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齐齐一惊,姮月还想追问,灭雪已垂了眸,低声道,“门主英明。为自己的中宫王后放一场烟火,对傲王而言,想必很容易办到。”
姮月眼睛蓦地瞪大,满目震惊,她看得清清楚楚,就算门主不爱璃王,她和宫南傲之间却是有着血海深仇的,她……她要嫁给宫南傲做王后,与羽陌从此为敌?!那百花杀一直以来对羽陌的资助,还有雨堂堂主和羽陌将军总督的婚事又该怎么办……天啊,就算不管那些,红妖媚老死于宫南傲之手,这完全等同于背叛前门主和百花杀,若是让门人知道,门主她日后要怎么自处?
灭雪拍了拍姮月的肩膀,“你照顾好璃王,不要离开这里。”说完就跟上了霏霏,她想得和姮月不一样。在她看来,霏霏嫁宫南傲,一定有她自己的理由。
“我去见傲王,门主你也累了,不如先小睡一会儿。”灭雪道。
霏霏摇了摇头,“自然是你去见,宫南傲不会为难你,但他也不会白白答应你的要求,当初我逃了婚,以他的脾气必然给我记了一笔。你且记着,无论他说什么,我在留名客栈。”
留名客栈?那不是他们千辛万苦才逃出来的地方吗?灭雪眸光一闪,利落地一点下巴,“是!”
留名客栈。
宫南傲看着面前的牌匾,玩味地挑了挑眉。这丫头的性子真是一点未变,当人在面对带给自己痛苦的回忆时,总会忍不住一再逃避,连附带的一些时间或地点都会被牵连,从此密封遗忘,可谓自我保护的本能。可瑾萱自小以来就不同,她喜欢把伤口扩大化,让疼痛极致化。
很久以前那个小姑娘就爱老气横秋地说:“疼到麻木也就不疼了,只会提醒我,记住。”
就这么一个女孩子,徒有绝美容貌,阴沉刻薄又不讨喜,犟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狠起来随时可以和你血溅三尺,可曾经的九重天太子南灏……就这么不可救药地喜欢上她。
真真……是个蠢物啊。
宫南傲自嘲地勾了勾唇,沉着脸进门。
白天这么一闹,客栈的老板一见霏霏就像见了自家祖宗,给她安排了最好的房间。他许是吓着吓着也麻木了,现下再见到宫南傲也不是很惊讶,只恭敬行礼,示意亲自领他上去。宫南傲拒绝了,他问清了房间字号,随即独自一人向楼上走去。
门一推开,就是一股浓烈的酒味,让宫南傲不由蹙眉。
抬眼就见霏霏坐在窗边,身上穿着件白底印血蝶的长裙,领口开得很大,露出优美的肩线,腰间以艳丽的大红绸缎束紧,细碎红绦结成千千结,坠着蝴蝶红玉。肩膀到手肘部分的袖子收得很紧,袖口却是宽大新奇的百叠样式,随着她手臂的动作曳开潋滟的波纹。
她一向不饰珠翠的长发绾了起来,金色的发间只簪了一支精致的红珊瑚猫蝶簪,簪头的花纹十分简洁好看,衬得那云锦般的长发更加熠熠生辉。
全身所饰,无一不是蝴蝶,衣饰颜色,唯有红与白。
宫南傲忍不住用食指去摩挲自己前额的血蝶胎记,喉咙有些干涩。若是以前,这样的情景他连想都不敢想,可此时此刻,她就那么伏在圆桌上,像一只醉卧的猫儿,慵懒又乖巧……活生生的她,近在眼前。
“你来了啊……”她抬起脸,咧嘴一笑,脸颊不再苍白如雪,反而腾起两抹明艳的云霞。
……她醉了。
宫南傲眼中的光亮一分分熄灭,红唇一勾却染了笑,和往常一般,三分无聊七分讥诮——本王真是迫不及待得想知道,到底为了什么事,让你宁愿孤身前来色诱本王?不惜喝醉,也要来讨好你厌恶至极的我?
