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只剩下赖四一个人了,他忙拨打韦娜的手机,韦娜的手机又关了。又拨到韦娜的单位,单位人说没见。他急忙开车追到韦娜的宿舍,宿舍的门关着。隔着窗缝他看见韦娜躺在床上。“韦娜!韦娜!”他喊了两声,韦娜一动也不动,他担心韦娜出了什么意外,急忙给她的同事打了电话,同事回来开了门。只见韦娜睡得很深很熟,呼吸微弱。赖四根据情况判断,从离开他的办公室到现在只半个小时,不可能睡得这么熟,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海里浮现。他开始在她床上搜寻,发现了一个装有“安定片”的空瓶!赖四惊慌起来,什么也没说,也没打120电话,把韦娜背到自己的车上,径直开往顺江市急救中心。
到了急救中心,他又一口气把韦娜背上四楼。经医生检查,韦娜确实服了大量的安定片,中毒极深,急需抢救!此时整个急救中心紧张起来,那些穿白大褂的医生护士忙个不停,又是量血压,又是听心脏,紧接着是灌肠,打点滴,一片紧张气氛。赖四的心也像吊在半天云里,嗵嗵跳个不止。他一直待在韦娜身旁。他在心里暗暗祈祷:“上天,让韦娜醒过来吧!一定让她醒过来。”
两天之后,韦娜醒过来了,只是醒过来了,神志不清,还在说呓语。
三天之后,韦娜清醒了。她不知是怎么回事,怎么来到这个地方。她问赖四,赖四告诉了她。赖四还嗔怪她:“怎么做这样的蠢事?!”
韦娜哭了:“张哥,你已是我生命中的人,我离不开你,你答应我,和我结婚!”
“我答应你。”赖四说。
“你如果不答应我,我就还死。”韦娜哭着说。
赖四望着韦娜可怜巴巴的样子,见她说得那么认真,心情很沉重。晚上他让公司来人照护韦娜,自己回家一趟。到了家里,他一声不吭,也不吃饭,坐在客厅里一支接一支地抽烟。
已经知道韦娜住院的桂儿好像不介意了,给他做了一碗热腾腾的面条,放到他面前说:“吃吧,有功。你那小情人没事了吧?”
顿了半天,赖四嗫嚅着说:“她还缠着要和我结婚,说如果我不答应,她还要死。”
“那你答应她没有?”桂儿眼盯着他问。
赖四没有马上回答。过了一会儿,又抽了两支烟,他才说:“桂儿,我对不起你,我知道你待我好,没有你,就没有这个家,就没有我赖四的今天。我赖四不是没良心,是坏良心……可是我已经走错了路。”
“你是说咱俩离婚?”桂儿的声音又变调了,脸也变难看了。
赖四没有否认,低着头。
“我不是舍不得你这个老板,我丢不起这个人。”桂儿说,“当初我是咋从山西跟你跑河南的?你清楚,我不想多说。”
赖四说:“我也舍不得你,我想,我只是名义上与她结婚,我隔三差五还回来,你还住在这儿。”
桂儿恼了,一脚将茶几踢翻:“拴住日头也说不响。”
赖四继续好话相劝:“要不,她要死,人家年轻轻的……”
桂儿又是两眼喷着愤怒的火焰:“你怕她死,你就不怕我死?”
赖四也火了,抢白她道:“那你死吧!”
