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是清王息谪头一次目色微厉地看着息泯。
他瞳色是琥珀色的,唇色也很浅,又常穿一身素色的衣袍,身上混杂着药香,整个人就很是出尘,与不食烟火的谪仙无异。
他这会望着息泯,唇色被酒液沾染成瑰色,多了几分人气。
息泯淡淡回望他,他面容也是淡,但所有的锋芒都被潜藏在骨子里,稍不注意,就可能会毕露出来杀人性命。
还是息谪率先错开目光,他垂眸淡若清风的道,“没有解药了,我也解不了毒。”
路易一怔,他叹息一声,埋头喝闷酒。
息泯转着酒盏,漫不经心的说,“哪里,本王只是觉得小皇叔懂的真多,身上多罗国的药材也是多,不然何以能治好七皇兄。”
息谪放下酒盏,当着众人的面,他也不跟息泯虚以委蛇,直接问,“端王想说什么,直说便是,休得这样拐弯抹角。”
息泯低笑了声,眸底迸发出冰寒,“小皇叔说哪里的话,当年与小皇叔一别经年,本王可是惦记了好些年,后来小皇叔回来了,还救了本王的性命,本王更是听说小皇叔这些年到处游历,还去往了多罗国,如今多罗使臣也在京城,兴许小皇叔念旧呢,本王就让你们见一面。”
听闻这话,息谪看了眼对面的路易等人,他脸上露出个很淡的笑容,“不是有朋,何来乐乎。”
说完这话,他撩袍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路易等人自然是听不懂息谪那话的,便一脸茫然地看着息泯。
下面的宾客看着中途离席的清王息谪,又瞅了瞅面无表情的端王,再瞟一眼什么都不知道的多罗国,竟猜不出这端王究竟想干什么。
息泯喝完手头的酒,息谪走了,他今个对这宴就没了兴致。
底下十皇子蓦地站起身道,“九皇兄从前在沙场之上,捷报连连,父皇常与皇帝等人说,要多跟九皇兄学学才是,今日在此,十弟敬九皇兄一杯。”
说着,他还先干为敬。
息泯看了她一眼,没吭声,当然杯盏里也空着,压根就不理会十皇子的敬酒。
十皇子脸色不太好看,十四皇子佯怒不平,“九哥,十哥给你敬酒,你怎的不喝?”
息泯眼皮都没抬,他冷笑一声,“怎的,管到本王头上来了?”
十四皇子年少,脸嫩,长的唇红齿白,又穿着一身奢华的皇子朝服,很有范贵公子的派头。
他像个无知少年一样,不满的道,“没有,十四只是觉得九哥这样,未免有失礼数。”
其他人冷眼看着,总是端王和十四皇子都是一母同胞,旁的人哪里管的了。
看热闹就好!
息泯缓缓起身,谁也没想到,他说翻脸就翻脸,一脚就踹翻自己面前的条案,挑着眉,傲慢的睥睨着十四说,“礼数,你跟本王有礼数了?”
十四脸色一白,他拽着袍摆,说不出一句话来。
十皇子也是一惊,他只比端王小了一两岁,从前并无多少往来,盖因他在国子监的时候,端王已经结业开府,再后来就更是没有交集。
他以为,旁人说他冷酷无情,但至少面子上他还是会过的去的。
哪知,今日还是在端王府设宴,作为主人家,他说踹桌就踹,半点脸面都不给,压根不按牌理出牌。
息泯冷冷地看了十四一眼,所有人都看到,他对这个同胞兄弟简直冷漠至极。
“少跟文不文,武不武的垃圾混一块,你当以为跟父皇说了,让本王提携你,本王就要应允,少做梦了,想要封王,想要权势,自己有能耐就去挣,至少在这点上,本王以为老七比你们谁都强,至少他还去了西疆!”
他这话说出来,就几乎将所有的皇子的都给得罪了,不过他好似半点都不在意。
十皇子神色很不好,他捏紧了酒盏,起先端王说的垃圾,可不就是指的他么?
