霏霏渐渐镇定下来,为上官昭璃点了穴道止血,伤口处水流一样涌出的红色液体终于渐渐凝固。
然而,那腥冷的味道却根本无法消除,一丝丝掺入风中,随着寒冷的气流扩散开来,缓缓吹遍整个草原的上空,被黑暗中最强大的猎食者们捕捉到。一双双惨碧色的眼睛中,渐渐燃起无数贪婪的火光。
一切都如宫南傲所料,卓格草原上的猛兽凶禽,有史以来第一次集体暴动起来。
一个时辰了。
霏霏卷起袖子,慢慢地擦去匕首上的血,脸上最初的恐慌和惊惧已经沉淀下去,凝为嘴角一抹冰冷而麻木的弧度。
从她摆脱莫明攻击他们的夜鸾算起,她已经带着上官昭璃在草原上走了几近整整一个时辰,哦……其间,她还遇到过两次狼袭。
狼这种群居动物,最不缺乏耐心与狡慧,甚至懂得集体团结的力量,只要见了血就会纠缠到底。牧民都知道,狼有寻仇的本能,更拥有极敏锐的嗅觉和强大的跟踪能力,留下一头都可能留下后患。
它们的目的是把他们变成夜宵,但她的目的更加明确——回去,救回上官昭璃。
她那一刀,携着梦境中与现实里,她对宫南傲的所有憎恨与愤怒,没有留半分余地,甚至还有鱼死网破玉碎瓦全的决绝……在上官昭璃最没有防备,也绝对不会还击的时候,刺伤了他的心脉。
只有回到相对安全的帐篷,借到相对齐全的药草,经过相对严谨的处理,她才有机会,有把握,救回他。
这两点之间的一路,无论谁来阻挡,她都不介意成为一把劈裂草原的刀,以最干脆快速的姿态,刺入对方的心脏,神挡杀神,佛阻弑佛。
杀神终究不是神,只是人,她或许会有体力耗尽的一刻,或许再也无法负荷身上越来越多的伤口。但无论如何,在她把他救回来之前,只要她还剩最后一口气息,她不允许自己倒下。
就算,被猛兽的爪牙撕成碎片,那也只能是在他安全之后。
司白确实非同一般,竟像是明白事态的严重,驮着上官昭璃跑得又快又稳,主动为她带路,她甚至无需将上官昭璃用腰带绑在它身上。有些时候,它还能够用后蹄帮她料理一些狡猾的狼,或者发出长嘶,给目盲的她示警。
霏霏扬起下巴,脸上的血迹已经干了,整张脸上腥黏一片,再看不出本来的面目。她想拍拍司白的头,却突然想起自己满手的血污和司白那身漂亮的白毛,便又放了下去,只道一句,“司白,辛苦了。”
然而,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却猛地低了下来,狠狠在她颊边一蹭,又有湿软的带着热气的东西伸出,舔了舔她的额头,驱散了眉心那丝寒凉。霏霏愣住,一股莫明的情绪如洪水汹涌而来,很快包围了心口。
她扯了扯被血垢绷得僵硬的嘴角,勉强作出一个笑容,已经酸疼的四肢似乎又有了力量。
她一把搂住它粗壮的脖颈,将脸埋入它温软的皮毛,郑重的像是对待自己的同伴和战友,“我们一起努力,一起把他带回去。”
司白引颈,轻声长嘶,仿若回应。
又过了半个时辰,司白突然欢快地打个响鼻,撒开四蹄,离弦箭般向前冲去。仿佛褪去了一切疲倦,马蹄声像最初那样振奋有力。霏霏一怔,嘴角随即不由自主地向上扬起,握着匕首的手轻轻颤抖,那刀刃已经微卷。
司白这样……一定是快到了!
她急忙提速想要追上它,却脚步一软差点绊了一跤。
霏霏明白,一路戒备,一路厮杀,一路奔逃,她早已是强弩之末。此刻紧绷的心弦一松,之前被刻意忽视的疲累与伤痛都同时袭来。
她咬了咬牙,踉跄着向前跑去,没过多久,却再次停了下来。
空气中,什么时候有了这么浓的火油味和……皮毛……烧焦的味道……
一个人笑出声来,声音里却没有丝毫的温度,说得极为讽刺,“果然如属下所料,娘娘还是那么灵敏。”
霏霏抿起唇,一分分握紧了手中的匕首。
“娘娘安好。王赭率血枫王庭鹰主二十四骑,在此恭候娘娘多时,应我家王上之命,请娘娘的圣安,并且……”王赭皮笑肉不笑,一字一顿地道,“亲自迎娘娘回王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