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教材教辅格列佛游记(新课标同步课外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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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勒皮他(飞岛)、巴尔尼巴比拉格奈格、格勒大锥、日本游记(7)

在这些人中间,有一个人的遭遇显得有点不同寻常。他的身旁站着一个十八岁左右的青年。他告诉我,他在一艘战舰上当过多年的舰长,在艾克丁姆海战中,曾幸运地冲破敌军的强大防线,将三艘主力舰击沉,又俘获了一艘敌舰,致使安东尼兵败逃窜,他们大获全胜。站在他身边的那位青年是他的独子,就在这次战役中阵亡了。他接着说,他自恃有功,战争一结束就到了罗马,请求奥古斯都朝廷提拔他到另一艘更大的战舰上任职,因那艘战舰的舰长阵亡了。可是朝廷对他的要求理都不理,竟将舰长一职给了一名连大海都从未见过的青年,他是皇帝一个情妇的侍从李柏丁那的儿子。回到自己原来的舰上,他就被冠上了玩忽职守的罪名,战舰则移交给了海军副将帕勃利可拉的一位亲随,从此他退居到远离罗马的一个穷乡,并在那里了结了自己的一生。我极想知道这个故事的真相,就请求长官把那次战役中任海军大将的阿格瑞帕召来。阿格瑞帕来了,他证明舰长所说的全是事实。他还说了舰长许多别的好话:舰长因为生性谦逊,自己的大部分功劳不是少说就是整个儿不提。

我很奇怪在这个帝国里,奢侈之风新近才进来,腐化堕落怎么一下就会发展得这么厉害、这么迅速。所以,在各种罪恶早已猖獗的其他国家里,出现种种与这类似的情形,我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了。在那些国家里,颂扬和掠夺得来的财富都被总司令一个人独占着,而事实上最不配拥有这两者的也许就是他。

每个被召见的人,出现时的样子和他在世时完全一样。看到我们人类在这一百年中退化了那么多,我感到伤心、丢脸。名目不同、后果不一的各种花柳梅毒,完全改变了英国人的面貌,使他们变得身材矮小,神经涣散,肌肉松弛,面色灰黄,膘肉恶臭。

我还让自己身份大降,提出要召几个古代的英国农民来见见面。这些人风俗淳朴,衣食简单,做买卖讲公平,具有真正的自由精神,勇敢、爱国,他们的这些美德在过去曾经是很有名的。我把活人和死人一比,真是不无感慨。祖宗所有这一切淳朴本色的美德,都被他们的子孙为了几个钱给卖光了:这些后生出卖选票,操纵选举,只有在宫廷才能学得的罪恶和腐化行为,每一样他们都掌握了。

动身的日子到了,我辞别格勒大锥的长官阁下,与我的那两位同伴一起回到了马尔多纳达。我在那里等了两个星期,终于有一艘船要开往拉格奈格去了。两位先生还有其他几个人非常慷慨友好,他们给我准备了食物,送我上了船。这次航行历时一个月。我们遇上了一次强风暴,不得不向西航行,才乘上了信风一直又往前驶了六十多里路。一七〇九年四月二十一日,我们驶入了克兰梅格尼格河。这是一座港口城市,位于拉格奈格的东南角。我们在离城不到一里路的地方抛锚,发出信号要求派一名引水员来。不到半个小时,两名引水员就来到了船上。他们领着我们穿过部分暗礁与岩石,航道十分危险,最后才进入一个很大的内湾,这里每一支舰队都可以在离城墙不到一链的地方安全停泊。

我们船上有几名水手,不知是有意要害我还是一时疏忽,对两位引水员说我是个外乡人,还是个大旅行家。引水员把这话向一名海关官员做了汇报,结果我一上岸就受到了十分严格的检查。这位官员用巴尔尼巴比语同我说话。因为两地间贸易往来频繁,这个城市的人,尤其是水手和海关人员,一般都懂得巴尔尼巴比语。我简要地跟他说了我的一些经历,尽量地把事情讲得可信并且前后一致。不过我觉得有必要隐瞒我的国籍,就自称是荷兰人,因为我的计划是到日本去,而我知道欧洲人中只有荷兰人才被准许进入这个王国。于是我就对海关官员说,我的船在巴尔尼巴比海岸触礁沉没了,我被抛在了一块礁石上,后来被接上了勒皮他,也叫飞岛(他们经常听说有这么一座飞岛),现在正设法去日本,也许到那里后可以再找机会回国。那官员说,在接到朝廷命令之前,得先把我拘禁起来。他说他这就给朝廷写信,希望过两个星期就能得到朝廷的答复。我被带到一处舒适的住所,门前有哨兵看守,不过住处有一个大花园,我可以在里面自由地活动。我受到了相当人道的待遇,拘禁期间的一切费用都由皇家负担。也有一些人前来看我,那主要是出于好奇,因为据说我来自十分遥远的国度,那地方他们从来就没有听说过。

