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讲起来,又是一个漫长惆怅的故事。
宁仟坐下来,抿了口酒,才慢慢开口:“高战的爸妈在一起时就遭受高战爷爷的反对,肖阿姨的出生并不好,可是高叔叔的执着打动了她,肖阿姨怀上高战以后,两人顺理成章结了婚。可肖阿姨在高家的日子并不好过,家里人都看不起她,觉得她身份低微。所以肖阿姨总是闷闷不乐,开始想要逃脱高家。所以她几次说要回去支教,那儿太落后了,那儿的孩子都需要她。可高叔叔并不理解她,每一次她提起这事,就用一笔钱打发她,让她去捐款,搞慈善,就是将她留在身边不肯让她离开。”
肖小小听完,突然有些明白过来,原来高战那么厌恶他爸爸用钱解决事情,归根结底在于他妈妈。难怪他一直对自己避之不及,这一回却肯出手帮自己。
“后来肖阿姨想说服高叔叔,让他陪她回去一趟,可高叔叔以医院事忙推脱了。再后来,肖阿姨终于忍受不了,偷跑了出来,留信说她答应了她的一个学生,要回去看她。只是没想到这一走,就再也没回来。”宁仟缓缓抬头看着沉默不语,面色凝重的三人,面上纠结了一番,才叹气开口,“肖阿姨在离开的路上出了车祸。”
村长和李嫂倒吸了口气,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肖小小皱着眉头,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强忍住没掉下来,吸着鼻子抽噎开口:“肖老师她真是被我害死的,如果不是她临走时,我抱着她的腿不撒手,非要她答应回来,或许肖老师她就不会……”
虽然尽量憋着,可眼泪还是不可抑制地掉落下来,一滴两滴,然后泛滥成灾。
宁仟叹了声气,正想出口安慰她,只是眼前一闪,就看见一个人影晃了回来。她一下欣然睁大眼睛:“高战,你怎么回来了!”
高战有些灰头土脸地开口,颇是无奈的样子:“还不是因为没车了。”
肖小小默默站在一旁,扬着脑袋看向高战,动手擦了擦眼泪,眼前还是被泪水蒙得模糊不清,她又使劲擦了擦,睁大了眼睛想要看他。
高战没好气地笑了笑,伸手拍了下肖小小的脑袋,动作虽然粗鲁,但是语气却温柔了许多:“这不关你的事,我刚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肖小小瘪着嘴,还是憋不回自己的眼泪,被高战一安慰,反而哭得更凶了:“你说得对,如果不是我,肖老师就不会出事,如果我知道是这个情况,我宁愿肖老师她背弃誓言……”
高战看着肖小小哭得已不能自己,其实这个看着无懈可击的女孩,揭开了外壳,也会有脆弱的一面,看着似乎没心没肺,其实也重感情。
高战叹了声气,将她揽入怀中,也不知道如何开口安慰,只是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她的背。
见肖小小的情绪稳定了许多,宁仟放下几分心,因为自己的手机没电了,才问村长借了老人机,转到角落里去给沈成韧打电话。
自知理亏,一接通电话,宁仟就急忙陪着笑脸,乐呵呵地开口:“大叔,是我,我手机没电了,你吃了吗?”
“嗯,吃了。”沈成韧语气淡淡,倒没多大波澜,甚至没向她追问什么。
只是宁仟还没舒下心头的那口气,就听见沈成韧的声音冷肃了几分,慢条斯理地开口,“宁仟,听说你跑去安慰高战了,安慰得怎么样?”
宁仟听这声音,后颈子就开始发凉,总感觉“嗖嗖”地冒着冷风。
她下意识看向已经在低声安慰肖小小的高战,两人这会相处的倒挺是和谐,宁仟干笑了两声开口:“安慰得应该不错吧 。”
“是吗,那你回来给我讲讲。”沈成韧轻飘飘扔出一句话,语气却是让人不敢开口拒绝。
宁仟下意识舔了舔干燥的唇,跑到村长边上,捂住手机小声地问:“村长,这儿还有出去的车吗?”
村长见她张着嘴皮子,几乎是无声地开口,不免也学着压低了声音,神经兮兮地开口道:“没有的,我们这根本不通车。”
宁仟眨巴两下眼睛,一脸期待地看着村长:“那你们有车能送我出去吗?”
村长很是为难地摇了摇头,“强哥那倒是有辆拖拉机,前几日抛锚了,也开不了了。”
宁仟默默地看了眼外头已经黑下来的天色,抬起手机,有些为难地朝沈成韧开口:“明天吧大叔,我明天回来和你讲,你看高战正在哭呢,我也不敢扔下他啊!”
