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好兵帅克历险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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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好兵帅克干预世界大战 (1)

第一章 好兵帅克干预世界大战 (1)

“我们的斐迪南(奥匈帝国的皇储,死于一九一四年六月二十八日的“萨拉热窝事件”——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导火索。)就这样被他们杀害了。”女仆对帅克说。几年前,当军医审查委员会最终把帅克宣布为白痴时,他就退伍了,从此靠贩狗为生,替各种各样的杂种狗伪造纯正血统的证书。

除去这项活计,他还患有风湿病,这时正在用樟脑油搓揉膝盖。

“是哪个斐迪南呀,米勒太太?”帅克一边问,一边仍旧揉着他的膝盖,“我可认识两个斐迪南,一个是杂货铺老板普鲁什的伙计,他有一次竟把一瓶生发油喝了下去;另外一个我认识的,是斐迪南?柯柯什卡,是个捡狗屎的家伙。这两个人全死掉也不值得惋惜。”

“不,先生,这次是斐迪南大公死了,就是住在科诺皮什捷的那个斐迪南,又胖又虔诚的那一个呀……”

“我的上帝!”帅克惊叫了一声,“这可是真奇妙呀!这事是在哪儿发生的呢?”

“他是在萨拉热窝被干掉的。您知道,这次用的还是巨轮手枪呢!当时他和大公夫人正坐着小轿车路过那儿。”

“米勒太太,您瞧他多气派呀!坐的还是小轿车呢!当然啦,只有像他那样的大老爷才有小轿车坐呢!他一定是没料到,坐着小轿车兜风会不得好死。发生在萨拉热窝吧,米勒太太?那不正是在波斯尼亚省吗?也许是土耳其人干的吧?实际上,我们根本就不应该把人家的波斯尼亚和黑塞哥维那抢过来。这下您看是什么后果?这位大公果然上西天了吧!他受了好半天罪才断的气吧,米勒太太?”

“先生,大公当场就死了。谁都知道,巨轮手枪是很厉害的。前不久在我们努斯列也有位先生拿着巨轮手枪闹着玩儿,结果全家人都被他给崩了。门房上楼去看谁在四楼打枪,也被打死了。”

“米勒太太,要知道还有一种巨轮枪,您怎么打也打不响,这种玩意儿可真不少呢!可是他们用来打大公的那支枪一定强得多。我敢和您打赌,米勒太太,杀掉大公的那个人,肯定也是个穿着讲究的人。这是明摆着的,开枪打死一位大公,是多么困难呀!不会像流浪汉朝守林官打冷枪那么容易,关键就难在怎么接近他。那样的大人物,若您穿的破破烂烂,是休想挨近他的。您得戴着高筒礼帽,否则您还没动手,警察就把您给抓住了。”

“我听说刺客是一大帮人呢,先生。”

“当然啰,米勒太太。”帅克说,一边按摩着他的膝盖,“要是您,打个比方吧,想杀掉一个皇帝或大公什么的,也得找人商量商量,人多智广嘛!这个人想个妙计,那个人出个点子,就像我们国歌上说的:‘事业必定成功’。最重要的是,您得看准大人物的车子开过的那一瞬间。这就好像——您还记得当年用锉刀把我们的伊丽莎白皇后捅死的鲁谢尼先生吧?当时他正和她一起散步呢,真是人心隔肚皮呀!这件事发生以后,哪一位皇后也不再敢随便出来散步了。等着瞧吧,米勒太太,摊上这号事的大人物以后会更多呢!就是沙皇和皇后也会有这么一天的。他们既然是拿‘皇叔’斐迪南大公开了刀,可——但愿上帝保佑皇帝别再这样。

这位老先生的仇家恐怕比斐迪南的还要多呢!正如不久前有位老兄在酒店里说的:‘早晚有一天这些做皇帝的都会一个个被干掉,就连他们的国家监察院也无法救他们。’这位老兄喝光了酒却没钱付帐,酒店老板不得不叫警察来抓他。他给了老板一个耳刮子,又扇了警察两巴掌。后来他被装上囚车押走了,让他尝尝厉害。米勒太太,您还不知道,这样的新鲜事还多着呢,这回奥地利可又多了一个损失。想那时,在我服役的那个时候,听说那儿有个步兵开枪打死了一个大尉。他拿着一支上了膛的枪闯进办公室,其他人叫他别在那儿闲逛,可他就是不听,说是要找大尉谈话。大尉一出来就告诉他禁止他再出营房。他就端起枪,叭的一声开了一枪,子弹从大尉的后背穿过,还把办公室弄得乱七八糟;墨水瓶也打翻了,并把那些公文弄得一塌糊涂。”

“那个当兵的后来怎么办了?”过了一会儿,当帅克已穿上外衣时,米勒太太问他。

“拿根裤带上吊了,”帅克一边回答一边刷着礼帽,“那根裤带还是他从禁闭室的看守那儿借来的呢!他当时借口说他的裤子总是往下掉。他赶上这档子事儿还用等着人家来枪毙他吗,米勒太太?看守也因为这事儿没了工作,还判了六个月的徒刑,不过他没坐满六个月就逃到瑞士去了。现在在那儿的一座教堂里当教士呢!现在世上的老实人不多了,米勒太太。我估计斐迪南大公在萨拉热窝遇刺也一定是把那个枪杀他的人认错了,他一定是只看到那个人对他满口甜言蜜语,还以为他是个好人,结果反而是让这个人给干掉了。他们朝他身上开了几枪?”

