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红流纪事:东北大决战辽沈战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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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和平解放长春(2)

10月3日,蒋介石终于下达了部队突围的命令。但郑洞国与将领们经过商量,认为就部队现在的状况,根本无法突破解放军长达300公里的防线,如果蛮干,只能是全军覆没。因此,最后的结论是:无法突围。但不突围又怎么办呢?死守,早已行不通了。只有一条路:放下武器。这一结局,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但就是没有一个人肯挑明。郑洞国心里比谁都明白,也比谁都焦虑和痛苦。

10月15日,蒋介石亲自飞到沈阳督战。上午10时,一架P51型战斗机在长春上空盘旋了一阵之后,在长春的伪满洲国皇宫上空投下一个口袋。官兵们捡起来一看,是个红色的布口袋,上面有几个字:“郑长官,曾、李长官亲拆。”副官知道这是蒋介石的密件,不敢怠慢,连忙给郑洞国送去。过了好一会儿,郑洞国把袋子拢到自己跟前,拆去密封线,取出了一份蒋介石的亲笔手令:郑长官,曾泽生、李鸿长官:目前,共军主力正猛攻锦州,东北局势十分不利。长春空投物资亦难维持。全城已呈饿殍状态,亦无转进机会。如再延误,势必坐失良机,致陷全盘战局于不利。望吾弟接信后迅速率部经四平街以东地区向东南方向转进。行动之日先行电告,将派空军掩护。

沈阳方面亦派青年军二○七师部队在路上接应。

中正手启

3人看完,均默默不语。

过了一会儿,又是郑洞国先开了口:“总统的手令,两位都看过了,意下如何?”

曾泽生连连苦笑:“总统下个命令倒是简单,真正突围谈何容易。共军兵强马壮,我军人困马乏,仗还没打可能就溃不成军了,还谈什么突围!”

几位将军也一起诉苦:“士兵连路都不能走了。这几百里路,就是碰不上一个共军,也走不下来啊。”

郑洞国见大家都是这个态度,也无可奈何,只好发电报将会商结果向在沈阳的蒋介石如实禀报。

第二天上午,从沈阳又飞来一架飞机,在老地方又空投下一个口袋。这是一封蒋介石亲自签发的“国防部代电”,电文中写道:长春郑副总司令并转曾军长泽生、李军长鸿:现“匪”各纵队均被我吸引于辽西方面。该部应遵令立即开始行动,如再迟延,坐失机宜,该副总司令军长等即以违抗命令论罪,应受最严厉之军法制裁。希知照。

中正手启蒋介石在代电中还夹带了一封给郑洞国的亲笔信。信的内容大体与上封信差不多,只是口气稍稍和缓一点。信中说:我已到沈阳,将停留三日。已派出青年军二○七师前往接应,你必须果断地率长春守军突出重围,否则我将不能等候。蒋介石的意思是,只要能突出长春,我就有办法接应你。总之要突出来才行。

面对蒋介石的手令,郑洞国心绪烦乱。突围吧,明摆着已不可能;不突围吧,军人又怎能不服从命令?最后,郑洞国横下一条心,既然突围是死,不突围也是死,那还不如突一下。这样,即使死了也还算是党国的忠臣。

于是,郑洞国下决心遵照蒋介石的指令命令全军突围。行动之前,郑洞国在总指挥部召集各军、师长官开了一个会。会上,郑洞国郑重其事地宣布了蒋介石的手令,又问大家还有什么意见。

曾泽生低声说:“我军突围是没有什么希望的,部队士气实在是低落。”

郑洞国没有责备曾泽生.他的目光在寻找新七军军长李鸿,但他左瞅右瞅看不到李鸿的身影。他正疑惑间,新七军副军长兼参谋长史说站了出来:“李军长病了,由我全权代表李军长。我们军和六十军情况差不多。桂公,这你很清楚,我就不多说了。但只要你下命令突围,我们服从就是了。”史说的语气显得十分消极。

郑洞国听了两人的话,过了好一会儿才表态:“好了,大家都不要再说了。既然委员长下了手令,那我们都要服从。”顿了一下,他不知又想到了什么,接着说了一句不着边际的话:“实在突不出去,就上长白山打游击。”

与会的各位将领都糊涂了:郑长官这是怎么了?长春守不住,打游击就行吗?

