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上上下下
4861800000028

第28章 爱情天空(6)

赵红心又说了一些工作方面的事,又问了问宝迎厂里的一些情况,略顿说道:“上次潘主任去红旗机械厂视察工作,他说他没有见到你。”许宝迎说:“不错,那天我也生病了,是肚子疼。”赵红心话题一转,说:“小许同志,上次我与你说的那件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许宝迎猛然想起来了,这个赵红心是为那个潘主任的事情来的,她联想到家中发生的这个事,心中一酸,险些掉下泪来……她终于心一横,说:“我愿意!”

十五

上半夜下了一场小雨,正撵上赵红心上夜班,一般人就不出工了,赵红心则不同,她是积极分子嘛,她不但出工,而且早出工。她带了手电筒,穿上雨衣,扛着扫帚,拉着平板车,刚过夜间12点,她就出来打扫了。

路面湿漉漉的,灰尘被雨水冲走了,只有一些被风刮落的树叶残片。赵红心就喜欢在这样的天气里干活,没有灰尘,空气又新鲜,扫起地来,感觉特别轻松愉快。不多时,她所管的那条马路已经扫一大半了。

这时,下夜班的人都陆陆续续过来了,有认得赵红心的,不时与她打着招呼。还有几个女工,因为知道赵红心是县革委会候补委员,就将厂里的抓革命促生产的进展情况以及阶级斗争新动向向她汇报。赵红心停下手中活,掏出日记本,拧亮手电,将女工们反映的这些情况记下来。还有的女工反映郊区道路的路灯不亮。工人,特别是女工都很不安全,希望赵红心能向上面反映反映,别让坏人趁机作乱。赵红心对此问题很重视,她说:“我明天就去有关部门联系,叫他们马不停蹄地干,保证明天夜里路灯就亮。”

扫完了马路,赵红心一身裤褂已经湿透了。她脱掉雨衣,又将沿路扫的垃圾装进车里,刚欲下班回所,猛然想起刚才工人反映的路灯问题,就想亲自去看一看,便又掉转车头,向通往郊区的那条路走去。由于没有路灯,一条路黑咕隆咚的,有的路还坑坑洼洼的,很不好走。

赵红心准备明天一早就发动全所的同志,将路垫平整……又在心里将电线杆数了一遍,记了个数,准备明天交给路灯管理部门。

赵红心拉着车子往回走的时候,雨又开始下了,她不穿雨衣,索性叫雨淋去,反正衣服也都汗湿了。天黑路又不好走,四处又是那么寂静,赵红心不怕鬼,也不信神,也不怕阶级敌人。不过,在这种天气里,她心里多多少少有点儿紧张,她便放开喉咙唱歌壮胆,唱那首气势恢宏的“东方红”:

东方红,太阳升,

中国出了个******。

他为人民谋幸福,

呼儿嗨哟!

他是人民的大救星……

唱着唱着,赵红心突然停住了。她发现有两辆自行车在她一左一右慢慢地骑着。她走快,自行车就骑快。她走慢,自行车就骑慢。赵红心想:难道今天遇见坏人了吗?但她还有点儿不太相信,在祖国一片形势大好的局面下,还会出现阶级斗争的新动向?她就想问一问,也是想壮壮自己的胆。她问:“你们是那个厂的?刚下夜班吗?”见他们不回答,赵红心将车子停住了,那两个骑车人也下了自行车。她这才看清楚,那两个人都是蒙着面的。她知道事情不好了,使大声喊叫:“抓坏人哪!抓坏人哪!抓……”嘴却被人家用东西堵住了。

路旁是玉米地,玉米已开花结穗了。赵红心被人挟持着往玉米地深处走去。赵红心昕到玉米秤被踏得发出呻吟的声音。

赵红心没被吓住,她想:这两个坏人的胆子实在是太大了。她明知自己挣扎也是徒劳,但她还是拼命地挣扎。嘴被堵住不能咬,她就脚踢手抓,用尽全身力气反抗。这一刻,她还在想,刚才那几声喊叫,会不会有人昕见呢?一想在这僻静的路上,又是漆黑的雨夜,会有谁打此路过呢?赵红心开始绝望了……就在这时,赵红心猛然看见从路上下来一个黑影,到了近前,三拳两脚,便将那两个黑影打倒。赵红心那颗绷紧的心一下子松了下来,然后就啥也不知道了……