“报上说,先生,大公的身子被打得全是子弹眼儿,刺客们把子弹都打光了。”

“干得真利索,干净痛快。要是让我去干这件事,我可得买支白朗宁,这种手枪虽说像个玩具,可是只用两分钟就可以连胖子带瘦子打死二十个大公。可是,您可别对别人说,米勒太太,胖大公总要比瘦大公好打一些。您还记得葡萄牙的国王是怎么被葡萄牙人打死的吗?那国王就是个胖子。您自己也知道,当国王的不会有瘦子。好啦,我该去‘杯杯满’酒店走一趟了。如果有人来取我那只已经收了订钱的小狗,您就告诉他,我已把它放在乡下的养狗场里了,刚给它剪齐了耳朵,要等到耳朵长好了,才能把它领出去,否则会伤风的。请您把钥匙交给楼里的门房吧。”

“杯杯满”酒店里只有一位顾客,他叫布雷特施奈德,是警察局的密探。酒店老板巴里维茨正在一旁洗碟子,布雷特施奈德想要和他谈点儿正经事儿,但却总是没能谈起来。

巴里维茨是个出了名的粗人,他说的每句话都带着个“屁”呀“屎”呀一类的脏话;可是他又满肚子墨水,无论见了谁都要劝人家读一读雨果在书里描述拿破仑的最后一章,也就是老近卫军在滑铁卢之战中答复英国人的最后那一段。

“今年的夏天可真可爱。”布雷特施奈德开始谈正经事了。

“可爱顶个屁!”巴里维茨一边说,一边把碟子放进碗柜里。

“他们可是在萨拉热窝给我们干了件好事啊!”布雷特施奈德怀着一线希望又接上一句。

“在哪个‘萨拉热窝’?”巴里维茨反问道,“是不是在努赛尔酒店?那儿出了名就是因为每天都有人在那儿打架。”

“不是的,掌柜先生,是波斯尼亚省的那个萨拉热窝,那儿有一些人把斐迪南大公打死了,您怎么看这件事呢?”

“这些鸟事我可不想管。谁要是想让我管这样的事,那就请他来吻一下我的屁股吧!”巴里维茨一面谨慎地答道,一面点着他的烟斗,“现在这世道,谁他妈的要是跟这种事沾上了边儿,就等于找死。我是商人,顾客进来想喝杯啤酒,我就倒给他。什么萨拉热窝,什么政治,或者什么大公死了,关我屁事!谁要想管这些鸟事,就让他去庞克拉茨——那里有一所布拉格的大监狱——蹲班房吧。”

布雷特施奈德失望地看了一下空无一人的酒店,不吭声了。

过了一会儿,他又找了另一个话题:“从前在现在挂镜子的地方曾挂过一幅皇上的画像吧?”

“您说对了,先生,”巴里维茨说,“挂过,但后来因为苍蝇在画像上拉满了屎,我就把它放到顶棚上去了。您知道,说不准哪个喜欢饶舌的背后说句闲话,兴许就会惹来他妈的一堆麻烦,老子我犯得着吗?”

“掌柜先生,萨拉热窝那边一定糟透了吧?”

对这个单刀直入却又阴险狡诈的问题,巴里维茨先生回答得更加谨慎了:“嗯,在黑塞哥维那和波斯尼亚一向都热得要命。我在那儿当兵的时候,我们的上尉先生还让人往他头上搁冰块儿呢。”

“掌柜先生,您在哪个团服过役?”

“这种屁事我可记不清了,这些鸟事我从不关心,也从不过问。”巴里维茨先生回答说,“多管闲事,惹是生非。”

布雷特施奈德只好不再吱声了,他阴沉的脸色直到帅克走进酒店的时候才有所好转。帅克跨进门槛,要了杯黑啤酒,说道:“维也纳今天也披麻戴孝了。”

布雷特施奈德的两眼又充满了希望,连忙说:“在科诺皮什捷挂了十幅黑纱呢!”

“是吗?应该挂十二面吧?”帅克足足地喝了一大口啤酒说。

布雷特施奈德又问:“您为什么认为要挂十二幅呢?”

“好记数嘛,一打嘛,又好算钱,买着又比零买要便宜。”帅克回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