曾泽生苦笑着说:“桂公真想在共产党的地盘上打游击?共产党就是靠打游击起家的,那可是他们的看家本领,我们还能有什么作为?”郑洞国不做声了。

会议显然开不下去了。郑洞国正式下达命令:“今天晚上,按总司令部的统一部署,全军突围。部队撤出长春后,沈阳空军将来轰炸。所以,务请各位不要留下一兵一卒。”

16日黄昏,新七军开始行动。只见长春的大马路上,一队队拖着沉重双腿的士兵们艰难地向城外移动,如蜗牛在爬行。其余各部也都在准备“突围”,但唯独不见六十军的一兵一卒。郑洞国感到很是奇怪:六十军怎么了?为什么还没有动静?

正在这时,案头的电话铃急促地响起来。郑急忙拿起电话,只听一个焦急的声音喊道:“不好了,郑长官,六十军在曾军长的率领下,全军起义了!”

郑洞国似乎并没有太多的惊慌,只是淡淡地说:“给我接曾军长电话。”很快,电话接通了,话筒里传来曾泽生的声音“:郑长官,我是泽生,现在我已率六十军起义了。突围是没有希望的。蒋介石不为我们几万弟兄着想,我们可不能撒手不管哪!郑长官如果对我们动手,我们就只能自卫了。希望郑长官也能与我们一道起义。”郑洞国没再说话,轻轻地放下了电话。当天,郑洞国接到报告,说新七军也停止了行动。郑洞国一开始还不相信,因为新七军是自己的一支老部队,从在印缅作战时就和他一起出生入死,莫非他们……

正当郑洞国还在疑惑时,解放军在几乎没遇到抵抗的情况下就进了城。个别地方的国民党军队起先还抵抗了一阵儿,但很快就停止了。除了郑洞国以外,长春城里的国民党守军已经完全放弃了抵抗。郑洞国已成了名副其实的“孤家寡人”了。

晚上11时左右,郑洞国缓步走向电报室,给蒋介石发了最后一封诀别电报:“……职率本部副参谋长及司令部与特务团全体官兵及省政府秘书长共约千人,固守央行……外围守兵,均已壮烈成仁……曾部突变,李部覆没,大局已无法挽回……职当凛遵训诲,克尽军人天职,不辱钧命……”

当解放军的大部队开始入城时,郑洞国已经想到要为党国“克尽军人天职”了。他的枕头底下,早就放了一支上了膛的手枪。

这时,街上响起了一阵激烈的枪声。郑洞国想,解放军发起总攻的时候到了,自己为党国“成仁”的时候也到了。于是,他理了理军装,慢慢地踱到床前,平躺下来,双目直视着天花板。凝视了好一会儿,他将手伸向枕下,一摸,枪没了。原来,他的一些最为亲密的部下,早就发现他们的长官近来不太正常,所以将放在枕下的手枪悄悄地拿走了。

这时,一群部下拥进来,好几个还哭着说:“郑长官,你可千万不能走绝路啊,你还要为我们几万弟兄想想啊。”

郑洞国的至交、一位长期跟随郑洞国部队采访的姓杨的战地记者进来对郑洞国说:“您的老师给您发来一封电报,现正放在新七军军部。”

郑洞国一怔:“谁?我的老师?”

杨记者说:“是啊,是您当年在黄埔军校的老长官周恩来。”郑洞国忙问:“他说了些什么?”“希望您不负黄埔军校之初衷,如一转念,即当以起义相待。”郑洞国无可奈何地深深叹了一口气。正在这时,一名挂少将肩章的军官跑了进来,对郑洞国说:“桂公,事情已到了最后关头,赶快下去主持大计吧。”

郑洞国被部下拥到了楼下。郑洞国走到门口一看,大厅里早就站满了解放军官兵,并没有要冲进来的迹象。郑洞国一切都明白了,副参谋长、作战处长们,私下里早就与解放军接触过了。事到如今,木已成舟,也只能顺水推舟了。

就在此时,中央银行大楼外的广场上又响起了一阵十分激烈的枪声。这是郑的部下与解放军商量好的,为了表示郑洞国在率部坚决“抵抗”,特地要总司令部的特务团朝天放了一阵枪。这一阵枪,预示着双方谈判的完全成功和长春的胜利解放!

几天后,南京、天津、北平等地的报纸,都刊登了这样一则消息:郑洞国将军在长春“壮烈殉国”。

辽沈战役第一阶段,野战军解放锦州、长春两座重要城市,共歼敌第六、第一两个兵团,连同地方部队等共20余万人,控制了战略要点锦州,完全截断了卫立煌集团向关内撤退的陆上道路,为全歼东北卫立煌集团奠定了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