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爱,若烹小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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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芥末酱

野田太郎怒极反笑:“田小姐,我知道你一向有撒谎和偷窃的习惯,没想到你竟然把属于中国人的卑劣表现在我的新朋友面前。”

“野田先生,您让一个‘有撒谎和偷窃习惯’的人去替您拿‘贵重’的寿司不是非常奇怪吗?”田婉孜第一次在这个咖啡厅里这样地挺起胸膛,她直视着坐着的两个人,第一次真正地意识到自己其实是爱国的。不然,为什么一句“中国人的卑劣”就能点燃她全部的怒火?

野田太郎看向他面前的贵客,今天他必须让对方相信这份寿司是他弟弟做的,不然他想让弟弟加入美食节目的计划就彻底泡汤了。

艾德蒙一直没有插嘴,他吃了一块刺身,又吃了一块,鱼肉的鲜美和甘甜在他的味蕾中不断地叠加累积,让他根本无暇去理会那两位在争执的东方人。

“田小姐,因为你撒谎,所以你被解雇了,我无法再容忍一个只会欺骗别人的员工。我会通知会计给你结算一个月的工资。”野田太郎的口气十分温厚大度,如果没注意到他额头上暴起的青筋。

田婉孜明明腿都在发抖,还是把自己的腰板撑得笔直:“我没有撒谎,这位高贵的先生,您吃的这份三文鱼刺身无论是卖相还是质量都比另一份好太多,这明显是两个人做的。”

“快来人,把这个头脑发昏的中国人给我扔出去!”

被人提到弟弟技不如人,野田太郎凶相毕露。

站在吧台内的两个高大男服务生互相看了一眼,刚上前了两步就被一个身材挺拔壮硕的男人拦了下来。

咖啡厅里零星的几位客人看到这种剑拔弩张的情况都悄悄地离开了。

“啧,欺负女生果然是日本人的一贯做法。”软软的声音里,每一个词似乎都长了刺,戳着野田太郎浑身难受。说话的是苏仟,她站在田婉孜的身边,捏了捏对方白软的圆脸,“小姑娘很不错啊,姐姐喜欢。”

野田太郎冷笑了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原来你们都是一伙的,早有预谋来抹黑我们野田家!”站起来之后,他还是比现场的所有人都要矮。

站在后面的沈何夕注意力并不在他的身高上,而是在他话的内容上。野田家吗?原来他是野田次郎的哥哥。那个带着别人的秘方跑到西方抢注专利,自称为刺身国手的败类,把真正的国手正川雄一气进医院里的野田次郎,居然会在这里碰上。

苏仟站在田婉孜的身边,让圆乎乎的小姑娘再次充满了勇气:“哈里斯先生,请您相信我,这份生鱼片真的是我朋友做的,她知道我最近要离职,担心我和野田先生发生冲突才替我做了这份生鱼片。但是我的良知告诉我,不能让那些卑劣的人用我朋友做的东西,去获得他们本不该获得的利益。”

在她身后,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回过头,沈何夕就站在她的身后,微笑地看着她:

“傻姑娘。”

田婉孜的泪水啪啦一下掉了出来,扯着嘴笑了笑,又哭了:“呜呜,老沈,我不能看着他们拿你的东西去卖好!不能!”

好,咱不让他们卖好成功不就行了吗,哭什么。沈何夕给出的回答是转身走向吧台。

哈维还在用自己强大的体魄震慑着那两个服务生。两个看起来还青涩的打工者看着快步走来的东方少女,他们也实在撑不住脸上职业化的微笑了。

“有水果刀吗?”

“啊?”包括哈维在内的三个男人都看着她。

沈何夕自顾自地走进吧台,找到了一把用来处理水果的小刀,自言自语道:“还行,挺锋利。”

三个大男人被她当成障碍物绕了过去。

野田太郎看见女孩拿刀,轻蔑一笑:“这就是你们要做的?威胁我?你们这是持刀抢劫!报警,我马上报警。”

沈何夕完全没有理会他的叫嚣。她站在艾德蒙·J.哈里斯先生的面前,手里拿着那把似乎完全构不成杀伤力的小刀:“红刺身味道还好吗?”

