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要是研究中国古典文学,给中国古典小说写序言,比如《红楼梦》。
每一部小说我写一篇,用英文写。目前正在做研究工作。到浙江大学人文学院任职后,我打算跟浙大中文系合作,他们帮我配一些研究生,帮我收集资料,一起做研究工作。
△:浙大潘云鹤校长聘您来任教,是作为正式的教授或是院长来对待的,按照中国的教育体制,应该带博士或硕士,还得经教育部批准。
○:我想,只要浙江大学报上去,教育部一定会批准的。但是,带博士和硕士还没有列入议事日程。我打算考一考学生,有才能的,我才会用。研究工作需要一些助手,要帮得上忙。我问他们几个问题,答得出才行。否则他一点都不懂,就不行了。
△:浙江大学已有百年历史,过去,无论是学生或老师,都没有像您这样的年纪加盟的,而您却75岁来应聘院长,这需要有勇气。
○:像我这个年纪,加盟大学,可能已经打破了中国纪录。本来是早就该退休了。当然,院士或者是学科带头人,是不退休的,而且是终身教授,一聘就聘终身。我的愿望是当一个名副其实的教授,院长当上两三年差不多了。像我这样的年纪,经受不起,但做教授可以。
△:您身体还非常好,当两三年院长肯定不够。
我昨天听您说,竺可桢先生当年跟您说过,在各个岗位上都会有所成就。
那是在怎样的情况下说这番话的?
○:我那时在杭州东南日报做记者。我一边在东南日报任职,一边考浙大的硕士研究生,当时我对外国文学有兴趣。竺校长与我作了一个多小时的长谈,他对我说,像你这样的程度,应该可以录取。但是按浙大当时的规矩,读研究生必须交一大笔学费,而我的经济却实在不行,家境不大好。竺先生跟我说,你能考到这个成绩,说明你很有才气,你暂时不能入学念书,就先工作,什么时候攒到钱,给我打个电话,我就收你念书。竺校长对我说,念书不一定要在学校念,你自己有这样的程度,我看你自修也完全可以。竺校长的话,使我明白很多道理,我很感激他。
△:如果那个时候您读研究生,读外国文学,您走的路就不是现在这样子了,如果有成就,或许是一名教授或终身教授。你现在后不后悔?
○:当时没有读研究生,不是后悔的问题,是条件不许可,你说我现在反而更有成就,我也不觉得。
我与浙大是有些缘分的,我在重庆读书的时候,就很了解浙江的一些情况,后来竺先生跟我谈过,我也作为记者访问他,我们谈得很投机。
1994年,当时的浙大校长路甬祥邀请我和夫人到浙江大学参观访问,他聘我做浙大的名誉教授,后来我几乎每年都到浙江大学。我和浙大现任的党委书记张浚生先生是多年的好朋友,他在香港工作时我们就是同行。这次他和潘校长聘我,我无法推辞。
△:浙江大学人文学校曾出过姜亮夫、夏承焘这样的大家。但近二十年来,杭州大学,也就是现在的浙江大学,还没有出过像姜亮夫、夏承焘这样的大学者。您担任人文学院院长后,能否改变这种现状?
○:我想,只要学校同意,我会尽自己所能向海内外多请一些名流大师来上课。
△:通过您的指导,浙江大学人文学院能不能冒出一些文学家或名学者来?
○:啊,我的学问还不够。其实,我现在更想做学者,想跟第一流的学者,不管是北大还是浙大的一流学者,跟他们多一些交往。只是我资历不够,够不上与一流学者探讨。
△:您昨天说,江总书记跟您说过,浙江出过一大批文人。当时是在怎么样的场合?
○:那次是江总书记接见我,他说,浙江出过一大批文人,出过鲁迅、茅盾,谈到鲁迅先生时还讲到了中国人的脊梁。当时正是英国人在香港问题上与我们发生争议的时候。
全世界都有地方学派,文人多了,形成风气,学问就发展了,这是好事。浙大人文学院应该成为培养文学家的园地。
△:如果您对自己有个评价的话,您的定位是报人还是小说家?
○:从工作时间说,我办报纸办了46年,从1946年进入杭州东南日报算起,到1992年离开,不做新闻工作,这人的一生中最长的时间、最好的时间都在办报纸。作为自己的定位,工作时间跟精力大都放在办报纸上,但实际上却是个小说家。确切地说,我是个小说家、老报人。再过几十年,可能人家只知道我是个小说家,而不会记得我是个报人。
△:我提一个生活上的问题,两年半前,您花了1400万港元在杭州造了个云松书舍,书舍内有您的卧室。我又听说,您现在到浙江大学接受院长职务以后,却打算到另外地方买一幢小别墅。
○:我已经买了一个住处,在钱塘江边,现在住浙江大学的校舍,也够住了。
△:云松书舍有您很好的卧室,您为什么不去住呢?
