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爱,若烹小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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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胭脂虎

说实话,陆乔斐是有些被吓到了,作为一个动口不动手的知识分子,他从来没想过这种一言不和、抬腿就踹的桥段,不是发生在两个大老爷们之间啊。现在这个画风不对啊,需要人斗智斗勇解救的妹子,变得这么厉害简直是他生平所仅见啊。海边这地真奇怪,人人都往海里跳,吃顿大餐像狗猫,妹子敢把场子挑……莫名其妙地,陆乔斐就编了一段顺口溜出来。现在,这个挑场子的妹子看着他——面前的饺子盘。

陆乔斐立刻非常有绅士风度地,把一整盘的饺子端到了沈何夕的面前。

“你喜欢吃饺子吗?”沈何夕问这个带点书生气的男人。

陆乔斐用手指了指自己:“我吗?还好。”

沈何夕又问他:“那你觉得这种饺子你会喜欢吃吗?”

陆乔斐仔细端详了一下这盘饺子,卖相比那些奇葩的海鲜大菜是好多了,他刚想点头就在女孩似笑非笑的目光里顿住了。嘶……刚刚没有和她好好聊天的家伙还在地上趴着呢。陆乔斐认真想了一下,很委婉地说:“饺子想要做得难吃其实也不容易吧?”

这倒是,水饺这种东西能在北方大范围地普及,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它能够一次性搞定一顿饭需要的面、肉、菜。只要馅料里面的食材搭配没有达到******的地步,只要再放点盐包进面里,那这个饺子基本就是能吃的。但是这盘仅限于能吃的饺子,居然敢挂上沈家的牌子,冒充她哥哥的手艺、她爷爷的名号,那就是直接触及了沈何夕仅有的两片逆鳞,也就怪不得她如此爆发了。

沈何夕轻轻笑了一下:“这种饺子皮看起来像是泡胀的浮尸,饺子馅里全是垃圾桶下脚料的东西也敢说能吃?

兄弟,你牙口不错啊。”

浮尸……垃圾桶……下脚料……听得清楚她说话的人,几乎都在瞬间对他们面前的饺子产生了心理阴影。有两个人甚至迅速连人带凳子后退了两下。被她这么一形容,陆乔斐也觉得这盘饺子简直是令人作呕。另外,他觉得自己应该让那些说自己毒舌的人都来看看,这才是毒舌好吗,分分钟把食物变成垃圾啊好吗!陆乔斐默默地把饺子盘放在地上,用实际行动表示自己的牙口,其实只是一般得不能再一般的普通人水准。

听说有人来砸场子,饭店里的所有员工几乎都跑了过来。沈何夕看着那个五大三粗、衣着邋遢的厨子,脚上的力道又重了一分:“光是卫生条件,只要举报了就足够你们喝一壶的,且不说你们这是开酒楼,就算一般的馆子,起码咱也得保证厨师做的菜,客人吃了不会拉肚子是吧?”

看见那个厨子沾满了油污的袖口,和已经看不大出本色的制服,所有的游客都觉得自己想吐。包括陆乔斐。

老板还被踩在别人脚底下,这群人不仅没有起到应有的震慑效果,反而受到了旁观群众们的指指点点。明明看起来很纤瘦的小姑娘,偏偏不知道哪里来的怪力,脚踩着一个横向比例比她多两倍的男人,几乎完全没有压力。不仅如此,她的表情淡定得好像完全不是在打架一样。让对方所有人都觉得有点胃疼。

“那个厨子,你是本地人吗?”她用手指了指那个大厨。

那个大厨愣了一下,这边的卫老板突然发出了一声号叫:“他是本地人!别踩了!”

“你们最好我问什么就答什么,不然我生生踩断他骨头也不是做不到。”

卫老板又发出了一声惨烈的号叫。

“你是本地人,干厨子有年头了吧?”

那个厨子立刻点头称是,不敢再有一点的犹豫。

“以前是在哪家做的?”

“以前在海珍楼干过跟刀,后来自己开了小饭馆黄了。”大厨看了一眼他们老板,小小声地回答着。

“海珍楼出来的,那你应该知道沈家的饺子吧?”

“知、知道。”

到了这个时候,在场的所有人都算是看明白了,引发这场纷争的根源出在他们假冒沈家饺子上。

至于吗,就为一盘饺子,瞪着被陆乔斐放在地上的饺子,卫老板有些想哭。

沈何夕继续问那个厨子:“那你知道沈家人的性子吗?”

“不、不知道。”去沈家买饺子来卖是他以前的工作伙伴告诉他的,他为了讨好新老板,就赶紧献计用沈家的饺子来作为酒楼的卖点。作为大厨,老板买了沈家的饺子回来,再用自己的饺子假冒的事儿,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不过是觉得沈家再横也不过是个小馆子,再加上假冒伪劣的事儿多了去,也不差他们这点小手段。谁能想到区区饺子居然真的能惹到煞星上门。沈家人的性格,那是什么东西?

沈何夕笑了笑:“那我今天就来给你们长长记性!”

脚上猛然用力,在那个倒霉老板杀猪一样的哀号声里,她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凡承沈家之人毕生工于厨艺,头可断,不可断明理忠贞之志;骨可碎,不可失沈家五味调和之道。”

念的时候,她不自觉地就想起了爷爷做菜时的随性、哥哥做菜时的专注,甚至还有大爷爷做菜时一板一眼的全心投入。这些人的态度用一个词就能高度概括,就是——

虔诚。这样的虔诚,如何能被这种财迷心窍,连做菜本心都没有的人,轻易地仿冒和抹黑?