淡金色头发的男人抬起头:“味道很清新,盐和柠檬汁的味道搭配很完美,三文鱼的组织保留也很完整。”

“谢谢夸奖,我做的。鱼皮的剥离控制在了十五秒之内,剔除细刺只用了十三秒。至于这份……”她指了指那份被所有人遗忘的鲷鱼刺身,“鱼皮剥离用了至少三分钟,用的是银色鲷鱼,鱼皮剥除得不好鱼肉上还有残余的银色。鱼片是冷冻了半小时之后切的,因为那人技术不行又想切得更薄,可惜两次温差的交替影响了鱼肉的质地,肉质的口感有点松,不够鲜脆。”对于专业的厨师来说,为了外形的好看牺牲口感,完全是本末倒置的事情。沈何夕摇了摇头,看着倒了酱油的芥末酱——这种一点也不专业的吃法,真有点浪费自己做的鱼片了。

艾哈里斯先生停下了手里的筷子,抬起头看着面前没什么表情的东方女孩。

“还需要我继续说下去吗?”沈何夕端起了他面前的小碟子,“绿芥末酱,放了十几种调味料,我甚至闻到了中国黔地产出的顶级黄芥末粉的气味,吃起来味道会很有层次感,但是这明显是日本本土正川大家寿司店的自制调料。”放下小碟子,她看向额头冒汗的野田太郎,“不知道野田先生的弟弟买了多少带来了英国。”

因为全程都是英文,站在柜台前面的哈维听得很清楚,转头看了一眼腰板笔直的东方女孩,然后回过头来对自己面前的两个服务生一本正经地说:“我想你们可以考虑找下一份工作了。”

唯一还坐着的浅金色头发的男人轻笑了一下,他的视线滑过女孩洁白无瑕的双手,东方人的细致白皙就像是那里盛产的瓷器一样精致脆弱,或许当初发明瓷器的人,正是从这样的一双纤细的手上找到了灵感。但是,这么美丽的手,不是能拿得起刀的。

“让我大开眼界的美食点评,美丽的中国小姐,但是您说了这么多也不能证明这些鱼片是你用刀切出来的。据我所知,这样的刀工技巧需要很多年的高强度练习,而您明显太年轻了。”

“哦。”沈何夕应了一声,没有哈里斯先生预想中的羞愤或者解释,她表情平静地抬起手,手里拿着那把小刀,“我证明给你看。”话音刚落,刚刚因为哈里斯先生的话而面带喜色的野田太郎突然觉得头上一凉。

他看到了一只手从自己的头顶慢慢收了回去。然后一簇簇黑色的毛发从他头上簌簌落下。黑色的……毛发野田太郎有些谢顶。但是今天之后别人不会再注意到他的谢顶了。因为他的脑门远比他的头顶来得更加光洁,自眉毛往上一直到发顶,一马平川,晴空万里。

苏仟是第一个笑出声的。笑声似乎会传染,在野田太郎惊怒的尖叫声里,整个餐厅的人都笑了,包括一直保持着优雅闲人范儿的哈里斯先生。笑过之后,他站起身郑重其事地对沈何夕行了一个绅士礼:“可爱的小姐,我为我刚才的怀疑致歉。”

沈何夕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果然是让人满意的细嫩:“没关系,这本来就不是厨子的手,我不过是个业余水平切着玩的。”

业余水平……似乎有一群乌鸦从咖啡厅的上空飞过,所有人都静默了一秒钟。

此时从惊恐中恢复意识的野田太郎猛地冲向沈何夕。

他要打死她,他要打死这个破坏了自己计划,还当众羞辱自己的女人!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那坨肥硕的身躯已经整个都扑在了地上,光亮无毛的脑门重重地磕在了木质地板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这时,沈何夕才第一次正眼看向这个叫作野田太郎的男人:“为了炫技而牺牲口感,用别人的秘制调料给自己的料理增色,利用食物陷害无辜的女孩……回去告诉你的弟弟野田次郎,他如果继续用正川家的秘方,正川雄一大师随时都会知道。唔,不对……”女孩突然反应了过来,“如果你不向我的朋友道歉并且给她补足工资,我保证今晚正川雄一大师就会知道你弟弟干的好事。”刚刚还正气十足的女孩突然用上了敲竹杠的语气,十秒钟前还被帅到两眼冒红心的苏仟和田婉孜默默地窘了。

田婉孜在数着自己新到手的两个月工资。

苏仟在看刚刚金发男人一定要让沈何夕收下的名片:“艾德蒙·J.哈里斯……这是谁?节目制作人是什么?”

把头靠在田婉孜的肩膀上,沈何夕拒绝回答一切问题。冰咖啡的效果过去之后,现在的她比早上还要瞌睡。

苏仟还在一边当问题宝宝:“小夕,那个正川雄一是谁啊?很厉害吗?你为什么叫他大师?小夕你回答我啊,小夕……”

正川雄一,日本国宝级的寿司大师之一,一生的时间都用来经营自己的一家小小寿司店。他曾经带着徒弟到过中国找一位故人,沈何夕和他有一面之缘,但是只这一面之缘,正川大师就毫不吝啬地教给了她和刀流中的圆切法和立劈法。这样高尚慷慨的人,却被野田家的一群小人害得脑溢血发作,是令前世的沈何夕非常耿耿于怀的事情。

唔,又做了一件好事呢。

开……心“老沈!你真的不告诉那个正川什么?这样不太好吧……”田婉孜把钱点了好几遍,突然良心不安地戳了戳沈何夕。

我只是答应不让正川大师今天知道而已……嗯……睡醒……就……写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