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一声,酒杯堪堪掠过他们头顶,撞在展开的雪白扇面上,渲染出一片琥珀色的山河简图。
酒杯上的麒麟刻纹勾住了上官昭璃的束发玉冠,梳理整齐的发髻顿时散开,给他轮廓分明的脸更添几分不羁的野性。他的发丝落在霏霏的脸上,痒痒的,逗得她又是一笑。
短暂的坠落中,霏霏没有去看自己的身后,放心地把安危交给了上官昭璃,她闭上流光璀璨的眼睛,只做了一个动作——十指抓紧上官昭璃的发丝,更用力地将他半悬的脸拉下。
上官昭璃被扯得有些痛,闭上的眼睛轻轻睁开一条缝,却溜出一丝笑意来。他一只手抱紧她的身体,另一只手越过她,抢在她落地前在地上一撑,带着她重新稳稳落地。银铃声声之中,她红色的纱裙扬起,旋开一朵半透明的花,朦胧遮去了两人终于贴合的唇。
除去宫南傲的几次强吻,她也只和上官昭璃吻过一两次,这次主动可是开天辟地第一遭。霏霏根本不懂什么淑女和含蓄,两排编贝一般的牙不管不顾地撞上来,触到上官昭璃的唇就是狠狠一咬。
他的眉峰皱了皱,微启的唇间逸出一声餍足的叹息,却没有进一步开启迎接她包容她任由她试探,而是立刻夺回主动权,学着她的样子报复性地去咬她。
彼此的牙齿必然性地撞在一起,牙关震动酥麻一片,销魂得上官昭璃几乎想要低吟出声。他却没有忘记自己的目的,趁着霏霏恍神的瞬间,一鼓作气地冲进她的天地,恣意攻城掠地。
他们的温度截然不同,连唇舌都能比较出细微的差别。一冰一热泾渭分明,他却像要逆天而行,把两人打碎了融合成一个。
翻搅,吮吸,像闯进一尾霸道又蛮横的鱼,火辣辣地追逐她的舌,最后拉着她一同坠落,变成一对抵死纠缠的鱼。哪怕已经将她抛进虚空,在彼此的世界炸开无数灿烂烟火还是不放过她,直到两人都唇僵木舌酸痛。
霏霏不舒服地拧起眉,不喜欢如此的激烈。她竖起手肘,顶住了他的胸口。
上官昭璃也知道对她必须适可而止不能做得太过,只能恋恋不舍地放开了她,眼神却还不满足地盯着她红肿的唇瓣。
“啪”“啪”“啪”,一阵不紧不慢的掌声响起,除了嚣张拥吻的两人周围还有着桃色的暖流,整座宫殿都似乎被拖进了幽深的鬼域,冷入骨髓。
蕉夏怜满面怒容,眼中更多的却是惧意,华丽宫装下的身体几不可见地颤了颤。就算宫南傲是和她一个阵营的人,她见到这样的他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恐惧。
这样的宫南傲,简直不像是人,而是一头……凶兽。
可惜上官昭璃和宫南傲地位对等,又一向桀骜大胆,霏霏更从不在意没放在心中的人,两人对他的愤怒都没做出什么特别的反应,径自“打情骂俏”。
上官昭璃将自己身上的外袍解了下来,披在霏霏的身上。她虽然已经算是高挑个子,但他的外袍穿在她身上,还是拖了长长一截。
霏霏眼皮半阖,用眼神表达了她对这累赘的长度的不满,上官昭璃却长眉一挑,满意得不得了。他甚至躬下身,亲自为她整理了拖曳的衣摆,保证把那一双雪足遮得严严实实。
做好这些,他重新抬起头仰视着她,嘴角撇了撇,做出一副纡尊降贵的表情,星子一般黑亮的眼睛却没有维持住他满脸的高傲,隐隐透出小孩子讨赏似的的期待神色。
这男人……霏霏哭笑不得,借着宽大外袍的遮挡,不动声色踢了踢他膝盖。
上官昭璃这才“如梦方醒”,“迟钝”地起身看向宫南傲,慢条斯理地理了理头发,把手一拱,没有丝毫愧疚地愧疚道歉,“本王和王后小别胜新婚,一是把持不住,让傲王见笑了。”
霏霏蹙眉,略觉不妥。他这么挑衅宫南傲,以宫南傲的性子,再加上蕉夏怜,撕破脸闹到无法收场他们就危险了。
谁知,宫南傲只是用那双狭长的眼睛冷冷地望着他们,笑得倾国倾城艳色无双,看得满殿宫人瑟瑟发抖几欲昏倒。
良久,他笑意一收,淡淡道,“无事。”
上官昭璃眼角眉梢一派春风得意,不由分说拉住霏霏的手,将她带往自己所坐的座席。
霏霏无奈地跟着,虽然为他的轻重有失有些担心,但一颗心暖流涌动,充盈着陌生的欢喜,只觉得由他闹也无妨——无论发生什么,她奉陪罢了。毕竟他这一番举动,明显把蕉夏怜摆到了对立面。在她和天下之间,他的选择让她惊喜难言,只有用更多地纵容来表现。
霏霏想了想,觉得他既选择她,她更应该为他筹谋。她把手从他的手掌中抽出来,食指轻轻在他的掌心写道:傲王性狠,要小心。
你倒是懂他。上官昭璃眉头不悦地挑了挑,平素冷冽的眼神有些哀怨。
霏霏读出他眼中的意思,为他这无缘无故还不分场合的飞醋感到无力,只好低头任由他拉着走。突然,他毫无预兆地停了下来,握着她的手蓦地加了力道。
霏霏差点撞到鼻子,疑惑地从他身后绕出来,凝眉一看,脸色渐渐冷了下去。
宫人已经在蕉夏怜的指挥下重整了杯盘,此刻除了上官昭璃原来坐的位子,他右边和蕉夏怜坐席并排的地方,又多添置了一个垫子。看起来平起平坐的位置,却用了下人跪坐时使用的软垫,更因左尊右贱,暗中分出了高低来。
蕉夏怜已经恢复了常态,端坐的姿势高雅矜持,眼神平和,笑意包容,以一种大度的正室给不安分的妾侍训话的口气,温和地对霏霏道,“本宫在此恭喜阿璃和霏霏妹妹重逢,之前妹妹你无故失踪,本宫和阿璃还担心了好一阵子,如今在王兄这里找到,想必王兄定没有怠慢妹妹,本宫也算放心了。”
她最擅长察言观色,此时绝口不提把霏霏贬进奴籍的事情,顿了顿,带着恰到好处的好奇,措辞谨慎而迟疑,“只是……不知王兄用什么法子治好了妹妹的眼睛?想必花了大功夫,真真是有心了。”
上官昭璃的身体僵了僵,重逢的惊喜过去,经蕉夏怜“不经意”地一提,那些不堪的回忆与怀疑又涌了上来。他没有说话,更紧地抓住霏霏的手。
无人接话,蕉夏怜却也不觉得难堪,不过单纯又诚恳地向霏霏再次弯唇一笑,梨涡浅浅,笑不露齿。
眼神是无辜的,笑容是真诚的,言辞是恳切的,内涵是丰富的……总结:不过一个能装的货色。
霏霏冷嗤一声,根本不理会她的挑拨,轻轻捏了捏上官昭璃的尾指。然而,上官昭璃却放开了她的手。
霏霏一怔,有些反应不过来地看着上官昭璃。
他却抬头避开了与她的对视,沉声道,“霏霏,你先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