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以后,海要航来到赖四的办公室汇报情况。他组织了一个清算小组,对孟沛公司的财务和资产进行了清算,从账面上看收支平衡,但这个数字是令人难以置信的。因为,谁都知道这垃圾砖成本是很高的,市财政的补贴一分钱也没有到位,这个亏赔是怎么补上去的?从企业的外部形象看,简直就是一个垃圾场,到处是废墟废渣,很像人们说的不是垃圾砖而是砖垃圾,职工精神状态也不是很好,机器开有一半,处于半停产状态。这里边蕴藏着极大的风险和危机。最后海要航说,好在是在清理孟沛公司财务时弄到了一个孟沛公司的土地证,不知道孟沛公司占用的土地能值多少钱?
赖四听了很高兴,“啪”一拍桌子,对海要航说:“航啊,这就好了,什么也不用担心了,就是它亏赔也不怕,到时候,咱不搞球那垃圾砖了!有了这土地证,咱就可以搞房地产开发,再搞成高层建筑,价值就可以翻几番,他孟沛亏多少钱也能捞过来!这个账算不赊。”
海要航还在犹豫着没有说话。赖四看出了他的心思,走到跟前拍拍他的肩膀说:“航啊,现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呀!涂副市长要等我们签协议那天给我们发贺信。”
海要航固执己见地说:“我们是企业行为,他不能行政干预,这事关系到企业的命运,感情用事不得。”
赖四沉思了一阵说:“我告诉你吧,”他顿了一下,小声说,“有一件事,涂副市长要求保密的。现在我告诉你吧,老海,涂副市长回来就是这个。”他伸出了两个手指头,“老二,常务,掌管财权,他一管财政,落实那补贴是没问题的了。”
海要航摇摇头:“毕竟不是现实啊!”
赖四没与他争执这个问题,接着说:“即使没有这事,也只好如此。孟沛贷发行的两千万我们担保着,咱两家就像那绑在一起的两只蚂蚱,哪只呀也蹦跶不了。他公司垮了,我们也逃脱不了那两千万,横竖都得赔进去。把它收过来,即使是一堆废渣,也比没那堆废渣好!”
海要航见说服不了赖四,几乎要哭了:“四哥,不能开这么大的玩笑,你要是坚持这样我只有辞职!”
“辞职?”赖四对海要航说出这样的话感到吃惊,双眼盯着他说,“航,你说这样的话够哥儿们义气吗?四哥用了你,使企业得到了转机,四哥还想靠你这只船,驶向一个更大的目标。这件事要算政治账啊,一开始我就给你讲得很清楚,咱与孟沛的公司合作是为了商会会长的帽子。有了这顶帽子就有可能弄个市人大代表或政协委员当当的,只要弄住了那顶帽子我们就有了政治地位,就可以参政议政。到时候,我们见涂副市长算个啥,见个市委书记也不成问题,甚至还能和他们在一个桌子上吃饭,一个会议室开会。这部门那部门谁还敢来我们公司找茬儿?我还要去他们那单位视察工作,挑他们的毛病哩!你算算,这将会带来多大价值,不是几千万,而是几个亿,甚至是十几个亿呀!老弟。”
海要航仍低头不语。
赖四继续开导他:“那天在天香酒楼你曾经承认四哥的智商高嘛,怎么现在对四哥的智商怀疑了呢?就这样,你去办吧!你四哥不是傻蛋,你赖四哥一辈子都是耍猴的,不会让孟沛这个小猴子耍了,干吧!你相信你四哥的感觉没错。”其实,赖四心里在说,认倒霉吧。给涂副市长答应过的事,眼下即使前面是火坑,是悬崖,是万丈深渊也得往下跳啊!
海要航尽管还想不通,也知道这事办砸了,被骂娘的是他。但此时他想,无论是从哥儿们义气还是作为赖四的助手,都应该是恭敬不如从命。况且,他也明白,赖四让他出面是为了避孟婕的嫌,担心桂儿和韦娜出来顶住。于是,他勉强答应由他来做工作。
海要航就是这样,答应的事情就一定会认真去做。他找公司的中层以上的领导一个一个谈话,讲与孟沛公司合作的利弊,耐心地给每个人解疑释难,还特别苦口婆心地给韦娜和桂儿做说服工作。他觉得工作做成熟之后,才让赖四出面,召开了董事会,董事会勉强通过。在这之后,海要航又忙着去工商局注册,到税务、银行等部门办理了有关手续。一切完备之后,赖四选定在11月8日举行红阳房地产开发集团公司挂牌仪式。选定这个时间的寓意就是“要要发”。
11月8日,挂牌仪式就在红阳公司举行。邀请的有关部门领导和各房地产公司的老板也都按时到场。
这时候已经是初冬天气,冷飕飕的了,人们显得不很精神,但挂牌仪式安排得也算隆重。因为有了涂副市长的贺信,使仪式的规格提升了不少。这次挂牌仪式虽然没有请那些花里胡哨的鼓乐队,但却放了一挂十万响的长长的鞭炮,按照赖四的话来说,放挂长鞭炮,崩崩这鬼天气,让气氛热闹热闹。这挂鞭炮足足响有十来分钟,引来街上不少行人驻足观看。
在挂牌仪式上,海要航和孟沛分别代表双方签了兼并协议,赖四讲了几句话,政府管城建的副秘书长宣读了涂副市长的贺信,仪式就进行完毕了。从此,顺江第一个房地产开发集团公司诞生了,孟沛新型墙体材料开发公司消失了。孟沛成了红阳公司的一个副总经理,屈居于海要航之后。
中午,赖四在旋转世界大酒店摆了十几桌,宴请各位来宾。因为他知道既然要当会长,就得笼络住各家老板,搞点“感情投资”。酒桌上摆的都是高档烟、高档酒。谁想抽什么烟就抽什么烟,谁想喝什么酒就喝什么酒。虽然花费大点,但是他也不心疼。
宴席之间,他带着海要航、孟沛到各桌给每位来宾一一敬酒。大家自然都说些祝贺的话。到钱满贵跟前时,钱满贵连声说:“恭喜,恭喜!”然后哈哈一笑说,“赖四啊,这一弄,我那两千万就不用发愁了,今晚就可以睡个好觉喽。”说着咕咚咕咚连喝三杯。赖四、海要航、孟沛三个脸色有些尴尬,他们都明白钱满贵话里的弦外音。
就在这天下午,韦娜抱着娃娃来到赖四办公室。赖四正在接电话,他忙挂了电话,走到韦娜跟前,朝着那娃娃说:“来,让爸爸看看孩子啥模样?”说着就要用手去摸娃娃的脸蛋,韦娜将他那手猛挡过去:“你没有资格看。”
赖四皮笑肉不笑地说:“噫,吃火药了,这么冲?”
