扫起来,来来回回拖了两趟,整个走廊看起来光鲜了许多。
文光耀以前从来没打扫过厕所,农村的厕所不用打扫,厕所里草木灰和粪便混到一块,满坑之后,都是父亲穿上水鞋跳进去,一锨一锨扔上来,再由母亲用小推车推出去。
在学校时,学校组织的劳动课他指挥的时候多,干的时候也少。
当他走进男厕所时,鼻子里马上充满了浓重的尿骚味。文光耀强忍住恶心,拧开水管又拿起旁边的刷子使劲搓洗起来,白瓷蹲坑几块屎迹轻易搓掉了,但上面的水锈却怎么也擦不掉。
蹲坑周围的瓷砖地面也很脏,他就拿了另外一个拖把,使劲拖洗干净。
小便池很宽,墙上架着一根塑料管,不断有水从管子里顺着墙流下来,而留在白色瓷砖墙上却是一条条深黄色的水锈。池子出口,被烟头、卫生纸等杂物堵得死死的,一看就不是一天能堵成这个样子的。
他先用刷厕所的刷子把这些脏东西清理出来,又找来扫帚簸箕把这些东西扫起来,直接放到蹲坑里用水冲走。水流直接流进生满铁锈的地漏里,卫生间的味道顿时小了许多。
一通劳作,身上已是出汗,他走回办公室时,李志国已经离开,蔡江波也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尹长贵看看他,笑着表扬道,“小文,出汗了,快歇歇,干活挺踏实。”说完,富有深义地盯了蔡江波一眼。
蔡江波什么也没说,拿起一摞文件,又走了出去。
文光耀笑笑,“都是农村出来的,干点活还能比杀玉米、刨花生累?”
尹长贵一下乐了,“呵呵,”他拿出烟来,主动递给文光耀一支,文光耀接了过来,忙掏出打火机给他点上。
“尹主任,上午蔡哥找了后勤的木匠师傅,过来给修了一下桌子。”他吸取了杜鹏程的经验教训,主动说起来。机关无小事,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看法都是从小事开始的。
尹长贵呵呵一笑,“老李跟我说了,都是办公室的,以后你直接找他们就行。”
“呵呵,您说了,我就办,”文光耀爽快地说,“尹主任,能不能买点洁厕灵和去污粉,我想把洗手间好好收拾收拾,收拾干净了大家上厕所都舒心。”
尹长贵看看他,“买,还要什么?”
“有没有那种厕所用的芳香球,再就是肥皂和刷便池的刷子。”文光耀笑道。
尹长贵拿起电话来,直接拨通号码,对电话那边讲了起来,放下电话他笑道,“十分钟之内送到。”
文光耀真诚地说道,“尹主任,谢谢您,呵呵,东西买回来,我肯定把厕所打扫得更干净。”
尹长贵看看他,“小伙子还真不一样,”他站起来走到门口了,又回过头来,“你的手机号?下午让移动的过来给你办个小号。”他主动说道。
文光耀明显感觉到尹长贵对自己态度的变化,这种变化源自对一个人印象的改观,第一印象可能并不真切,亲眼目睹、经历过事,才能作出准确判断。
安志杰看尹长贵出去,笑着走过来,看了看门外,低声说道,“我本来以为你不会接这一块。”文光耀抬起头来看着他,安志杰笑笑,“你挺大气的。”
文光耀说道,“领导安排,我就接着,让咱干什么就干什么。”
安志杰笑笑,不再说话,走回自己的座位上,文光耀一看,蔡江波从外面走了回来。
安志杰肯定是话中有话,文光耀不知他说出这两句话的动机,但有一点他可以肯定,安志杰和蔡江波并不是铁板一块,安志杰的作法明显是在向自己示好,他看看安志杰与蔡江波,两人都在自己的座位上忙着。
他站起来往西院走去,食堂西面一间屋子果然挂着“后勤”的牌子,他来这里,一是想拜访一下后勤的两个师傅,二是想找几根钉子。
黑脸的电工师傅姓王,红脸的水工和木工师傅姓李,听说文光耀专门过来,都很热情,让座,倒水,递烟。当文光耀拿着一盒钉子、一块长条木板、一圈铁丝和一把锤头走出了西院时,他这才真正体会到,尊重别人,才能换回别人的尊重。
他又来到洗手间,把木板钉在池子上方的墙上,又在木板上钉上钉子,用铁丝把拖把杆上拧上环,这样一个个拖把就整齐地挂在了墙上,拖把上的水也会直接流进池子里,不会踩得到处都是。
这时,从经管站里走出一个瘦瘦的中年人,他戴着眼镜,头发都有些花白,看样子想上厕所,但看到文光耀在忙活,就说道,“这样挂在墙上整齐多了。”
文光耀转过身来,笑着说道,“利利索索,自己看着也舒服。”
“你家不是龙城的?噢,你是从二中借调过来的老师吧?”中年人笑道。
经管站就在办公室旁边,就象邻居一样,肯定以后要经常打交道,但文光耀还没有来得及看经管站站长戴增良的档案,他试探道,“您怎么称呼?”
