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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踽踽三人行(九)

周杨极具有专研和探索精神,尤其是对中药草,没有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顾虑,了了教的时候不藏着掖着,周杨学的十分尽兴,在毒药方面,还颇颇有点自己的研究。

尽管了了对周杨的研究嗤之以鼻。

在药理方面,周杨少见的跟了了有不同的想法。

了了的意见是尽最大的努力发挥药草本身的价值,世间万物皆可入药,而万物有相生相克,周而复始,自有循环,所以,并不需要把不同的药性搅和在一起制造出新的东西,这是对药草本身的尊重。

周杨的知识面没有了了的广,并不知道这世上甚至连一块石头一块骨头的存在都自有造化,所以他所秉持的看法是用不同的药草跟不同的药草结合,药性相融,从而产生行的药性,来增添寡薄的药草种类。

周杨对自己的想法十分看好,并常常付诸行动,尽管了了一而再再而三的说并不需要。

周杨还是乐此不疲。

在了了看来,周杨的做法完全是不对的,也许真的能产生新的毒药或者能救命的神药,但了了打心眼里并不希望周杨这样做。

了了下意识的站在药草的角度来想,这世上有万万种植物,各有不同的性格,或毒或药,在世界的某个角落里自顾自的成长繁衍,自有清贵,世人探寻采摘已经是打扰,在乱糟糟的跟别的搅和在一块,实在是亵渎了。

了了也惊讶自己什么时候也尊崇老庄那一套无为了,但对象如果是这些草药的话,他并不反感。

了了对周杨的很多时候是采取放养的方式,只要不涉及大的人生观世界观的问题,了了还是很尊重周杨的想法的。尽管了了自己的三观也不是特别的正。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了了很崇信这句话。偶尔不讲道理,但不耽搁了了对周杨自我人格上的尊重。

这导致周杨对了了的不赞同也采取了不赞同来应对。

周杨属于那种很有天赋但不知道自己很有天赋的人,所以周杨做什么都很投入也很努力。

得到回报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从某些程度上来讲,周杨的用毒手段比了了的还要多。

江湖上人称千毒鬼手的老憨跟铁豹子方大流在玉卿台上决斗,双双呕血而亡。

按说千毒鬼手是老江湖了,一手出神入化的用毒手段不讲,自身所练的阴鬼爪放到江湖上也是少有敌手,当初千毒鬼手可是夜能止小二啼的人物,奸杀掳掠,无恶不做,他少年成名,心气颇高,作事没有章法制度,心不好了杀人泄愤,心情好了也要杀人庆贺。曾经在一夜内将一个镇子上的人屠杀殆尽,只是为了看看鲜血铺了一地的景象同早上刚跳出云层的太阳哪个好看。

方大流也是少年成名,自身所练的铁拳十式是少有的正宗道家功法,错就错在他年纪轻轻泄了元阳,一身令人艳羡的功夫弄得不成不就,比起千毒鬼手是炮仗和手榴弹的差距。

凡进了玉衡镇不准私下斗殴,江湖事江湖解决,有什么矛盾了决斗台上见真章,这是镇子里的人都知道的规矩。

大家兴致勃勃备了瓜子凳子准备看一场力与美的绝对碾压。就见俩人对了百招不到,千毒鬼手喷了个漫天血雨,铁豹子不甘示弱,紧随着对手的脚步将相爱相杀进行到底,一场花式喷血那叫一个惊艳绝伦。

大家囧囧有神,嗑着撒上血的瓜子开始脑补一场哀怨缠绵的旷古绝恋。

决斗是假,殉情是真,要不凭着铁豹子那半吊子的功夫怎么能在千毒鬼手下走了百招,肯定死千毒鬼手手下留情了啊。

再来说说千毒鬼手,不顾江湖上人口诛笔伐挑战铁豹子,脸还要不要了,但跟自家心上人比起来脸算什么东西,必需得比啊。

姽婳医娘风情万种的上了玉卿台翻翻已经咽气的俩人的眼皮子,玉一样的手捏上俩手腕子号了会儿脉,盖棺定论“俩人气血逆流,丹田尽碎,脉象并无中毒,像是自碎丹田。”

台下人哄乱起来,愈发觉得各自的猜测是正确的。铁豹子就不说了,中毒?凭着千毒鬼手的称号,谁特么没有脑子的下毒,找死么?

再说,这世上恐怕还没有姽婳医娘诊不出来的毒,所以说,自杀是必需的啊!

俩好好的人在决斗台上双双自杀,除了心甘情愿死在对方手里还有啥啊?除了有私情还有啥啊?

江湖人有江湖人的道义,正当大家热火朝天的讨论该给两人买多大的棺材合葬的时候,周杨不动声色的笑笑,带上摊子上没加料的包子,把了了重新系在背上,悄无声息的出了镇子。

了了的脉象虚无,却并不是中毒,人参可以吊命,但似乎所有的药材用到了了的身上都没有效用,了了甚少生病,生了病却要缠绵病塌几个月,药石无效,与之相反的是,了了受伤后愈合能力惊人,周杨暗自琢磨,了了常说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只要他还能走一日,就要找到能治好了了的人外人。

了了的将死已将把这个十岁的小孩磨得像个大人,他有力气,有手段,有恒心,有脑子,唯一的没有接触过外界的缺陷也在了了有心的教导中弥补了。

只要了了还有呼吸,他就不怕。

玉衡镇处在三国交界出,四周都是荒山,周杨有目的没有方向的走,每天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探探了了的脉搏,一直都在,但是一日比一日虚。

了了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脸色没有多大的变化,但是一天比一天虚弱,身上的重量越来越轻,周杨的心也越来越往下沉。

人最大的恐惧就是不知道恐惧的来源,周杨有时候夜里睡着的时候常常莫名其妙的醒来,浑身冰凉,了了被捂的暖烘烘的就像是睡着了,周杨看着稀罕的很,用力的抱住,但是有时候又会产生自己也不知道的愤恨,这种愤恨是对周围所有东西的,也包括了了。

这时候周杨就会一遍又一遍的叫“了了……了了……”

他不是恨了了,他只是一个人走的时间久的,对自己坚信的产生了怀疑,只是怨了了把带了出来,却又丢下他一个人。

就像了了生着只是为了教自己,有一天把自己带出怀清村那个水深火热的地方,带出来了,了了的使命就可以完成了,就拍拍屁股走了,就……再也见不到了了了。

周杨的脸色很平静,偶尔遇到艺高人胆大进山打猎的猎人,叔叔伯伯叫的亲热,同他们同行一段路程,婉拒他们的好意独自带着了了上路。

了了的脉搏还是日渐虚弱,背上的人越来越轻,周杨的步子却踏的越来越重,周杨心里凉凉的,已经快起不来波澜了,他不知道了了还能坚持多少时间,他觉得自己就像一棵树,从了了昏迷的那一天起就树心开始烂了,现在已将快要跟了了一样没有多少日子可活了。

了了若是死了,他怕是也活不成了。

死了也好,死了,也就没有这么多的事情了,也就……不会再死了。

这种像是从心里面放血的感觉,周杨再也不想体会了。

也许死了才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