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断的冲洗着身子,她苦笑,又不是第一次被狗咬了,没那么矜贵,只要,她爱的母亲能好起来,她怎么样都无所谓,可是,母亲,母亲,还能活多久呢?
换了一套衣服,她看了一眼屋子,满屋狼藉,还有男欢女爱留下的奢靡味道,不,应该说是,交一合留下的味道,那么腥臭,有点恶心。
她关上了门,心里想着,安司辰,我什么都不曾欠你,我们只是公平交易,这幅身子,随你怎么折腾吧,随你,我再也不欠你什么。
她苦笑,这样也好,原本对于他的一丝一毫的歉意,现在也烟消云散了。
到医院的时候,都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母亲还在等着她吃饭。
听到她的声音,母亲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声音很急切,“是月初吗?”
冷月初看着母亲苍老的脸,想着,母亲再也看不见的双眼,眼泪就又差点流出来,那么好的人,为什么,就会有这样的结果?
而那些那么坏的人,坏到杀人放火,坏到欺压弱小的坏人,怎么都活的好好的呢?
像汪美娇,像安司辰……
慌忙的接过母亲如老树皮一般皲裂的手,强装笑道,“是我,妈,我去换了一套衣服,走的时候,你在睡觉,我没叫醒你。”
人老了就像极了小孩子,特别是她刚刚失明,对一切都充满了危险感和无措感,女儿,似乎成了她唯一的依靠和支持。
“月初,妈真是连累你了,你受累了孩子,这下子又要花钱了,妈,真的是,每天都像睡在针毯上,心里有愧啊,孩子,妈这是在给你造孽造罪啊,妈,也知道,这病是治不好的,我想,咱们还是别治了,好不好,妈,真的不想再让你背上一身的债了。”
李桂纶是眼睛看不见了,但她心里跟明镜似的,何况,她那么疼爱月初,无论如何,她都不想再为月初增添负担了,要不是月初在家里以死相逼,她无论如何,是不会来医院的。
原本,她就想着,月初回来过年,再看看她一眼,等月初开学,眼睛也许就完全看不到了,可惜,月初说要打工赚钱,过年不回来了,最后一个心愿也没达成,但,那样也好,月初就不会疑心。
于是她就打算,等到真的不行了,再告诉她,到时候回天无力,她就不会再为她背债了,这孩子的一生还刚刚开始啊……
可,没想到啊,人算不如天算啊!
可,让她心安理得的去花女儿借来钱的,她的良心,真的过不去啊!
真,希望自己快点死去,恨不得立刻就死去!
可是,她又那么不希望自己立刻就死去,因为,她的月初,就她一个亲人,她那么孝顺,她还记得,她哭着说过,妈,你为我活一天,我就为你活一天,她害怕她的女儿,也随她去了啊!
何况,她那么爱她的月初,还没看到她嫁人生子,还没有亲手将她交给一个可靠的男人,她真的不忍心,也不放心的走啊,要不然,她真的早就用一根绳子,一瓶药,来结束自己早该结束的老命了。
哎……为什么竟是那么的难,死与不死,真的那么的难啊!
老人,几乎老泪纵横,她曾无数次想过,若是,她二十一年前,没有在孤儿院门口抱起那个冲她微笑的女婴,那么或许,她会有更好的人家,或许,她的亲生父母回来抱走她,她就不用跟着自己遭罪了。
“妈,你不要那么说,你会好起来的,会的,咱们娘俩,以后会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没人能分开我们的……”
冷月初伏在母亲苍老的怀里,眼泪无声的滑落,她知道自己是自欺欺人,可是,她多希望,自己能挽留住,母亲匆匆离她而去的脚步。
泪啊,在肆意的奔流,妈,不要走,不要留下月初一个人在这世上,孤苦伶仃!
李沐风刚要推开病房的门,就看到了月初母女相拥的一幕,月初在母亲怀里暗自流泪,李桂纶抚摸着女儿的头发,浑浊的眼睛里,也流出了悲凉的眼泪。
李沐风站在门前,久久不能动,他多希望自己能帮助那个女孩,他在心里默默守护的女孩,拭去她的眼泪,今生都不让她再流泪!
一拳头打在病房外的墙壁上,从未没有像现在这么恨过,好恨自己竟是那般的无用!