十六

那夜,赵红心只是受到了惊吓,并没有遭到歹徒的伤害,所以到了医院里她就醒过来了。当她看到陪在她身边的是任航行时,反而觉得奇怪,她问:“你怎么来了?”医院的女护士嘴快,说:“赵委员,就是这个同志将你送来的。”赵红心还是半信半疑,又问:“那么晚了,你怎么在那儿的呢?”任航行说:“那条路是我们上下班的必经之地,我刚好上的是夜班,快下班的时候,车床又出点儿毛病,我将它修好了才走,所以下班晚了……真是巧了,早一点晚一点,都赶不上救你。”赵红心脸上出现了笑容,说:“谢谢你了。若不是你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任航行说:“没想到是你,后来看到路旁的垃圾车才注意到原来是你。”“噢,对了。”赵红心突然想起什么,“我那辆垃圾车现在在哪里?”任航行说:“你放心吧,车子我已经送你们所里了。”赵红心说:“太感谢你了。”任航行说:“你可别这么说,谁遇上都不会不管的。”赵红心问:“那两个坏人抓到了吗?”任航行说:“当时光顾着救你了,叫他们溜掉了。”正说着话,齐所长带领所里一帮女人提着罐头一轰隆进来了,问这问那,叽叽喳喳地将病床围了个水泄不通。任航行被挤一边去了,远远地望着赵红心,心中窃窃自喜。

环卫所的人前脚刚走,县革委会的潘主任带着军管会的同志来了。潘主任坐在床前问了一下赵红心当时的情况,告诉赵红心说:“军管会的杨主任很重视这个案件,叫我彻查这件事!”他让赵红心细致地谈一谈。对于昨晚发生的事情,赵红心已经烂熟于心,叙述得很详细,最后还将英雄任航行介绍给来人。潘认得任航行,说:“原来是你啊,我代表县革委会对你表示衷心感谢!”任航行受宠若惊,他说:“这是我们工人阶级应该做的!”潘主任说:“好好好好!”潘主任对赵红心说:“今后你千万要小心了,这起案件的发生,说明阶级敌人并没有死心!现在你的地位变了,我建议你不能再上夜班了,如果你一定要上的话,我已和军管会的同志说了,叫他们派两名战士保护你。”赵红心笑了,她说:“潘主任,谢谢组织上的关心,以后我多加注意就行了。我上班,再有两个当兵的跟在我身后,那我要不要干活了?群众看了以后,会怎样议论?再说,那样影响也不好。”潘说:“我考虑考虑再说吧。”接着,他又安排随来的军管会的同志,叫他们将任航行带到别的房间,将案子分析一下。等他们出去以后,潘这才又问:“你估计会是什么人干的呢?”赵红心摇摇头。潘说:“我已经布置下去了,那条路附近的几个厂子都要进行排查!”赵红心说:“潘主任,我看不要兴师动众的了,一方面影响不好,二来我也没受到什么伤害。”潘说:“那不行!”赵红心猛然想起了什么,她说:“那条路整个路灯都坏了,共计需要129只灯泡,请潘主任与有关部门联系一下,抓紧将灯泡换上。不是因为我这件事,主要是群众反应很大。”潘掏出随身的日记本,一一记上。然后说:“我回去就督促有关部门办这事。”

县革委会的新闻报道组的几个同志昕说此事,立即赶到医院,潘主任给他们让个地方采访。赵红心便又将案件的过程叙述了一遍。之前,她首先念了一条毛主席语录,她说:“毛主席他老人家教导我们说:‘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你不打,它就不倒,你若打,它就倒……”

十七

上午,潘主任从下面一个单位作完形势报告,回到县革委会,已近中午了。车子停稳以后,他准备直接去食堂用餐,这时通讯员小李跑过来,说:“潘主任,你的办公室有个女同志等你一上午了。”潘问:“是谁?”小李说:“问她,她不说。”“你问她有啥事情吗?”“她说等你回来再说。”潘主任边向办公室走去,心中边琢磨着,会是谁呢?他回头又问小李,说:“那个女的年龄有多大?”小李说:“二十露头吧。”潘主任向后挥挥手,那意思叫小李走。随即潘主任又将小李喊住,说:“告诉食堂,炒两个菜,打两份米饭送到我办公室来。”小李说:“现在吗?”潘主任想了想,说:“稍等一会儿吧。”

进了门,潘主任不由愣了一下,他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万万没想到,令他朝思暮想的许宝迎竟然会到他的办公室来找他。他有一种预感,许宝迎准是为他们两人的事情来的,而且是好消息。

潘主任“哈哈”一笑说:“小许同志,你怎么来了?”

许宝迎正在闷头想事情,被潘主任那干部式的官腔惊了一下,慌忙站了起来。

潘主任说:“坐坐坐坐。”然后拿茶杯倒水。许宝迎说:“潘主任,你别倒水,我说句话就走。”

潘主任说:“忙什么呢!上午我去做报告了,不知你来,等好久了吧?”略顿,潘主任问道:“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许宝迎本来有一肚子话想说,这会儿反倒不知说什么了,甚至于对自己盲目地来县革委会有点儿后悔。

潘主任见许宝迎不讲话,更加证明了自己的想法。他知道她心里有点儿紧张,使换一种方式问道:“你今天上的啥班?”