○:刚造的时候,政府说您回来我们很欢迎,这块地皮送给您,我就出钱委托这里的政府给造了。原来只是希望造得好一点。结果却造得这么大,而且造得很考究。落成时我来看了之后,我觉得像我这样一个平民百姓来住,不相称了。现在云松书舍已经是一个很好的景观了,可以到里面去游览,给杭州增加了一个景观。如果我去住那里,老百姓看看会不舒服。他们会说:他有什么资格住这么好的房子,只不过有钱而已。我对国家没有什么贡献,住这么好的地方,好像有点不相称,所以我就送给政府了。原来计划我回来就住在里面,去世后再捐给杭州市人民政府,后来一看太好了,就提前送了。一次柴松岳省长请我吃饭,他问我,查先生你还是回(云松书舍)去住吧?我说,这么好的房子我不能去住。
△:您现在是香港、英国、杭州,还有其他一些地方要去,当了院长后行政性的事务工作一定不会少。
○:我跟潘校长有个约定,行政工作我不管。校方给我配了个常务副院长,帮我做这些行政工作。我不在,他就代院长。
△:您以后武侠小说还写不写?
○:不管怎么样,都不写了,封笔就是封笔了。在英国会给一些古典小说写序言,在文学研究或者是文学评论上,可能会写一点文章,写一点中国历史文章。我打算写一部中文的中国通史,因为我对中国的历史有一点自己的观念,跟年轻人有一点不同。
△:当代中国文坛有一种现象,有些作家动不动就签名售书,或者炒自己,书还没出来,他们就让人写文章炒起来,说这本书是跨世纪的。包括有些节目主持人、演员。还有一些画家,经常会去一些公众场合公开作画,甚至连孩子们都学了样,动不动就是几百上千个小学生到广场上去作画。这种本来应该是耐得住寂寞的一种学问,现在却兴师动众,显示出一种浮躁。为什么当代没有大作,没有大家,是不是与这种浮躁有关?而您却从来不炒自己。对待中国文坛的这种现象,或者说一种浮躁,您怎么看?
○:这个问题不单在中国有,在世界上也是带有普遍性的。工商业一发展,这种现象很容易发生。中国也是工商社会,眼下一些人法制观念还不强,就容易出轨。反映在文学界,就出现了你说的这情况。这种为自己作宣传的情况在外国也有,像意大利选举,有人会全身脱光在街上走,结果他倒反而当选议员了。有些人搞政治很无聊。
但任何商品也好,艺术品也好,过分的宣传,不符合事实的话,都是不好的。新闻界也是如此。总之,不是真的都是不好的,讲空话,讲大话,都不好。
自古以来,人们都追求真善美,齐头并进。
做学问应该怎么做?是先宣传自己,还是耐得住寂寞,我看应该是后者。
如果是假的,你一宣传就会有反作用。你宣传了一个作品,读者抱有很大的希望,结果买了一看也不过如此,对这本书,对这本书的作者,大家就会厌恶了。
今后即使有真的好作品出来,大家也不愿再去看它了。
△:有的作者将自己刚写的书上网,以增加读者,而海内外有一大批“金庸迷”,您有没有计划将自己的武侠小说上网?
○:这不可能,因为这是知识产权。如果在香港有人将我的作品上网,我一定可以告它,这是侵犯我的版权。北京有一家出版社,他们买了我的小说,像《红楼梦》一样作评点,我现在正在告它,因为他们这样做没经过我同意。我决定通过法律与他们打官司。一个国家文化的发展,离开知识产权就很难。
△:昨天,我听您讲人家改编您的作品成电视剧的事,经过您同意吗?
○:他们向我买了版权,他们是自己去改写。改编得满意不满意,我还是可以评说的。小说与影视有不同的表达方式,我不大赞成改编我的作品。新加坡好一点,港台就差得多了。香港的、台湾的编剧有一种通病,喜欢编造一些我书中没有的情节,而原书中的情节则大量删除。我曾向他们表示:你们既然改得那么多,你们何不也当“金庸”。我在台湾住的时候,同样是我的一部小说,新加坡一家、香港一家、台湾一家,有三个版本在播。哪个改得最少的,哪个观众最多。因为那个编剧并不见得比作家更高明。故事情节也不一定设计得更好。
△:海外有一些人士如包玉刚、邵逸夫等,他们在一些大学捐建了文化设施,比如图书馆、科学馆等,您在这方面有没有什么想法?
