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曾国藩发迹史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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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3)

第四章 (3)

经一路相处,长顺也对曾国藩的为人处事怀有敬佩之意。曾国藩的尊上不媚上、使下不欺下、崇权贵而不专事权贵的性格就很对长顺的脾气。尽管曾国藩过分看重银钱这一点长顺也有些不齿,但正因为这样,才导致了曾国藩的“廉”,而满族权贵的那种盛气凌人,敷衍了事,不学无术,专讨好皇室的作风,长顺从小时候就深恶痛绝。在武学方面,满人强于汉人,但在文化义理方面,汉人是属于世界各族前列的。这样的现实,不正视就不存在吗?不仅皇室的王爷贝勒不直视,连军机处直接办事的大学士们也不直视,江山如何能不懦弱!

出狱后,曾国藩更是一改过去的作风,凡事都与长顺磋商,这自然又让长顺深为感激。这也是曾国藩本人的造化,其实更是大清国的造化。因为长顺是肃顺最亲近和最信任的人。肃顺后来果然崛起。

十几天后,曾国藩等人到达南阳。南阳是三国时期诸葛武侯的隐居地,出南阳正西三十里,便是天下闻名的诸葛庐。据传,诸葛庐里藏有武侯亲书的《将苑》。对南阳诸葛庐,曾国藩心驰久矣。

曾国藩早已盘算好,到了南阳,无论早晚,必去诸葛庐一游。武侯的洒脱不入俗,武侯的为政清廉与运筹帷幄,武侯的身在茅庐心忧天下,是一直被他当做楷模、样板铸在心间的。

曾国藩一行人来到南阳城关时,正是偏晌时分,街面已不十分热闹。出城奔西,人烟渐为稀少,一个时辰后才见一个挑担子的后生,悠悠闲闲地迎面而来。到了近前才发现,后生的嘴里竟然哼着小曲。长顺打马向前拦住去路,用马鞭指着问道:“小哥,诸葛庐还有几程路?”后生白了长顺一眼,把头向后仰了仰,一句话不说,侧着身子昂首而过。

曾国藩在轿里抱了抱拳,道:“敢则前面就是诸葛庐?”

后生点点头,仍没停步,嘴里只管哼着曲儿去了。

曾国藩不由赞叹一句:“真有诸葛武侯遗风!”

台庄冷笑一声道:“依卑职看来,说不定是个哑巴也未可知!”

一行人继续前行,很快便来到一个村庄。曾国藩走出轿子举目观瞧,见村庄不甚大,也就百十户人家的样子。几名小儿在村头的一棵歪脖树下,团团围着个石桌子,正摇头晃脑地背诵什么东西。一个身穿长衫的老者,在小儿的旁边倒背着手走来走去,口中也是念念有词,显然是个秀才底子的私塾先生。

曾国藩迈着四方步走过去,冲老者打个躬,笑道:“扰烦,这里可是诸葛庐?”

老者慌忙还回个大礼,边晃头边道:“客气,此处正是卧龙冈。要寻诸葛庐,客官须从村子穿过,眼见有一横道,道外的十几座草屋,便是扬名四海的诸葛庐也。诸葛庐乃卧龙冈最热闹的所在,此处百姓若买东西,必去诸葛庐,那里的东西是最全的,当然……”曾国藩见老者说话絮叨,也就不再多问多听,随口道一句“谢了”,便转身走回来。

老者却在后边不依不饶,连连道:“客官如若还找不到,只管回头来问可也。某是读书人,不嫌烦的。所谓……”曾国藩吓得头也不敢回一个,急忙上轿,一行人匆匆进村。

刚刚穿过村心,尚未走出村口,已望见坐落在村外的一大片草屋和草屋门前热热闹闹的景象。不用问,这便是四海闻名的诸葛庐了。

到了诸葛庐,轿夫把轿子歇在门前的一块空地上,长、台二位也都下了马。曾国藩走下轿子,见久仰的诸葛庐虽有些破败,但气象还是有的。大门的左边是一长溜叫卖吃食的,喊着当地人才能听懂的话,煎炒烹炸倒也齐全。大门的右边便全是卖杂货的摊子,大到缸瓮,小到挖耳勺,围的人也不少。

曾国藩同着长、台二侍卫迈进大门,先拜了武侯的半身塑像,又到春睡草堂和其他几间屋子转了转,竟然一件古物也未见到。曾国藩不由大失所望,边踱步边自言自语道:“这怎么能叫诸葛庐呢?”长顺接口道:“依卑职看来,叫菜市庐更贴切些!”