“我姓戴。”文光耀这才看清,中年男人的眼睛很小,仿佛睁不开似的。
“您就是戴站长,站长,您好。”文光耀问候道。
戴增良笑着走进厕所,“厕所也干净了,都是你打扫的?”
文光耀笑道,“这块卫生区分给我了。”
戴增良抖了抖家伙事,腰带的钥匙“哗哗”作响,年老的男同志都有这毛病,“小伙子干活挺卖力气,这厕所干净了,尿尿都舒服。”他边走边说道,“办公室和经管站屋东屋西,以后常过来坐坐。”
文光耀赶紧笑着答应,送走戴增良,他简单地洗了把脸,走回办公室,刚才又干了一阵体力活,不觉肚子里“咕咕”直响。
时间已经到了下班时间,看着窗外的机关干部都朝大门走去,而杨永基和程振国还没下楼。
李志国走了过来,大家都站了起来。
他见办公室没有外人,笑着说道,“晚上都没事吧?没事我们去吃野味去,光耀,我看你也爱吃肉。”他语气虽然有些居高临下,但声音很温和,笑起来也让人感觉敦厚亲切。
“爱吃肉!”文光耀毫不含糊地回答,“主任,就好这一口!”
“我也爱吃肉,”李志国笑道,“都是从农村走出来的,我小时候,过年才能吃顿肉,平时连肉汤都喝不上。”说起小时候,忆苦思甜时,也能拉近与人的距离。
“我跟掌柜的和谭书记也汇报了,我们办公室今天晚上聚聚,给光耀接风,办公室也好长时间没在一块喝酒了。”李志国笑笑接着说道,“掌柜的很理解我们,市里前一阶段不是新来了个秘书长吗,郭伟全郭秘书长,要不市委办一直没有正头香主,呵呵,掌柜的跟他一块吃饭,让得胜把他送过去就回来。”
“程镇晚上也有事,但坐别人的车,晓亮晚上就没有任务了,谭书记值班,惠生也解放了,王镇在市里开会,德平晚会儿才能赶回来。”
“等会晓亮拉着我和老尹、光耀先走,志杰,你和江波、惠生,坐嘉伟的车。”
他有条不紊地安排着,文光耀却发现,他安排的这些人并不包括后勤的两位师傅。
他正说着,杨永基就走下楼来,李志国早听到脚步声,转身走了出去,原得胜的车已经发动起来,车子拐了个弯驶出大院。
“程镇先走了,我们也走,”李志国招呼道,“老尹在传达室,光耀,你叫叫晓亮。”
文光耀赶紧走进司机班,娄晓亮从司机班慢步走出来,李志国不悦地看看他,却没有讲话。
车子开到传达室,老尹就从传达室里闪了出来,他快速上车,车子一溜烟开出了政府大门。
“到瑯琊岭。”李志国吩咐道。
娄晓亮边开车边笑道,“到瑯琊岭饭庄?小文,主任对你多重视,接风还去瑯琊岭!”
文光耀并没有去过瑯琊岭饭庄,但隐约好象听说过,这是一个正经吃野味的地方,虽然吃的是农家饭,但价钱很贵。
娄晓亮的车子沿着公路飞弛,很快驶到了瑯琊岭脚下,顺着一条盘山的土路,车子就融进了一片红与黄交汇的色彩中。
此时正是瑯琊岭最漂亮的时候,从车窗往外望去,一片片火红的枫叶和不知名的黄黄的叶子给整个山林涂上了重重的油彩,油彩时而绵延远方,无休无止,时在扑面而来,触手可及。
当一片柿子林出现在眼前的时候,文光耀看到在一个个火红的柿子映照下,用茅草和原木搭成了一个门楼,上面用绿色的行书写了五个大字,“瑯琊岭饭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