我雇了和我同船来的一位青年做翻译。他是拉格奈格人,但在马尔多纳达住过几年,所以精通两地语言。在他的帮助下,我得以同前来看我的那些人进行交谈,不过谈话只限于他们提问我回答。

朝廷的文件差不多就在我们预计的时间送到了。那是一张传票,要求由十名骑兵把我连同我的随从带往特拉尔德拉格达布,或者叫特利尔德洛格德利布(就我记忆所及,这个字有两种读法)。我所有的随从就是那个做翻译的可怜的小伙子,还是经我劝说才答应帮我忙的。在我的哀求下,我们俩一人弄到了一头骡子骑。一位信使早我们半天先出发了,他去报告国王说我就要到了,请国王陛下规定一个日子和时辰,看看他什么时候高兴见我,好让我有幸去“舔他脚凳子跟前的尘土”。这是朝廷的规矩,不过我发现它并不仅仅是一种形式,因为我到达后两天被引见的时候,他们命令我把肚子贴在地上朝前爬,一边爬一边舔地板。但因为我是个外国人,他们倒事先将地板打扫得干干净净,这样尘土的味道倒还不是很讨厌。不过,这是一种特殊的恩典,只有最高级的官员要求入宫时才能得到。不但如此,要是被召见的人碰巧有几个有权有势的仇敌在朝,有时地板上还故意撒上尘土。我就看到过一位大臣满嘴尘土,等他爬到御座前规定的地点时,已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这也没有什么办法,因为那些被召见的人如果当着国王陛下的面吐痰或抹嘴,就得处以死刑。另外还有一种风俗,说实话我也不能完全赞同:如果国王想到要用一种温和宽大的方法来处死一位贵族,他就下令在地板上撒上一种褐色的有毒粉末,舔到嘴里,二十四小时后肯定将人毒死。但是说句公道话,这位君王还是非常仁慈的,对臣子的性命相当看重(这一点上,我很希望欧洲的君主都能向他学习)。为了他的荣誉,我必须说一下,每次以这种方法将人处死后,他都下严令叫人将地板上有毒粉的地方洗刷干净,侍从们要是疏忽了,就有招惹他生气的危险。我曾亲耳听他下令要把他的一个侍从鞭打一顿,因为有一次行刑之后,轮到他去通知人洗刷地板,他却故意不通知。这一次玩忽职守,使一位很有前途的贵族青年就在一次被召见时不幸中毒身亡了,而国王那时并没有打算要他的命。不过这位好君王非常宽厚,饶了那个可怜的侍从一顿鞭子,只要他保证,以后没有特别的命令,不许再干这样的事。

言归正传,当我爬到离御座不到四码的地方时,就慢慢地抬起身来,双膝跪着,在地上磕了七个响头,接着按照前一天晚上他们教我的样子说了以下的话:“祝天皇陛下的寿命比太阳还要长十一个半月!”这是一句颂词,当地法律规定,所有朝见国王的人都要这么说。国王听后回答了一句什么,虽然我听不懂,可还是照别人教我的话答他道:“我的舌头在我朋友的嘴里。”我说这话的意思就是希望国王能准许我将我的翻译叫来。于是,前面已经提到的那位青年就被领了进来,通过他从中传话,在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里,我回答了国王陛下提出的许多问题。我说巴尔尼巴比语,我的翻译把我的意思译成拉格奈格话。

国王很高兴和我在一起谈话,就吩咐他的“Bliffmarklub”(内侍长)在宫中给我和我的翻译分配一处住所,每天提供给我们饮食,另外还给了一大袋金子供我们日常使用。

我在这个国家待了三个月,那完全是遵从国王的旨意。他对我恩宠有加,并几次要我担任荣耀的官职,可我觉得我余年还是同妻子家人在一块儿度过要更安稳妥当一些。

拉格奈格人是一个讲礼貌的、慷慨的民族。虽然所有东方国家的人特有的那种骄傲他们不免也沾了几分,但对外乡人他们还是很客气的,特别是那些受到朝廷重视的外乡人。我结识了不少上流社会的人,我的翻译又一直陪在我身边,所以我们的谈话倒还挺愉快。