○:他们是大企业家,我不可能像他们那样有钱。但我设立了一个基金,每年捐几十万,也不多,已经有几年了。每年捐的钱,我一部分给老师,一部分给学生。我在母亲嘉兴一中建了个图书馆。我这个基金主要是奖励那些家境苦的学生,他们可以申请,由教授评分,决定给他们资助。我小时候也是因为家庭经济困难,在浙大读不成研究生。现在状况改变了,我愿意尽我所能帮助那些家境困难的学生。这次应聘到浙大任职,校方给了我最高的待遇(享受院士待遇),我已经与夫人商定,将所有薪水都放到这个基金中去。
△:对您在小说方面的成就,很多人都熟悉都了解了,但新闻方面的成就,很多还不了解,您有没有考虑出一个集子呢?
○:我已经在编了,在香港出版,主要是我写的评论。今后可能的话,作些筛选,在大陆出版。
△:我看到过有关报道,说您在浙江大学人文学院当院长后,决定在杭州定居,是否如此?
○:我目前的户口还在香港。我的儿女在香港,香港还有不少亲友,在香港有自己的工作,每年还要有几个月去英国搞研究,所以暂时还不会将户口转到杭州。但我会争取在杭州多呆一些时间。浙江是我的家乡,我的兄弟姐妹也在浙江。在杭州工作我会很愉快,可以交许多新朋友。今后年纪大了,我可能会在杭州定居。
1999年4月28日
聆听“莺啼虫鸣” 研究“蛛丝马迹”——访着名昆虫学家胡萃教授
本报记者王慧华
眼睛不太好使的胡萃教授,几个月前不小心摔伤,至今腰上还缠着医用护腰,可他还是每天早早到实验室上班。他的4位博士生各自送来了一叠厚厚的论文,等着他修改后参加答辩。目前他招收和培养的博士生就有20多个,工作日程排得很紧。而他是位治学非常严谨的导师,看稿时,眼镜不时地戴上、摘下,细心推敲着论文里的用词。在他看来,实验做出了是“1.1”,决不能拔高为“1.2”。
每天,聆听着华家池畔的莺啼虫鸣,胡教授静静地做着他的“昆虫学问”。读高中时,他的兴趣曾经是很广泛的,想学医学,也喜欢舞文弄墨,还曾尝试过写小说。后来当生物老师的父亲希望他子承父业,于是他考进了浙江大学病虫害系,找到了一生的“精神寄托”。
眼下,胡萃教授潜心进入法医昆虫学的领域,堪称国内第一个“吃螃蟹者”。
随着高科技的介入,一些犯罪分子的作案手段也日趋高明,不露痕迹,给公安部门及时破案带来难度。胡教授从事的法医昆虫研究,将从生物科学角度侦破作案现场的“蛛丝马迹”。比如,从腐烂尸体中采得的昆虫蛹,根据其发育状态可推测作案时间;从毒物在尸体到蝇类体内的转移、分布,可探明死亡的原因等。他说,他在国外搞合作研究时,正巧南宋时期宋慈所着的《洗冤集录》英译新版本出现,觉得既自豪又惭愧。
700年前,宋人从镰刀残余血迹引来苍蝇成群的生物现象里,找出了凶手,这是国际公认的法医昆虫学最早文献记载。中国作为法医和法医昆虫学的故乡,至今尚未建立真正的现代法医昆虫学。
胡教授的此项研究,得到了公安部等部门的支持,被列入国家自然科学基金的资助项目。他说,目前他手头的一项主要工作就是完成《法医昆虫学》专着,年内将付印,这将是世界上第三部《法医昆虫学》着作。
1999年4月30日
张浚生就职浙大一年间
新华社杭州四月三十日电 (记者张奇志 通讯员单 泠)从新华社香港分社副社长到今天的中共浙江大学党委书记,昔日浙大学子张浚生在这所着名大学就职差不多已满一年。他说:“过去的一年充满挑战,也遇到很多困难,但我很兴奋。”
在张浚生的办公室里,墙上挂着一幅一尺见方的字,写着“四时之序 成功者去”八个大字。那是去年四月一日离港前夕,梁天伟、曾德成、黄应士、韩中旋、杨金权和赵应春六位香港新闻行政人员协会的历届主席题赠的。
张浚生说:“我一回来,就迎来了新任务——负责新的浙江大学的筹建工作。去年四月二十七日晚九点我回到杭州,第二天我就开始了新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