走廊里很静,有风吹起了他白色大褂的一角,虽是春风,吹在他身上,却很冷,因为,身为医生,他比谁都清楚,无论如何,都不会挽留住,李桂纶离去的脚步,他好害怕,月初,能不能承受失去她的悲痛,他知道,那一天,很快就会来临的。
第一次恨自己,身为一个无用的庸医!
安司辰接到医院院长的电话时,正在开会,公司出现了一些内部消息泄露的事件,安司辰知道后,大动肝火,他生平最恨的就是为了一些利益出卖自己的灵魂的蝇营狗苟之徒!
他拍着桌子说,查出来是谁,绝对严惩不贷!
说的时候,脸上有诡异莫测的笑,看得众人是心惊胆寒。
院长带着一贯的谄媚的笑说,安少爷,你放心,我们邀请的国际上权威的肿瘤专家,下午就可以到了,冷小姐母亲的生命,我们一定会接竭尽全力的去延长,以后,还请安少爷对院要多多照顾啊……
安司辰听得云里雾里,一声咒骂挂断了电话。
助理李琪看着总裁自从回来后,整个人就躁动的如同一只易怒的狮子,心想,莫不是又是那位姓冷的小姐……
安司辰挂上电话突然想起冷月初那晚躺在钢琴上,呜咽着,流泪的哀求,断断续续的,好像是说到什么病了。
大脑像是瞬间过电一般,一个激灵,一个不好的念头闪过大脑,莫不是……
打给那个院长,院长一如既往的笑盈盈的。
安司辰没好口气,“废话少说,你说住院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果然,真的如自己料想的一样,月初的母亲住院了,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她的母亲居然,居然还有半年的生命!
心里颤颤的,像是被什么东西恨恨的敲击了一样,他回想起那晚,她冰冷的眼神,冷漠的表情,哀莫大于心死……
妈的!
他居然在她最痛苦,最无助,最需要安慰的时候,那样的狠狠的伤害了她!
难怪,她会那样的眼神!
心里冒出一个让自己更后怕的念头,她以后是不是再也不会相信他,是不是,他永远都赢不了她的心,她这辈子是不是再也不会原谅自己呢??
一个个可怕的想法不断的涌出着,他握紧了拳头,头上开始冒出冷汗。
“安少爷,安少爷,您还在吗?”
听筒里穿过院长的叫喊,安司辰回过神来,口气变得犀利严肃,“你给我好好听着,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救出冷小姐的母亲,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
“这个……这个……”院长面露难色,嗫嚅道,“安少爷,以目前的医学水平来说,能延长她的生命算是不错了,这,治疗痊愈……”
“什么狗屁医院啊,我要你马上给我安排转院!”
安司辰大怒,他现在一心想挽救那个老人的生命,他知道,她对冷月初来说,是重要的重过一切的!
“安少爷……这,不怎么好吧,你知道,咱们医院的水平,在国内也是数一数二的了,何况,这次咱们重金请来的国际上的肿瘤权威,我相信,不比世界上任何一家医院的治疗水平差,要是转院的话……好像,不太利于病人的治疗啊。”
院长在电话这端已经是大汗淋淋,得罪了安司辰,下一年的慈善捐款,和各种先进仪器的引进的款子,可能就没有着落了。
“那好,我要你找来最好的专家,给我用最好的药,不惜一切代价,明白吗?”
“知道了,安少爷!”
安司辰放下电话,便心急火燎的出去了,银灰色的跑车,风驰电掣般的,一会功夫就到了乔诗那里,虽然,他也很想恨不得一下子飞到冷月初那里,去安慰她,但是,他知道母亲最重要的就是要尽量找出最好的治疗办法和手段,这样才是对月初最好的安慰,那样,说不定,月初才会对他另眼相看。
带着乔诗到了第一人民医院,乔诗看了看里桂纶的治疗,表情变得很凝重起来,他放下资料看了一眼安司辰,摇摇头。
“你什么意思,摇头是什么意思?”安司辰一把抓过乔诗的衣领,神情很激动。
“司辰,你冷静好不好?你这个样子,我没法和你说什么。”
乔诗显然不愿意和他一般见识,现在只要牵扯到和冷月初有关的事情,安司辰总是变得不可理喻!
安司辰慢慢的松开了他的衣领,炙热的眼神,包涵这一切的希望,看着乔诗。
乔诗叹了一口气说,“司辰,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她的癌细胞已经扩散到全身了,最多还有半年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