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完全黑了,血枫的棚子周围同样点着火把。王庭牛羊众多,灯油充裕,照得格外亮堂。
“鹰主,这么晚你怎么出来……你!”阿达话音未落,一看见丽铮肩后露出来的半个脑袋,又平又粗的眉立刻竖了起来,怒不可遏地用血枫王庭的语言大声咒骂起来。
霏霏听不懂,却没有错过他给护卫们打眼色的神色。眼神一冷,她按着丽铮肩膀的手指不由微弯,近水楼台取走了她的弯月耳环,随即手腕一振。
“咻!”
“混账!”
丽铮怒骂,其他血枫人同时大吼出声,阿达匆匆抬眼,只见弯月耳环旋转着飞向他,闪亮的金色几乎刺瞎他的双目,锋利的边沿堪比飞刀!
阿达瞳孔紧缩,他想要躲,但这杀器来得实在太快了,前一刻还在远处寒光闪烁,下一秒他就闻到了死亡的气息。
三寸、两寸……阿达眼中浮现血性和不甘,蓦地仰首长啸!来不及躲就不躲,站着死的血枫男儿不算孬!
丽铮清丽的眉眼染上了悲壮的神色,阿达的临死呼喊似乎也影响了她,丽铮狠狠咬牙,猝然低头撞向刀锋!
霏霏看都没看她一眼,执刀的纤指灵活一拨刀柄,匕首立即精确地转了四分之一圈。丽铮撞上刀面呼吸一窒,却没有受伤。霏霏迅速五指一握,骨节突起,向着丽铮的某个穴道毫不客气地一砸,趁她身子一软再无气力,匕首的刃锋再次对准了她的肌肤。
丽铮的喉咙深处发出绝望的低吼,用眼角使劲往回瞪着她,眦得眼角都要裂开一般,强烈的恨意如无数银针扎向霏霏,“他救过你,你还是不是人?”
那始终淡漠的女子却眉头轻展,挽出一个邪佞妖冶的笑,“若死一个有一面之缘的人就要哭一回丧,和你有过眼缘的人千千万万,鹰主还未哭瞎,看来我们彼此彼此。”
“你!”
“嘘。”霏霏粉唇轻启,幽幽一吹,匕首不耐烦地勒紧,鲜血立即从鹰主脖子上的伤口处渗出,“血枫王庭的人脑袋和舌头长得不健全,眼神原来也不怎样,你这么难过,难道真这么希望他去死,然后等着为他哭?”
丽铮呆了呆,想了好几圈才反应过来霏霏是什么意思,她霍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过去,对上的是阿达同样惊诧非常的虎目。
那样的力道和速度,他以为自己刚刚必死无疑,谁知那弯月耳环却擦着他的喉结过去,只是刮下了一大把毛绒绒的胡子。胡子象征着血枫儿郎的勇气与地位,没了胡子虽然很丢脸,但总比丢命好得多了!
“不要用你假惺惺的嘴脸恶心我,你既然没有本事伤人,也不必扯到自己突然良心发现上。”丽铮的心放了下来,嘴硬的毛病也同步回归,针锋相对分毫不让。
霏霏也不在乎,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我从来没否认过自己心如蛇蝎,可是鹰主,像我一样狠毒的人虽然不少,但像我这么‘没用’的人却不多,你要是永远是只善良的雌羔儿,还是回血枫找你的阿妈比较安全。”
丽铮的脸涨得通红,胸口剧烈起伏却被堵得无言以对,深呼吸几口才缓过来。她瞥见霏霏矮她一头的身高,眼睛一亮,恶声恶气地道,“中原真让我大开眼界,越矮的人越狼心狗肺、胆大包天。”
“谢鹰主美言。”霏霏扬眉,甚“欢快”地笑起来,“根据鹰主的理论,越高越怂,妙哉妙哉。”
丽铮觉得自己受了羞辱,眼睛发红想要再说什么扳回一城。霏霏却失了耐性一般,五指在她喉头一抹,笑容一敛,目光如电,厉声道,“血枫所有人即刻出动,带上你们的巫医,跟我找人!目标:青衣男子!范围:雪坡方圆一里内,速速出发!”
几个血枫壮汉身体一动,下意识就想回应,对上阿达凶狠的目光,却瞬间蔫了,踏出的脚飞快地缩了回去。几人委屈地交头接耳,不是他们想叛变,实在是这母狼气势太凶悍啊。
血枫人说话没什么遮掩,王庭的话彼此都听得清清楚楚,阿达一张略显滑稽的脸顿时黑上加黑,“姑娘,你如此号令我们,也太想当然了一点。”霏霏好歹放了他一条命,再怎么也算个恩,阿达再多的不情愿,口气也不得不客气不少。
霏霏却不再说话,手中的匕首按紧一抽,随即迎着火光一闪,银白刀锋顿时染了红!
阿达眼睛一突就要扑上来,霏霏嘴角懒懒斜勾,刀刃上的血色应着狭长眼角的胭脂红,犹如暗夜妖魔。她不紧不慢地比了个口型,阿达立时如坠冰窟!
她说,有其主,必有其刀!
意思就是,她不过是想当然地命令他们,她的刀却可以更想当然地在鹰主脖子上捅个窟窿!
无论被点哑穴的鹰主怎么用眼神威逼恐吓,阿达最终低下了头,左手按在胸口,“姑娘吩咐。”
霏霏笑容满意,眼底却更加焦灼。
她昏迷,挟持丽铮,威胁阿达,甚至来不及寻找雁落玄,所耗时间不过片刻,但冰窟之下,谁知道一秒钟会有多少不测?
阴阳两隔,永远失去他的可能让她陷入前所未有的恐慌,心急如焚。她要找到他,她必须找到他!
昭璃,我信你,但求你也能信我,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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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的雷霆峰更加危机四伏,一行人举着火把,以之字形小心地前进。
没有人发现,另一面正对雪坡的峭壁顶上,一人身披大氅,背负双手,正遥遥地望着他们那支队伍。他背着的双手时而紧握时而松开,隐约还有些颤抖。
“王,看到她了。”
一道黑影轻盈地掠到崖顶,沉声禀告。
那人猛地回头,猩红大氅之下,一截青色衣袂一闪即逝。俊美脸庞之上,漆黑的眼睛瞬间爆发出璀璨的亮光,浅浅湛蓝,好像春日明媚的天空。
正是霏霏要找的,最不可能出现在此处的,上官昭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