台庄只是笑,一句话也接不上。三个人走出大门,曾国藩无意中发现,在卖杂货的摊子当中,竟然夹着两个卖书的摊子。曾国藩走过去,放开眼浏览起来。

看着看着,曾国藩猛然在其中的一个摊子上,发现一套十卷本古色古香的《将苑》,当下心喜,慢慢地拿过那《将苑》,一卷卷翻过,又用鼻子闻了闻,马上认定是明中叶的民间刻本。这个刻本与京城市面流行的刻本最大的不同,是后面附了五十几页的春秋战国将帅图谱,将帅们的天庭地角一一标明,别于常人面相的地方都有文字说明。凭武侯的学识与成就,曾国藩相信这本《将苑》应该出于孔明之手。就算是伪本,也有可鉴之处。

曾国藩装出漫不经心的样子问了问价钱,守摊儿的人也漫不经心地答道:“五两银子,少一文也不卖。”曾国藩想也没想便摸出五两银子递过,口里道:“在下急着赶路,就不和你还价了。”

摊主一下子把嘴张大,眼睛望着曾国藩,双手迟疑地接过银子,掂了掂,那嘴尚未合拢。

在摊主的心里,这套《将苑》只值五十个铜板,竟然卖了个天价!

曾国藩已是小心地托起书,带着长、台二位向轿子走去。

临上轿,曾国藩轻轻拍了拍《将苑》,满面春风道:“总算不虚此行!”这回是长、台二位把嘴张开老大。

到了丹江口,曾国藩一行弃轿登舟,与一伙布匹商人合包了一只商船,借着一路顺风,几天即进入湖北地界。从这一天起,曾国藩开始写日记。尽管此时曾国藩已无考察之责,但他仍把沿途所见所闻详细记下,作为自己每日的功课。

湖北境内不用登陆,曾国藩三人又和两个盐贩子伙搭一只小船前行。长、台二位憋得不行,只有曾国藩一人照样忙得不亦乐乎。

长顺私下里对台庄感叹:“咱满族人能有曾翰林一半的勤奋,国运何至于如此颓败!”

几日的水路倒也风顺。在船上,曾国藩除了记日记,就是和长顺对几局围棋。台庄本是一个闲不住的、又不通文墨的武夫,偏偏又不晓棋道,每日憋得哇哇乱叫,跟个猴子似的,在舱里不是抱怨船走得太慢,就是骂艄公太懒,一船人都不理他。

两个盐商倒是安静得很,除了偶尔登岸买些小用品及吃食之类,就是昏昏沉沉地睡觉,从不与曾国藩等人搭讪,透着商人的警惕。曾国藩倒乐得无干无扰地读书写字。

过了汉口,又弃舟乘轿走了多天,这才见前方影影绰绰出现了黑乎乎的崇山峻岭,路上的独轮小车也多起来。曾国藩便知道,自己已经进入了四川境内。

处理棘手的案子

唐代大诗人李白曾作诗《蜀道难》,感叹“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使人听此凋朱颜!”

对此,曾国藩深有同感。行走的第一天,道路还算宽敞,也少水洼烂泥,轿夫的步子倒也能放得开。第二日上路不久,路便开始越走越窄,高高低低的山沟也多起来,水洼烂泥更是随处可见。

两名轿夫互相鼓励着勉勉强强走到午时,窄滑石板盘山道便一条跟着一条地缠过来。不仅轿夫无法迈步子,马也不能骑,只能牵着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走。轿夫放下轿子,一脸的无奈,脚银眼看着是挣不到手了。长、台二位此时也早放了马缰,坐在石板上对着喘粗气。曾国藩走

下轿子,放眼四处望了望,见不远的一处山谷里冒出青烟,想来是有人家的。

略想了想,曾国藩便走前一步,对长顺道:“长侍卫呀,冒烟的地方定有人家,依我看,还是过去问一问,入蜀不能就这一条路吧?”

长顺和台庄急忙站起来。抬眼顺着曾国藩的手指望过去,长顺道:“大人,可不是有人走过来?倒省了卑职的脚力了!”

曾国藩眯起眼睛细细一看,果然真有两个人向这边走过来,心里却暗自道:“这等荒山野岭,倒是个养性修身的好去处!”

往这里走的两个人远远地便喊:“客人可是要过岭?”说着话已是到了近前。

曾国藩点点头,没有言语,暗中却在细细打量这两个人。两个人都是苦力装束,一高一矮。两人的脚下都绑了副皮底无帮鞋,都是一块厚牛皮,胡乱用绳子绑在脚底的那种,湘乡也是常有人穿的。宽厚的肩骨,粗粗的一双腿,分明是惯走山道的人。

两个人见曾国藩不说话,只是用眼上上下下地观瞧,知道是信不过他们俩,便道:“我们是专抬滑竿的,很便宜啦。没有滑竿,你们是过不去的。”

长顺问:“这条山道很长吗?”一个人答:“坐滑竿,也要两天的脚程啦!”

台庄这时问:“人能坐滑竿,马呢?”