“你觉得你能做到哪一点,能让你来假冒我们沈家的饺子?”

那个大厨躲避着她的目光,嘴里犹自不服气:“不过是一盘饺子,被捧了这么多年还真当成了宝贝了……”

话刚出口就被他旁边的两个人堵住了嘴。大哥,老板还在人家脚底下呢!

女孩笑了:“井底之蛙,难怪从海珍楼出来还能沦落到这种地方。那我今天就告诉你,为什么我们家的饺子能被人捧这么多年!”

沈何夕当着所有人的面开始让这些招财大酒楼的员工给自己拿东西:“做饺子皮的一套东西,再来两只活的虾虎,紫苋菜一点,再来一口锅一点清水。”

陆乔斐傻眼了,怎么突然就从武打片变成烹饪展示了?几个导游开始招呼客人们离开,可是没几个愿意走的。让他们吃这种猫狗不吃的东西,现在还不让他们看热闹,游客们的不满都写在了脸上。

面团是现成的,沈何夕拿捏了两下又重新揉制了一遍,紫苋菜放在水里煮了一下,紫红色的液体调和了一点面粉就变成了粉中带紫的漂亮面团。导游们也不敢再惹事儿,只能任由客人们围观这个女孩脚踩着一个人包饺子。

这家酒楼的肉馅儿沈何夕看不上,踩着他们家的老板让他们重新炒了鸡蛋碎和韭菜过来,虾虎用剪子减掉两侧的边,再用手指剥掉上下两边的壳子就取出了完整的虾肉。

虾肉切成小丁,搭配着鸡蛋韭菜调味,往一个方向不停地搅拌,让虾肉和鸡蛋充分地混合。粉色的面团在女孩漂亮精致的手指之间,被揉拉成了细条状,细条扣在饺子皮上慢慢蜿蜒成了人们看不懂的花样。

陆乔斐也曾经走南闯北过,江南的精巧点心他也尝过,也见人做过。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个女孩神色平静地摆弄着面团,总让他觉得是神色间透着一股狠劲儿。

粉白相间的饺子皮上轻轻放上一点绿色为主的菜馅儿,饺子并不是像往常那样包起来的,而是被沈何夕用手指拉扯着面皮,让粉色与白色的面团在饺子的皱褶处一点点地融合在一起,变成了薄薄的粉色。包好的饺子比一般的饺子更弯一些,皱褶更大像是金鱼的尾巴。陆乔斐一直盯着女孩行云流水一般的动作,看着这样的饺子,他明白为什么对方会说招财大酒楼的饺子是浮尸了。

煮出来的饺子底部有一点浓重的粉色,往上就慢慢地浅淡了起来,就像是一滴胭脂滴在了白色的布帛上,渐渐地晕开成浅浅的粉色,有带着丝缕的纹路,也有清淡喜人的粉晕。放在这家酒楼的盘子上,顿时衬出了盘子的粗糙和低档。

游客们忍不住凑上来看这个漂亮的饺子,透过可爱的外皮能看见内里翠色的馅料。有人忍不住啧啧称奇,煮过的面团塑形能力比蒸制糕点的要难得多。这个饺子漂亮成这样,说明在包饺子的时候,制作的人已经对饺子进行了无比用心的造型和设计。光是这一点用心,就足够与这家酒楼的厨师形成正反两面的对照效果。

陆乔斐拿起一个饺子放进嘴里,咬破饺子之后,虾虎浓郁的鲜甜在韭菜清辣味道的激发之下变得格外突出,鸡蛋让饺子内部的口感更加饱满,同时也中和掉了韭菜自身的辣劲儿。

“好吃,真的很好吃。”陆乔斐被饺子烫得面目都有点滑稽,仍然忍不住出声称赞。

回答他的是一群人的瞪视——包括那个要请他客的小编辑。他们都还没看清楚呢,就直接被吃了一个,这人真是太无理取闹了!

女孩松开脚,卫老板扭动了一下,还是在壮汉的帮助下才站了起来:“老板,您贵姓?”

“姓卫。”什么威风、什么气势,在对方把他一脚踹翻的时候,就已经荡然无存了。大厨身上脏污的样子,已经足以说明这家酒楼糟糕的卫生状况。

“卫老板,我本来只想跟您说一件事儿,沈家的饺子不卖你们。现在我得说第二件事儿,您猜我多久能查出您的老底,让您在整个鲁地都再也混不下去?这里离西北还不够远啊。”

“您……您的意思我明白。”卫老板哆哆嗦嗦地点头。招财大酒楼什么的都是小事,也不知道这个小姑娘是怎么知道他犯过事儿的,如果真让人查出来,那就不是酒楼关门能解决的了。但是在走之前,他这笔仇“你知道这盘饺子叫什么名字吗?”女孩点了点不远处被人们簇拥的那个盘子,问了一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问题,“这盘饺子叫胭脂虎,如果你再惹我沈家,不仅会有人揭了你的老底,也会有人千山万水、如蛆附骨一样地不放过你。我是小家小业的,您可得好好掂量掂量。”

这样赤裸裸的威胁,让胖老板的红脸庞一下就白了起来。就冲着她踹自己的架势,卫老板知道,这个女孩既然说了,就一定能做到。

胭脂虎,胭脂色的面皮里包裹着虾虎的馅儿,再看这个姑娘的性格,这个名字还真有意思。还在心里默念着那个听来的名字,陆乔斐看着那一行几个人走出酒楼的大门,突然就有了想写点什么的冲动。

招财大酒楼的外面就是大海,海水拍打在海岸的声音让人心旷神怡。苏仟左右看看,咽下自己顺来的饺子:

“这个地方风景不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