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时分,氐军军营里忽然燃起了发火,四周的角落都被点燃了。
洛玉梳听到外面的呼喊声,跑出大帐一看,“不好,有人夜袭!”她跑回帐中拿起盆赶去救火。
火势越来越大,很快蔓延到了她的帐篷,她根本顾及不到,大家乱做一团,救火的救火,救物的救物,一顶顶大帐很快都化为了灰烬。
正当军营乱哄哄的时候,晋军已经率大军攻过来了。
“不好了,晋军攻过来了!”
将士们已经顾不得拯救大火,操起兵器就去集合。
又是这种偷袭戏码,若不是有内奸里应外合,他们何至于这么惨!洛玉梳把水盆一丢,跑去找符坚。
符坚强忍着心中的愤怒,在军令台上沉着冷静地发号施令。
今晚月色惨淡,朦胧的月光根本照不亮征途路,夜莺咕咕啼叫,为这夜色带来了几分凄凉。
洛玉梳跑到军令台的时候,符坚已经骑着马带队出了军营,她爬上烽火台,对着他大声喊:“单于,你要小心啊!”
山谷间传来她的回音,符坚坐在马上回过头来看着军营的方向,心中安定了很多。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一直跳得厉害,一刻也安定不下来,似乎会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山外传来了战场上的厮杀声,兵器的碰撞声和火药的爆炸声,原来晋军已经快到氐军的军营门口了。
趁着朦胧的月色,符坚骑着黑色的战马挥刀如麻,灰色的铠甲泛着淡淡的光泽,晋军的将士只要过去,就会成为他的刀下亡魂。
司马南骑着白色的战马冲出来,跟他厮杀起来。两军的首领在此刻终于聚首较量,刀光剑影中,功力不分上下。
“符坚,我们终于见面了!”司马南沉着地开口。
符坚冷笑:“幸会!”
短暂的停顿后,刀剑继续交错起来。
在纷乱厮杀的战场上有一个角落,姚兴带着几个人躲在战车旁边,操动远程强弩瞄准了正在搏斗的符坚。
他早就跟晋军的首领司马南商量好了,把符坚干掉,就让他登上符坚的位子。烧掉粮草也是他命人干的,趁着今晚月色不好,根本没有人能发现他的举动。
符坚全神贯注地与司马南搏斗,整个背部毫无防备地留在了外面。
“放!”姚兴一声令下,强弩穿越人潮直直地朝符坚射过去,速度之快让人无法察觉。
“哧……”箭入身体的声音传来,司马南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符坚!”
符坚被一阵剧痛震得半跪在地上,一支两根手指粗的箭穿透了他的胸膛,直刺心脏。
“单于!”
不远处的幺子和右玄都看到了受伤的他,不顾一切地跑过来。
幺子看到他心口插着的箭,全身都凉了。
氐军的士兵自觉地形成一个保护圈,抵挡着打过来的晋军。
司马南回到了自己的军队,皱着眉头看着符坚。他是想跟他真正较量一番的,没想到姚兴现在就动手了。当亲眼看到符坚中箭的时候,他被愧疚淹没了心智。是他用了不光明的手段害了符坚,他算什么男人?
他司马南从来没有做过这么卑鄙的事情,如今竟然让人偷袭了自己的对手。
司马南浑身发冷地坐在战车上,无力地闭上眼睛。
符坚强撑着一口气没有昏死过去,在将士们的保护下,幺子和右玄把他抬上了战车。
“撤退!”梁安下令,撤退的号角声立刻响起。
晋军这边。
“元帅,要不要乘胜追击?”
司马南摇摇头,“撤兵!”
“可是这么好的机会……”
“撤兵!”他又强调了一次,用不光明的手段打赢的仗,他不屑!
符坚要死了,这场仗他们已经赢了。连首领都倒下了,还能翻得了天吗?
洛玉梳正在帮着守营的将士收拾军营,凄凉的号角声在军营在吹响。
大家听到这号角声,纷纷丢掉手里的东西,跪在地上哀哭起来。
洛玉梳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们,发生什么事了?她拉着一个人问:“你们哭什么?”
那人哭着摇摇头,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凄凉的号角声越来越近,她转身看向军营门口的方向,符坚正躺在战车上被人拉了回来,后面浩浩荡荡的军队全都哭丧着脸。
“不可能……不可能的!”她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拼命地控制着自己的泪水。
部队已经走进了军营,符坚的身影也越来越近,现在,她想欺骗自己都不可能了。
“单于……单于!”
即使双腿已经发软,她还是拼命跑到了他的身旁。
朦胧的月光下,符坚面无血色地躺在车上,身下淌了一滩血,她颤抖着手去摸他的鼻息,微微弱弱的,还残留着一点点气息。
“单于!你醒醒啊!”
整个军营只有洛玉梳的痛哭声和风吹过草丛发出沙沙的声音,符坚没有回应她,他的神识正一点一点地抽离身体,随风远去,化作天边朦胧的月光。
洛玉梳趴在他身上,一遍一遍地喊着他,泪水滴到他的伤口里,跟血化为了一体。
明明在几个时辰前还跟她有说有笑的人,此刻再也不会睁开眼睛了,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一个叫符坚的人,能够尽力地满足她的要求,在她怕冷的时候为她披上斗篷,在所有人不相信她能力的时候能够递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一切都迟了,当她发现他的好时,一切都晚了,她曾经很多次伤过他的心,拒绝过他的情,现在想弥补都来不及了!
“符坚!你还没有收服天下,你不能死听到没有?呜呜……你不是要我留在你身边吗,你死了我怎么留下来!”
“你还有夫人和孩子,你怎么……怎么忍心丢下她们?”
无论她怎么哭怎么说,符坚都没有任何反应。
幺子再次去探他的鼻息,发现他已经去了。
“单于!”幺子咚地一声跪下去,低头痛哭起来。
洛玉梳急火攻心,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洛玉梳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她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个可怕的梦,拍拍胸口松了一口气,起身就冲出了大帐。
大帐外,到处安安静静的,连平日巡逻的士兵都没有。她到处寻找,最后在军令台下找到了下跪的士兵。
符坚的身体已经被战袍盖起来了,接受士兵的跪拜后,就要把他的身体运回兰庭举行葬礼。
看到符坚的尸体时,她脚一软就跌坐在地上,原来不是做梦,他真的死了。
幺子看到了她,走过来扶起她,把手摊开在她面前,叹了一口气说:“这是单于临死前让我交给你的。”
离魂戒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洛玉梳拿起戒指轻轻地磨砂着,良久才戴在自己的食指上,对幺子说:“什么时候送他回兰庭?”
“今天。”
“好,我去收拾一下。”
她回到大帐才发现,自己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收拾了,都被大火烧光了。
她浑身疲惫地坐在榻上,在心里无奈地叹息,现实终究逃不过宿命,符坚还是战死沙场了,就差一步,他就能统一天下,建立一个新的王朝,只可惜一步错,满盘皆输。
两个时辰后,回兰庭的队伍浩浩荡荡地上路了。
老天似乎也感应到了众人的悲伤,撒出一片灰蒙蒙的天空,春寒未过,料峭的春风吹得人头皮发麻。
来时将士们雄赳赳气昂昂,回时却垂头丧气难掩悲伤。号角声变得呜呜咽咽,没有了战场上的高亢。
这条路,是洛玉梳走过的最漫长最绝望的一条路。她不懂自己为什么会经历这么多次的生离死别,难道是她命带衰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