威仪堂堂的端王好像不知道自己拉了多少仇恨一样,背着手,丢下一句,“诸君慢用,本王还有公务缠身,恕不奉陪。”
话音方落,他人就已经走到了楼梯口。
这是三层的楼阁,视野很好,凭栏望去,能将整个端王府都尽收眼底。
端王下了楼阁后,司金跟在他后头,见他面色不太好,便主动说,“王爷,王妃这会在荷华院,同四公主和凤四姑娘一起。”
听闻这话,端王适才面色稍缓,他点点头,深以为应酬阁楼上的那些人,还不如会后宅多陪蠢东西一会。
他半点都不衡量,转身就往后宅去。
才到半路,就见个只比十四皇子大一两岁的少年拎着东西匆匆进来。
他身上虽然穿着皇子朝服,可有些皱巴巴的,人敛着眉低着头,半点皇族气势都没有。
端王脚步一顿,那少年被人领过来,他抬头甫一见息泯,眼瞳骤然紧缩,跟着又飞快低下头。
领路的小厮是个机灵的,他笑着到端王面前回禀道,“启禀王爷,十一皇子来访。”
那少年似乎有些紧张,他将手头的东西往息泯面前一送,见息泯不接,憋了半天,才喊道,“九皇兄,这是礼。”
今日这场宴,盖因雾濛濛随口说了句,息泯就给所有的皇子都下了帖子,自然也包括还在冷宫的十一皇子。
司金上前一步,接过礼。
息泯皱着眉头看这少年,他竟是对他从来都没印象,刚才若不是小厮提醒,他根本还认不出来这少年就是十一皇子。
不过,他还是道,“宾客都在楼阁上,你可自行前去。”
十一皇子抬头,他很是瘦弱,皇子服在他身上显得空落落的,“不用,皇弟先回去了。”
说完这话,他居然转身就走,仿佛今日过来,就只是给端王送个礼一般。
端王也没留他,让小厮将人送出去。
司金才小声说,“十一皇子母妃是卑贱宫娥,因触怒皇后,被打入冷宫,早在十一皇子三岁的时候,就去了,皇后不曾提及过,约莫皇帝早忘了冷宫了还有这么位皇子。”
端王点头,他依稀记得十一皇子上辈子的下场,他好像不喜和人接触,也不爱说话,在夺嫡之争里,他还没满二十,早早的就被人顶上来弄死在冷宫里。
他的父皇,最后去看过一眼,只挥手说了句,“葬了吧。”
说来也是个可怜的。
但这些,又与他息泯何关呢?
成王败寇,弱肉强食,自古以来都是这样的道理。
息泯到了荷华院,还在院门口,就见自家小王妃脱了外衫,正与四公主还有凤鸾在喝酒。
三人约莫都喝的有点多,旁若无人,半点不忌,可又很是自在快活。
他看着她脸上泛出的笑,便知道她是高兴的。
他也就没进去打扰三人,侧目跟司金吩咐道,“多找几个人看着,免得有人闯过来。”
司金应下,端王便自己去了小书房。
雾濛濛和凤鸾还有四公主确实喝的有点多,一人抱个酒坛子,就跟个酒鬼一样。
凤鸾脸红红的,她早将肩上的披肩给扔了,袒露出脖子和胸口,很是妩媚勾人。
她往雾濛濛压过去,“那个曲染,你们可还记得?”
雾濛濛和四公主点头。
凤鸾又说,“年初就离开京城,外出游历去了,那可真是快活哪。”
四公主脸上略有惆怅,“可不是么,我哥做梦都想过那种日子。”
雾濛濛神色淡淡,“每个人的选择追求的不一样吧。”
凤鸾喝了口酒,很不文雅地打了个酒嗝,趴雾濛濛肩头说,“所以啊,濛濛,让你家王爷赶紧做皇帝,然后我跟小四就能过的逍遥一些,省的这个皇子那个皇子整天登我凤家的门,看我就跟看块肥肉一样,讨厌的很。”
雾濛濛和四公主都吓了一跳,两人搁下酒坛子,就不约而同地伸手去捂凤鸾的嘴。
结果一个没坐稳,三人就倒在地上滚成一团。
雾濛濛被夹在中间,她前后都是白花花的软胸脯,晃的她差点没回过神来。
这一刻,她无比希望自己个男儿身!
四公主身子发软地爬起来,她还伸手去拽雾濛濛,跟着两人才合力将凤鸾扯起来。
她呵斥她,“四鸾,别乱说,小心我撕烂你的嘴。”
凤鸾嘟了嘟嘴,摆手不耐烦的道,“我知道,我知道,六表哥跟我提过醒了,他说我再和濛濛关系好,也不能公然表示站端王这边,暗度陈仓就是了。”
雾濛濛也点头,她一双眸子水雾润润的,“竹笙哥说的对,你该听他的。”
秦竹笙被夸了,凤鸾比谁都高兴,她眯着眼凑过去道,“我跟你们说,六表哥问我,将凤家做嫁妆,他拿秦家为聘,这样可否?”
雾濛濛脑子有点晕,她转了几圈,才回过神来,妈的,秦竹笙娶了四鸾,这就将秦凤两家都给掌控在手里,四大家族,他就占了两个。
以凤家的财力做支撑,他可以顺利夺取秦家,然后再用秦家的势给凤家做后盾。
艾玛,她总觉得,秦竹笙这次要赚大发了。
她和四公主对视一眼,显然两个人都想到了,唯有凤鸾懒得去考虑这些,沉浸在她和秦竹笙日渐甜蜜的感情里,智商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