“嘿嘿,没那好事。”桂儿又冷笑了,“人家说如今老板们的三大好事是得子发财死老婆,我才不死哩。我死了你那小情人可要蹦着笑,我要拖得叫她自己找人嫁了。”
赖四知道说不出个结果,也不再说下去。
再有几天就要过春节了,韦娜还不肯出院,她只要赖四回答她一句话,要么分手,要么结婚。赖四极度惆怅。他舍不得与韦娜分手,可以说韦娜是他这一辈子唯一真正打心底里喜爱的女人,爱得刻骨铭心,如果缩短他的寿命能让他与韦娜结婚他也愿意。他还担心与韦娜结不了婚,韦娜真的再寻短见,一辈子后悔也来不及,把“红阳”公司的全部资产搭上也弥补不了。
与桂儿离婚也不合他的心,桂儿毕竟和他是结发夫妻、患难夫妻,今天他有这火红的事业、美满的家庭,可以说是凝聚着桂儿的心血和汗水,他觉得自己不能做世人咒骂的陈世美。此时,他甚至想,国家这改革,那改革,为啥一夫一妻制不改革;发展民营经济这放开,那放开,为何婚姻制度不放开……想归想,还是得面对现实。他想,凡事总得有个办法,自己说鼓儿哼时,古人使用多少计,自己就不能用一计?他想“瞒天过海”,既不伤害桂儿,也不破坏这个家庭,更不伤害韦娜,圆了她的梦!那只有不和桂儿离婚去和韦娜结婚——重婚。重婚是违法犯罪的,他知道。他找人咨询了,重婚能犯多大个法,有多大个罪,会判几年刑?人家告诉他,根据国家《婚姻法》规定,一般判一年刑缓一年执行。
赖四想:判就判吧,一年也就三百六十五天嘛。再说,到时花几个钱给法院疏通疏通,也许就没事了。
赖四拿定了主意,找到街上到处贴着的被称为“城市牛皮癣”的办证电话,见到了办证人,掏了一百元钱,弄了一张假“离婚证”。他怀揣着这张离婚证高兴极了,跑到医院告诉韦娜,他和桂儿离婚了,他们可以结婚了。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好事,韦娜不敢相信,凭那天桂儿的态度,她也知道桂儿不是个省油灯,不会轻易答应离婚,没有一年半载离不掉。她怀疑地问赖四,桂儿是咋答应离婚的?赖四说,家产全部给她呗!韦娜还不信,赖四就掏出了那张离婚证给韦娜看。韦娜一看,哭了,说张哥对我真是一片真心,我韦娜跟你海枯石烂不变心,活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于是,两人商定第二天就去办理婚姻登记手续。
第二天上午九点钟,赖四用他的奔驰车拉着韦娜来到了顺江区婚姻登记处。他和韦娜下了车,相互挽着胳膊正要迈上台阶时,突然发现桂儿站在大门口。他俩相互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赖四一下愣住了,她怎么知道了?他突然想起,昨天下午他和韦娜说话时,他从公司派来护理韦娜的那个小妮就在门外边,准是她听见了。他原以为这个小姐是刚从山里招来的,才十六七岁,什么也不懂,没想到她却听见了,而且还走漏了消息。肯定是,别无他人。
事情败露了,赖四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赖四很会演戏,他很快镇静下来,对着桂儿嘿嘿笑笑:“桂儿,你别怪我心狠,只怨国家实行一夫一妻制。”
桂儿走下台阶,走到赖四跟前,声音并不大地说:“赖四,我是来跟你离婚的,咱离完婚你们再结婚,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犯法。”
韦娜莫名其妙地看着赖四,赖四不语。
桂儿继续说:“赖四,你不要忘了,你已经犯过一次法。二十多年前,也是春节前,你为了领我到你家,把俺们生产队的麦秸垛点着了,你住过一次公安局了,你还要犯第二次法?重婚也是犯法的,也是要住公安局的。”桂儿说着落下了泪,声音直发抖,“那时你犯法,就你一个人,现在你有老婆有儿子,你叫俺们咋上人前?”她转过身来,又说韦娜,“你也不要太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还是等我进去先跟他办了离婚手续再说,不然,他犯了法,你跟个劳改犯结婚有什么意思。”
韦娜一脸茫然地看看桂儿,指着赖四说:“他拿有离婚证?”
桂儿凄惨地一笑:“韦娜,亏你还是个大学毕业生,还是个记者,在社会上闯荡的,你的脑子还不如个刚进城的山妞,人家就知道是假的。”
韦娜一听,如晴天一个霹雳,差点晕倒,她质问赖四:“是真的吗?”
赖四皮笑肉不笑地说:“你不用问了,我都是为你好!”
此时,韦娜再不觉得桂儿是个泼妇,觉得她像自己的母亲一样忠厚、纯朴、善良,觉得赖四是那么可憎可恨,她拉着桂儿的手说:“阿姨,现在我才信了你那句话,从赖四嘴里出来的没有实话。”然后,一扭头走了。
“韦娜!”望着远去的韦娜,赖四不知所措。
桂儿嚷他道:“快去追,别再让她出了什么事!”
赖四这才钻进车里,他让桂儿也上了车,朝韦娜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