话音刚落,肖小小便十分应景的放声干嚎,宁仟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干笑着朝沈成韧解释:“你看,哭得多伤心啊,哭得都变音了。”
沈成韧开口的声音还是那副调子,不紧不慢,波澜不惊,像是无关痛痒,但是每一个字都如小石子一样,一下一下敲在宁仟的心头:“宁仟,你再接着编,你是不是觉得我的智商和你一样了?”
“当然不是啦!”宁仟“呵呵”干笑着,立马奉承道,“大叔你IQ200,怎么会和我一样呢!刚刚那个女生是高战的女朋友,哭着来求复合的。”
沈成韧头脑清晰,开口质疑道:“怎么不是高战因为被他爸赶出来才借酒消愁的吗?怎么又突然冒出个前女友?”
宁仟感觉都握不住耳边的手机了,大叔真是太难糊弄了。干笑两声,心虚地挠头道:“这不是赶巧吗?”
“那你告诉我,肖小小什么时候成为高战的女朋友了。”
沈成韧话音刚落,回答他的是“啪嗒”一声,手机摔地的声音。
宁仟慌忙捡起手机,才皱巴着脸开口:“大叔,你也太神了,什么都瞒不住你。你是有在我身上装眼睛吗?”
对于她言语间流溢的钦佩,情难自禁。沈成韧倒是不以为意:“拜托,她都哭那么大声,我能听不出来吗?”
宁仟偷偷看了眼哭得难舍难弃的肖小小,捂住嘴角,压低声音开口:“大叔,你太牛了,这杀猪似的哭声你居然能辨得出是肖小小的声音。”
沈成韧见她终于承认,却开始有些无奈:“宁仟,你就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我还在医院躺着呢,你又去给肖小小纠缠不清了是吧?”
“不是啊,我是没办法,这边出了点事,大苏我回来和你说。”宁仟说着有些为难道,“大叔,我在穷乡僻壤里头,估计今晚得耗在这,回不去了!”
“是叫山茶村吗?”沈成韧忽然问了一声,“吓?”宁仟有些奇怪,脱口问道,“大叔,你怎么知道,你真的通神了。”
沈成韧又好气又好笑:“你忘了我在你手机上装了监控?”
宁仟这才反应过来,长长地“哦~”了一声。
沈成韧朝她开口吩咐道:“现在走到村口来。”
“嗯?”宁仟虽然奇怪,但是对于沈成韧的话向来听话,她乖乖出了院子,忽然看见村口的方向有一道刺眼的远光灯照来。
宁仟不由兴奋地冲高战喊了一声:“高战,有车,有车哎!”
高战闻言一把松开搂着肖小小的手臂,将她抛下,乐颠颠地冲宁仟跑去。
这一出让肖小小终于停止哭泣,用力抹了一把眼泪,看向门外一同含笑的两人。
宁仟招了招手,两人就飞奔着跑去。
肖小小带着村长和李嫂也一道赶去。
宁仟来到村口,这才看见沈成韧从车上下来。
他身上还穿着松松散散的病号服,脑袋上还缠着厚厚的纱布,即便在这荒蛮的地方,却丝毫掩饰不了他一身的气质。
甚至因为他的到来,这里也不显得那么简陋和荒凉。宁仟默默地想到一个词——蓬荜生辉。
大叔,果然是自带光环的人。
宁仟一个飞扑朝他本去,边跑边自带音效:“大——叔——!”
只是离他还有一步远时,宁仟一个刹车,将自己定在了原地,好险好险,刚才太激动,差点忘了大叔还带着伤,自己这没头没脑地冲过去,万一把他撞出个好歹……
只是沈成韧看着她向自己冲来,本唇角勾勾,面上有些欣然,可一看她顿住脚步,一脸为难地歪头看他,面上自然生出几分不悦来。
快步走过去,将她一把揽入怀中,这个小家伙压根不知道,他今天一天看着她定位,心里有多忐忑。一直自诩沉稳的他看着她一点一点远离C市,离他越来越远,来到一个他听都没听说过的地方,待在这大山里头。
他居然都开始胡思乱想,猜测她是不是遇到什么危险了,难不成又像上次一样被绑架了。
他失去了所有的冷静,拼命给她打电话,关机,还是关机。
打了几十分电话后,沈成韧终于忍受不住内心的恐慌,不顾所有人都劝说,甚至毫不迟疑地,他便义无反顾地跑来找她。
一颗心直到方才她打电话给自己才安定下来。
这会他紧紧搂住怀里的人,宝贝地不肯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