一天,我和许多人在一起,有一位贵族问我有没有见过他们的“斯特鲁德布鲁格”,意思是“长生不老的人”。我说我没见过,就请他给我翻译一下,在凡人头上安这么一个名称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告诉我,虽然很罕见,但有时会有人家恰好就生下这么一个孩子来:他的额头上有一个红色的圆点,就长在左眉毛的正上方。这一标记表明,这孩子将永远不死。他描述道,这个圆点大约有一枚三便士的银币那么大,不过会随着时间而变大、变色。孩子长到十二岁时,它就变成绿色;那样一直到二十五岁,之后又变成深蓝色;四十五岁时渐渐变成煤黑色,大小如一枚英国的先令,之后就不再变了。他说这种孩子生得极少,相信全王国内男女斯特鲁德布鲁格不会超过一千一百个,京城里他估计有五十名,其中有个小女孩是大约三年前生下来的。这类产儿并非任何一家的特产,生这样的孩子纯属凑巧,就是斯特鲁德布鲁格自己的孩子,也和别人一样都是有生有死的。

我坦率承认,听他这一番叙述我真是说不出来地高兴。我的巴尔尼巴比语说得很不错,而跟我说那番话的这个人恰好又懂巴尔尼巴比语,于是我就情不自禁地叫出了几句也许是过于夸张的话。我像发了狂一般地高声叫道:“幸福的民族啊,你的每一个孩子至少都有希望长生不老!幸福的人民啊,你们拥有那么多古代美德的活典范,能有大师们随时来把所有过去时代的智慧教给你们!但最幸福的还是那些伟大的斯特鲁德布鲁格,他们生来就不用受人类那共同的灾难,不用时刻担心死会临头,所以心无负担,精神畅快。”可是我表示惊奇,这么一些杰出的人物,我怎么在朝廷里一个都没有见到?前额上有颗黑痣是个非常明显的特点,我不可能轻易看不到的。而这样一位贤明的君王,又怎么可能不找一大帮这样智慧而能干的顾问在自己身边呢?不过也许是那些受人敬重的圣贤的品德过于整肃,不适合朝廷腐化放浪的作风吧。根据经验,我们也常常看到,年轻人总是太有主见,并且反复无常,不肯接受老年人认真严肃的指导。但是,既然国王准许我接近他,那么,我决定以后一有机会就要通过翻译就这件事坦率而详尽地向他陈述自己的意见。不论他愿不愿接受我的劝告,有一件事我是打定了主意的:既然国王陛下一再要我留在这个国家任职,我就感恩戴德接受他的恩典,只要那些斯特鲁德布鲁格超人愿意接纳我,我就一辈子住在这里同他们相处。

我前面已经说过,我与之谈话的那位先生会讲巴尔尼巴比语。他面带着一种微笑——这种微笑通常都是因为对无知的可怜——跟我说,只要有机会留我下来和他们在一起,他都是很高兴的,他同时要我允许他把我刚才说的话向大家解释一下。他解释过后,他们又在一起用本国话交谈了一会儿,不过我一个字也听不懂,从他们脸上我也看不出我的话到底给他们留下了什么印象。短暂的一阵沉默之后,还是这位先生对我说,他的朋友们和我的朋友(指他自己,他觉得这样说比较恰当)在听了我关于长生不老的幸福和好处的一番高论后,都非常高兴,很想具体知道,如果我命中注定生下来就是个斯特鲁德布鲁格,我会打算怎样来安排自己的生活。

我回答说,对于这样一个丰富而令人愉快的话题,侃侃而谈地说上一通是不难的,特别是对于我,因为我常常都喜欢设想,要是我做了国王、将军或者大臣,我会做些什么。就这件事来说呢,我也通盘考虑过好多次了,如果我可以长生不老,我该做些什么事,我该怎样来度过我的时光。

我说,如果我命好,成了斯特鲁德布鲁格中的一员,一旦我明白了生与死的不同,从而发现自己是幸福的:第一,我就要下决心,千方百计发财致富。在这过程中,靠着勤俭节约与苦心经营,大约两百年之后,我就很有可能成为全王国最富有的人。第二,我从小就要致力于艺术和科学研究,这样到最后我将在学问上超过其他所有的人。第三,我要仔细记录下公众的每一项重要活动和事件,不偏不私地根据自己的观察所得,将历代君王和大臣的性格勾画出来;我要准确无误地记录下风俗、语言、服装、饮食和娱乐方面的种种变化。有了所有这一切学问,我将成为知识和智慧的活宝库,并无疑要成为民族的先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