韦娜从鼻孔里“哼”了一声:“赖四,我没心思给你说闲话,咱说离婚的事。”
赖四没趣地回到座位上,嘿嘿笑笑:“离啥婚呀,你舍得我,我舍不得你。咱俩这么长时间了,恩深似海,情重如山,就是个鸡蛋也暖出鸡娃了,是个石头也暖热了。”
韦娜冷笑一声:“正因为时间长了,我才把你给看透了。前天有人给我发个短信说,做个女人一定要经得起谎言,受得起敷衍,忍得住欺骗,忘得了诺言,宁愿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要相信男人耍贫嘴……”
赖四听了差一点忍不住笑出声来,但他还是竭力忍住,而且用十分生气的口气说:“他妈的,谁发的信息,有意挑拨咱夫妻关系。”
“谁挑拨呀?你在总统套房和孟婕胡搞也是别人挑拨呀?”韦娜戗他道。
赖四想,对女人讲道理不行,她耍赖就跟着她耍赖,于是说:“你光提那陈谷子烂芝麻干啥?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两个多月了,你不和我睡觉我都强忍了,你不知我天天晚上睡觉有多难受?”
“我不给你睡觉,有人给你睡觉。”韦娜一句比一句厉害,“前些天你不是又跑北京找那姓孟的骚货睡觉去了?”
“哪有的事!”赖四申辩道,“我去北京是办公事的,就没见她影子。”
韦娜“呸”地吐了一口唾沫:“你个老狐狸别再骗人,扒了皮我也认得你骨头,你那贱劲我还不知道?你去北京没跟那姓孟的睡觉回来能演出这场戏!你又给她汇三十万干啥?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拿着公司全体员工的性命开玩笑,你叫大家还活不活?赖四啊,你真是个赖东西!”
“韦娜,你不懂!”他又想把讲给海要航的那一番话讲给韦娜。
韦娜根本不听,连连摆手:“我不听你放屁,没有余地,离婚!你看是上法庭,还是协议?”她把娃娃往沙发上一搁,“孩子我也不养了,你喂他吃奶吧!”扭头起来走了。
赖四拦也没拦住,娃娃在沙发上“哇哇”哭个不停。没办法,他只得打电话要桂儿来把娃娃给韦娜抱过去。
后来,赖四又叫海要航找韦娜调解。韦娜态度很坚决,誓死要与他离婚。赖四本不想与韦娜离婚,他思前想后觉得离婚有点对不起她。况且,结婚不久就离婚,虽说现在社会上对离婚看得并不重,但他毕竟是市面上混的人,传出去不好听。
面对现状,他在想,你韦娜敬酒不吃吃罚酒,要离就离吧!不是我赖四主动提出与你离婚,赖四不会坏良心,离了你我赖四不是找不来女人,就不说孟婕在等着,天下美女一大堆哩!虽然你过去挺漂亮,也正如人们说的,俊姑娘,丑姑娘,一个娃子变了样,就你肚子上那蜘蛛网般的妊娠纹,剖腹产后留下的狗抓过一般的疤痕,除了我赖四,谁稀罕你!还有你那脾气性格,自从怀孕以后,变得古怪暴躁又孤僻,也让人挺难受的。离就离吧!
他把这个态度也让海要航告诉了韦娜,并提出不上法庭,协议离婚,要求什么条件尽管提。
韦娜讲的条件是:她暂不离开公司。如果孩子还要她养着,她也不想天天找赖四要钱,金山那独体别墅给她一套,产权和经营权都归她,外加五十万元的铺底金。她雇两个人在那里开个农家乐饭店,让旅游的人住个宿,喝个茶,弄几个钱,顾住娘儿俩的生活就行。
赖四听了心里咯噔一跳,这韦娜是钻到我肚里的蛔虫,什么都知道,孟婕要五十万,她也要五十万。他又想想,韦娜要求条件不算高,再说孩子养大还是自己的儿子,现在城市养个孩子一年没个一两万也养不住,养到十八岁就得这个数,也就同意了。
两人就这样,没大吵没大闹,离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