今天本该上白班,可许宝迎请了病假。她说:“我今天休息。”她也不明白为什么与姓潘的撒这个谎。

天气有些热,潘主任拿来折扇,自顾扇了起来。随后,又将椅子向许宝迎跟前挪了挪,边给自己扇,又给许宝迎扇。

许宝迎脸被扇红了,不好意思地将身子撒开了,说:“潘主任,我不热!”这时,通讯员小李端着托盘进来了,托盘里放着一荤一素两盘菜,两

碗米饭,还有一碗鸡蛋汤。潘主任将饭菜放在许宝迎面前的茶几上,说:“到中午了,就在这吃吧,没啥好菜。”

许宝迎说:“我不饿,我说了话就走。”

小李说:“潘主任,如果还需要什么,你叫我一声。”

潘说:“好好好好。”潘拿双筷子递给许宝迎,说:“咱们边吃边说,好吗?”

许宝迎接了筷子,又放在茶几上。她说:“潘主任,你和小赵说的那个事……”

见许宝迎欲说又止,潘主任那颗心又悬了起来,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气也就喘不匀了。

许宝迎说:“我考略清楚了,我同意!”

我的天,就这么简单哪!一点儿周折和悬念都没有,她就这么轻而易举地答应了?潘主任只觉得浑身被一种五彩云霞沐浴着,想不快乐都不行!

潘主任点燃一支香烟,优哉游哉地吐着烟圈儿。

许宝迎站起来,对潘主任说:“这件事我不想拖,尽早办,愈快愈好!”说着,啥在眼里的泪水突然一下子倾泻出来了。她连招呼都没有和潘主任打,便一个人跑了出去。

老半天潘主任还在想:小许怎么啦?这事应该高兴才是啊!她怎么哭了呢?是激动所至,还是另有隐情呢!不管怎么说,娶到这么年轻的,又是这么标致的女孩子,可以说是他潘某人的福分!

倏忽一下,潘主任感觉自己突然间年轻了许多。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要故新郎官了,不免心花怒放,勒不住心猿意马,浑身激动得乱颤!他知道自己在想女人了,那是雄性激素在他的身体内部产生了特殊效应的结果。

十八

连小波这几天心情糟糕透了,父母亲接到街道通知,全家下放到“五七”农场劳动改造,随去的还有他未成年的弟弟。问题不在这里,父母亲下放后,他必须搬出旧县委宿舍,也就是说父母走了之后,他连小波就没有安身之处了。想了许久,连小波也没想出辙来,有的亲戚朋友家里房子宽敞,自从父亲被打倒之后,这些亲戚朋友也都疏远了,躲都来不及哩,谁还会借房子给他住呢?顺子倒是叫他去他家与他挤以挤。连小波说:“算了。”连小波想顺子家住得也是紧巴巴的,他下面还有两个小妹妹,也不太方便。任航行家倒是有间空房子,任航行也邀请连小波去他那儿住,但连小波考虑来考虑去还是谢绝了,任航行在厂里比较红,他不想给他惹麻烦。连小波猛然想到厂里不是有集体宿舍吗?他想去找徐工宣请示一下,固然他实在不愿意去求那个时厌他的未来的老丈人,可是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

徐工宣这时正在办公室看红头文件,见连小波进门,他睬也没睬,继续看他的文件。连小波只好公事公办。连小波说:“徐工宣……”连小波便将来意说明了。徐工宣半晌抬起头来,从花镜后面盯着连小波看,许久才吐出两个字:“不成!”连小波说:“为啥不成?”徐工宣合起来文件,说:“我说不成就不成!”连小波说:“有个理由吧?”徐工宣吧了一下嘴,说:“理由现成的,你是个叛徒走资派的子女,工人阶级的宿舍怎么会给你住的呢?”连小波分辩道:“我父亲是叛徒走资派,可我是工人阶级啊!”一句话将徐工宣堵住了。徐工宣没大有文化,新中国成立后只上了几个月的扫盲班,讲话也没有多少水平,憋了半晌,猛然说道:“老子英雄儿英雄,老子混蛋儿混蛋!”连小波说:“再怎么混蛋,总得给个地方住啊,再说我也是红旗机械厂的一分子啊!”徐工宣攒足劲一笑,说:“小子,忘记告诉你了,你也别为房子操心了。今儿一早,厂里接到上山下乡办公室的通知,通知你和你的那个叛徒走资派的父亲一起下放,今儿起你就不用上班了!”

连小波心中清楚得很,一定是徐工宣当中使了坏,当时通知他们全家下放的名额上根本就没有他。因为党有政策,凡是参加工作的子女,原则上不下放。徐工宣为了不叫他与他女儿徐娟好,可算是煞费苦心啊!

“不是有政策吗?为什么叫我下放?”连小波质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