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拨琴弦,瑟风将重重云层吹散,透着丝丝寒意的月光照向小亭,桌上美玉雕成的龙纹酒杯中,碧色的酒稍稍缓和了这阴森的气氛。酒中倒影却显出个人来。那人一袭茜素青色长裙,青丝高高绾起,半边脸庞被垂下的几缕头发遮住,刚刚散去的寒意不知何时又聚拢来。他停下在弦上扫动的手,望着那位姑娘,含着笑意地问道:
“姑娘,可愿听在下奏一曲?”
“不!”她的目光透着一股漠意,冷得让人有些发颤。说罢,转身消失在无边无际得黑暗之中。
“呵,生得好容貌,却养了这般性子,甚是可惜了……”
几日后。
街上,人群嘈杂,一派繁华之景。
从众人中步出一位风流倜傥的素衣男子,惹得些女子心花怒了放。他余光瞅见了那灯笼遮挡下女子,她目光一沉。他一怔,随即又绽了笑颜:
“姑娘,好久不见。可愿陪在下喝一杯?”
“……吾不喜酒”
“酒?想必姑娘是多想了,在下只是想请姑娘喝茶罢了”他心中暗笑,满脸都是挑衅之意。
她的脸上渐渐泛起了微红,转身正想离开,却被一把拉住:
“姑娘,可愿?”他语气坚定。
“……”
“小二,来两壶好酒!”
“不是说喝茶吗?”她目光转向他。
“哎?有嘛?”他歪了歪头,一脸茫然。
“……”
那日,他饮,她醉。她醉倒在他的怀中,他酣睡在木桌之上。也不管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就这样一直醉倒到天明。小二也不敢惊醒了二位,怕最后好意不成惹得一身麻烦,也纷纷离去。月光透过窗户的缝隙洒进店中,照在女子脸上,她全然没有了当日的冰冷,然而有的却是似水的温柔。微红的脸颊,酣睡的笑颜,无不让人心醉。
卯时。
“姑娘,姑娘。”小二小心翼翼地轻声唤着。
她此时正倚在桌上,而他却不见踪影。
她揉了揉惺忪的双眼,正看见夹在壶下的纸:
昨日在下实感歉意,不知姑娘如此不胜酒力,若有缘再见,定赔礼道歉。
她愣了好久,才咬牙切齿地愤愤地说:“骗子。”
她忽觉腹中一阵翻江倒海,“呕——”,污秽物吐了一地。只听见小二在一旁急匆匆地大喊:“我刚拖的地啊……”
她扶着墙壁,步出了酒馆。忽而想起什么,回头对小二疲倦的一笑:“抱歉了……”继续向前走着,此时天已亮,但街上人并不多。
又感头一阵胀痛。
酒真不是个好东西。
她闻了闻身上刺鼻的酒味,眉头紧皱,捏了捏眉心。停下了回空无的脚步……看着看着竟看到个人影来……
我定是出现幻觉了。
“主上!”那人影唤道。
听觉也出现问题了……
想着,扶额,皱了皱眉。
那人影越来越近,声音越来越清晰。她定眼瞅了瞅,又凑近了瞅了瞅,才认出是她的随身女俾如烟。
“主上,你怎么在这里啊!您快回去吧!”
均玖缓了缓神,问道:“什么?”
“容公子中了魔界之毒,怕是性命攸关啊!”
“容公子?”均玖扶额道。貌似在哪里听过……
“大名鼎鼎的江湖剑客啊!他可是杀人不见血的残忍角色。”
哦……十月堂的公子。
均玖斟酌了一会儿,道:“回空无!
“钰堂主,你在江湖上多年,不会不知道我空无的规矩吧……”均玖倚在檀木椅上,望着手中的茶杯,说道。
站在眼前的这个容貌还显稚嫩的男子,道:“……当然知晓。我已带了足够的鲜血……只是冒昧的问一句,您到底是何用处?”
均玖神情恍惚了一下,思绪飞越到了三年前。
“妖孽,休想逃走!”响亮的声音划破苍穹,坠落至森林深处。一个约莫及笄之年小姑娘急促地喘息着,却被林中错落的藤蔓绊倒在地。
一道刺眼的白光现过,锋利的刀刃直逼她的喉咙。她吞了吞口水,竟出人意料的孤勇,取而代之的是锐利的目光。执剑的男子一惊,他从未想过一个柔弱的孩子身上竟会有如此强的妖气。
“臭道士!你要杀要剐随你的便吧!反正我也了无牵挂,还正好合了村里那帮人的意!”
男子收起了剑,略带用关切的语气问道:“你的双亲呢?”
均玖抬眼瞅了一眼眼前的男子,好声没好气地说道:“八成是死了!反正自我出生以来就被丢到这片森林里。”男子皱起了眉头,意味深长道:“世间又怎会有如此无情的父母。”均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问道:“喂!臭道士!你还杀不杀我!”
“你叫什么?”
“啊——”这道士怎么如此磨叽。
男子思量了一会儿,再次问道:“你可有称谓?”
“名字对我来说不过是浮云,又无人问津,我要这名字作甚!”
“也罢,从今日起,你便是我等弟子,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便随了我的姓,姓孟名均玖。”
均玖顿时火冒三丈,言道:“你这臭道士!我几时应你要当你徒弟!”男子并未想过她会拒绝,一惊,一下子语塞。
“所以,臭道士你要是不愿杀我,那就请回吧!我虽然是个招引妖魔的命,但我的心可没坏到要把这霉运带给别人。”均玖踢着脚边的石子,装做蛮不在意的样子。
男子突然笑了几声,道:“因为如此?若我说我能帮你克制住体内的邪气,你还可愿拜我为师?”
均玖目光有几分钟的游离:“你……所言可是真的!”
一个衣冠整洁的中年男子闯入了殿中,直奔主殿,却刚巧碰见了正擦拭打翻了砚台的均玖,心中的怒火不知怎的,一股脑的涌上来:“你在干什么!”
“我……我……”均玖一时慌了手脚。
“师兄,找我何事?孟均玖,你先退下吧!”
“孟……”中年男子听到这个名字,面部纠在了一起。待均玖走后,他心中的不解与怒火涌上心头:“衡寂,你这是何意!”
衡寂轻轻一笑,道:“什么何意?我的徒弟与我同姓,有何不可?”
“你真的收了她为徒?那你为何不与我们商讨!你把我这师兄至于何地啊!”奉齐叹了口气,又言道,“我也并非不愿让你收她为徒,可你要知道她妖气缠身,而空无现在正被妖魔两界所觊觎。若是她被妖魔两界所用,那后果不堪设想。我思量来去,她,现在必须死!”
“师兄,我既已收她为徒,便要负责到底。我会帮她将这妖力完全封印。”
“你莫非要用男子的鲜血!这可万万不可,若中途有所差错,她肯定会走火入魔,成为嗜血的怪物!”
“男子的鲜血中有阳刚之气,与她体内的邪气相克。这是唯一的办法。”
站在门外偷听的均玖,双腿一软。原来我一直喝的都是血。
“谁!”奉齐冲出门外,看见了跪在门边,目光呆滞的均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