另一个抢着答道:“马要坐滑竿?我们是不抬的。马要单雇人牵才能过得梁。心疼银子是不成事的。”曾国藩听了半天,总算听明白了头尾,便道:“听二位的意思,好像是专干滑竿这营生的。可我们是三个人啊,需要三副滑竿。二位只能成一副滑竿,那两副滑竿上哪里去找呢?”

一听这话,一个人一拍掌又用手一指来时的方向道:“那就是滑竿栈,是专抬滑竿的。一副滑竿一天才要五十个大钱,蛮苦的!”另一个补充道:“就算想过梁,今日也是不成的。随我们到滑竿栈住一夜,再叫上两副滑竿,明日早早上路,晚上正好歇在狮嘴湾栈。再走一天,这段梁就算过完了。”

台庄望望长顺,长顺望望曾国藩。曾国藩会意,只好笑着对两名轿夫道:“二位只能回转了。看样子,没有滑竿是入蜀不成了。”又回头对长顺道:“长侍卫呀,每人给他们一两银子,算是补偿吧。”

打发走两名轿夫,三个人两匹马便向滑竿栈走去。到了滑竿栈才知道,所谓的滑竿栈,其实就是客栈,是专供滑竿夫和过往客商食宿的。

曾国藩三人当晚便宿在栈里,热心的店家又帮着雇了两副滑竿和两个牵马的人,都是很壮实的汉子,统共才用了一两多银子。蜀人性直,一口价,省却了讨价还价的啰嗦。

曾国藩透过稀烂贱的脚钱看川中百姓的日子,不用问,已是极其艰难的了。三个人乘着滑竿,整整在山道上盘绕了两日,才看见平原地区。

曾国藩于是又弃竿乘轿,长台二位也重新上马,一行人这才一路观看风景,一路奔成都而来。四川这几年也是天灾人祸连连,“天府”二字名存实亡。尤其是近几年,鸦片又从邻省传了进来,更是雪上加霜,弄得很多村落鸡犬不闻,一打听,都逃荒去了。

曾国藩走一路感叹一路,真是无粮不稳哪!就是因为连年歉收,人心惶惶了。四川有三多,山多、树多、盗匪多。几个人加着百倍的小心,一天走不上十里路,便赶紧歇脚,绝不敢贪多求快。直走了三十几日,才到简阳府。简阳是成都的门户,与成都已挨得很近了,由此路入成都,简阳是必经之地。

一进简阳城门,曾国藩就对长顺道:“长侍卫,我们直奔简阳府衙门,在这里等那赵大人,然后一起进成都,四川巡抚衙门也好迎接,这样,也才像个主持乡试的样子。”

台庄道:“咱们到成都等赵大人不也行吗?”

曾国藩道:“台侍卫,乡试是全省的大事,想那川中秀才翘首已久,主考官与副主考分开行走,太不合皇家规矩了。在京师,本官乃一介书生,钦命入川典试,就是学差呀,学差代表的是皇家的威严,岂能马虎!”

长顺由衷地赞道:“曾大人考虑的极是,咱们也应该换官服吧?”

曾国藩看了长顺一眼,满意地点点头。

轿子来到一僻静之处。曾国藩换了从五品官服,长、台二位也恢复了大内面目。长顺是四品武官补服顶戴,台庄也打扮得威威武武。几个人收拾停当,这才重新上轿、上马,奔府衙而来。

一行人刚看到知府衙门两旁的大石狮子,一个衙役就已大步流星地赶了过来,远远地就问:“来的可是四川乡试主考大人?”

长顺一愣,答道:“正是钦命四川乡试主考官曾大人!”

衙役扑通在轿前一跪,道:“京报已来多日,府台大人天天让小的在大门口等,总算盼来了!请几位大人稍候,小的这就去通报。”说完,又猛磕了个头,便爬起身跑进衙门里。

很快,知府带着各县的官员十几人迎将出来,一齐跪到轿前道:“简阳知府张殿元叩问圣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曾国藩急忙下轿,长、台二位也下了马。

曾国藩深还一礼道:“吾皇圣体安康,诸位大人请起吧。”

知府又施一礼:“学差曾大人不辞劳苦入蜀主持川中乡试大考,下官代川中万名学子谢过大人了!”曾国藩急忙扶起知府:“只恐下官学识浅陋,有负川中学子厚望,惭愧,惭愧!”

众人就把曾国藩等三人拥进衙门大堂。进了简阳知府衙门大堂,曾国藩把长顺、台庄介绍给各位,大家又重新见礼,这才归座。

曾国藩小声对长顺说:“把轿子打发了吧,不要惊动衙门中人。”

长顺点点头,悄悄地走出去。到了门外,哪里还有轿夫的影子。一问站着的衙役才知道,知府早已付了轿钱,把轿夫乐呵呵地打发走了。长顺只好回衙门,如实跟曾国藩说了一遍。曾国藩当时就让长顺点出十两银子,对知府道:“下官谢过府台大人打发轿子,但下官出京已领了程仪,不敢再叨扰大人了,这是十两轿银,务必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