霏霏左手提着一个青色酒壶,右手捏着一只白玉杯,听见他进来,说了一句“你来了”之后便又开始自斟自饮。
宫南傲没有阻止她酗酒,他从她身边经过,推开了棱窗。冷风不断吹进来,空气中的酒气渐渐散了。霏霏举杯的动作一顿,手一松,酒杯砸在地上“喀擦”一声。她似被瓷器碎裂的声音所取悦,带着一丝笑踉跄地走到他身边,脚下一滑——
宫南傲配合地接住了她,还拍了拍她的头,声音温柔,只是眼神冷得让人瑟缩,“怎么喝成这个样子?”霏霏不答,只是歪着头醺醺地懒笑,凑过去衔他的唇。
就在嘴唇快要邂逅那两瓣柔软的时候,宫南傲忽然双臂一振将她推倒在地,丝毫不顾虑她会不会被地上的碎瓷弄伤。瑰丽的五官已经失去了所有的表情,冷如江心秋月,他幽魅的眼底似有淡淡怒气和不耐,“上官昭璃可是已经半截身子进了土,让你这么求着本王上你?”
霏霏坐在地上,垂着头,散落的长发挡住了她的表情。良久,她轻笑一声,拨开头发,脸上哪里还有红晕和醉态,“是我把自己高看了,如此也好,说说你救他的条件吧。”
宫南傲短促地冷笑了一声,他忽然蹲下身,捡起那枚掉落的红珊瑚簪子,挑起她的下巴,“想不想知道他怎么中毒的?”
“不想。”她很快地答。
宫南傲并不难堪,或许他从来没想过询问她的意见,幽幽笑着说了下去,“本王的弓上涂了追月的毒,他紧张你,出了满手心湿汗,换弓之后,毒便循着渗了进去。”
霏霏的手一点点紧握成拳,抿紧了苍白的唇角。他似觉得她的神色有趣,挑着她的下巴仔细赏玩了一阵方才又道,“想不想知道本王为什么这样多此一举地留下你?”
“你除了会利用人,还会什么?”霏霏似也失了耐性,尖锐的棱角又露了出来。
“利用?”宫南傲眯起狭长的魅眸,沉吟了一会儿方才笑吟吟地点点头又摇摇头,“这话答得妙,可惜本王要你可不止利用,你的一夜本王虽然看不上,但睡你几十年对本王而言还是有诱惑力的。”
霏霏答得更快,面对宫南傲的露骨,她已经有了一定的免疫,“我答应,你救他。”
“啧,小菲儿真是干脆得让本王欣喜,也让本王紧张。”宫南傲的脸离她越来越近,薄唇缓缓下移,暧昧地蹭着她的耳后,“本王很想答应,但你实在是前科累累,连本王的婚都是想逃就逃了,甚至还杀了王赭。”
王赭死后他虽然不曾难过,但却很有几分不习惯,加上他是个护短的人,所以这次才会如此执意灭尽言字诀,誓要让上官昭璃也尝尝这种滋味。
霏霏无言以对,良久拧眉,“你到底要什么?”
“死心。”宫南傲放开了她,一字一顿无比清晰地道,“让他死心。本王不希望看见自己的女人和别的男人,再有任何的藕断丝连。”
霏霏愣了愣,随即挽唇而笑,喉咙中发出的声音有些模糊,“我既来此,便是正有此意,你若只有这么一个要求,可是吃大亏了。”
“别应得那么轻松,也别想偷梁换柱,你知道本王的意思。”宫南傲却没有笑,定定地盯着她,咬字凉薄而森冷,“本王最后问一遍,你还要求本王,救他吗?”
霏霏顿了顿,脸上的笑也淡了下去,“我也最后回答一遍,我答应你。但是,我要求再给我十天完全属于我的时间,立即燃放烟火,并且把追月交给我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