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饶、周游、王尚喆
一研究背景及目的
作为世界上劳动力资源最丰富的国家，由于劳动力供给增长过快，我国劳动力资源已经严重过剩，发展对外劳务输出具有迫切性。伴随着对外开放的纵深推进，对外劳务输出成为一些地区，尤其是劳动力富余的欠发达地区人们的普遍选择。越来越多的人走出国门，到国外提供劳务，这既缓解了国内就业压力，又赚取了外汇，增加个人收入。近年来，我国对外劳务输出虽取得了一定成果，但与商品出口、引进投资所取得的成就及影响相比还远远不够，对外劳务输出的规模及创汇能力也远低于菲律宾等发展中国家，与我国人口大国以及劳动力资源大国的地位极不相称。在这样的背景下，探讨我国对外劳务输出的功能和前景非常必要。
新县位于河南省东南部大别山腹地、鄂豫皖三省结合部，属信阳市，总面积1612平方公里，人口35.4万。新县是一个以林为主的山区县，是国家级扶贫开发工作重点县，但也是全国闻名的对外劳务输出大县，平均每三十人中就有一人出过国。到2006年底，已先后向外国派出劳务（研修）人员1.3万多人次，年创汇5100万美元，居河南省县级单位之首。新县涉外劳务在国内外打出了品牌，劳务输出已成为新县经济支柱之一。新县对外劳务输出产业是一路摸爬滚打过来的。
人多地少、劳力富余，使得新县人很早就开始外出打工谋生。虽然其国内劳务输出业务早在1984年就已经开始，但正式开展对外劳务输出是在1994年。
主导者———吉星公司
吉星对外劳务合作有限公司（下简称“吉星公司”）是新县乃至全国唯一一家县级的、拥有商务部授予的对外劳务合作经营权和外派劳务（研修生）培训资格的公司，是新县对外劳务合作管理局（下简称“劳务局”）的下属企业，前身是成立于1984年的新县劳务输出公司。
吉星公司一方面积极主动地加强同全国各地中介公司以及国外客户的联系，加大新县劳务（研修生）的推介力度。另一方面，作为“官办”企业，吉星公司享有行政资源上的优势，可以免受各种政策方面的约束；在中央，新县籍老首长（新县是著名的“将军县”，出过许世友、李德生等43位将军）的介绍、中纪委监察部扶贫办的推荐等，对新县扩大输出规模起到了很大的推动作用，而吉星公司自然是其最大受益者。随着与外方合作的加深，吉星公司获得了越来越多的用人合同，并开始直接与国外用人单位联系；再加上拥有对外劳务合作经营权，有很多国外的大型劳务中介和用工企业开始在吉星公司设点直接招工，甚至有外方不来面试由公司自行挑选赴外人员的“直派”名额。吉星公司开始专心经营自主业务，同时另外成立了一个子公司“新县远洋对外劳务合作有限公司”（简称“远洋公司”）。远洋公司无外派资格，而是继承经营吉星公司原有的中介业务。如今，吉星公司年外派规模稳定在1500人以上，常年在国外达4000人左右，基本垄断了当地涉外劳务市场。
目前新县对外劳务输出的对象以新加坡、韩国、日本和中东地区为主；以吉星公司为代表，现在的主要业务是赴韩、日的研修生。
严格的研修生培训和管理
研修生的选派有一系列严格的程序和规范，其中包括接受语言、技能方面的培训。根据《外派劳务人员培训工作管理规定》，这些培训须在专门的、具备外派劳务（研修生）培训资格的培训中心进行，而在新县，只有劳务局下属的新县外派劳务培训中心具备商务部核准的外派劳务培训资格。
在吉星公司报名参加研修的劳务人员，必须按照流程，先在外派劳务培训中心接受半个月到三个月的初期培训，主要内容是外语、军训和纪律；初训结束，开出结业证明，鉴定学员是否适合外派，适合者即获得参加外国企业面试招工的资格，有多次面试机会；通过后，学员还要根据外方的要求针对性地继续学习劳动技能，强化语言学习，还要进行体能训练和思想、卫生和行为规范教育，合格者才可出国。
劳务人员出国后也会受到严格管理。出国前劳务人员必须签订一份保证协议，对在国外生活的各方面情况作了严格规定和限制，出国后要服从所在企业的管理；吉星公司还建立了一套互动机制，让在国外的劳务人员和国内的亲友保持联系，并经常举行家属座谈会，以此稳定劳务人员和家属情绪，防止逃跑等情况的发生。
在严格管理的同时，新县劳动部门也采取了各种措施维护劳务人员合法权益。
新县劳务局在日本、韩国设有办事处，派驻了专职人员负责处理研修生各方面事宜，还有国外的中介机构和民间组织的帮助，劳务人员的权益还是有保障的。
一直以来，中国劳务人员在国外的形象不是很好。特别在日、美等发达国家，我国劳务人员逃跑、跳槽、滞留不归等现象一直是一个严重的问题，尤其是通过非法途径出国者，常给外方带来很大麻烦和损失；而且中国劳务人员在国外常被指责为不诚实、懒惰、不讲卫生、没礼貌。劳务人员的形象问题使我国对外劳务输出产业的发展受到了很大的影响。而新县严格的培训和管理措施，使新县劳务人员在外表现优秀，树立起了新县人“诚实、守信、主动、礼让”的良好形象，赢得了外经公司、外国雇主和用工单位的好评和信任，新县涉外劳务的品牌得以树立。
注重劳动力素质教育
随着新县涉外劳务品牌的树立，新县人开始意识到自身的不足：新县普工（劳动型人才）多，而近年来国际劳务市场的趋势是普通劳工需求量在减少，而技术型人才则比较紧缺；但新县工业不发达，本地劳动力无技术基础，需要大力进行教育和培养。
目前，吉星公司正以现在的外派劳务培训中心为基础，申办新县吉星涉外职业技术高级中学（下简称吉星高中）和河南涉外劳务职业技术学院（下简称劳务学院），两者都与全国的“阳光工程”和河南省的“雨露计划”结合，根据相关政策，学员可减免学费并能拿到国家补助，带有扶贫性质。
其中，吉星高中已招生，但未正式以“吉星高中”名义运营，目前设在外派劳务培训中心，称为长期班；据校长夏磊介绍，主要是针对成绩较差的（中考300分以下的）初中毕业生，防止其成为无业游民，让他们进校学一技之长，能自食其力。其办学理念为：注重“劳动素质教育”，不以学历判定素质；有好的劳动态度、劳动技能同样是高素质人才。吉星高中学制为两年，招收的都是20岁以下（因为日、韩等国以20岁为成年，不接收未成年的劳务人员）的学生，学习各类劳动技能，虽不能出国，但可以经由学校安排，去沿海发达地区的工厂实习，且每月有1000元左右的实习工资。
而劳务学院则是以目前的外派劳务培训中心为核心，将只是为出国而进行的劳务人员提前培训，转化为正式的技校教育后，毕业生将能拿到大专学历。按照夏校长的说法，“大学毕业的都是飞鸽牌的，出去不回来；留下的只是初中高中文凭的，都是永久牌的，在我们这里学习，毕业了留得住”，这些学员对当地的经济社会发展能起到实实在在的回报和推动作用，为对外劳务输出储存了充足的技术型劳动力，更是日后新县发展自身技术型产业的劳动力基础。
2008年8月27日，商务部发布《关于确定中韩雇佣制劳务合作地方公共机构首批入选名单的公告》，确定河南省新县对外劳务合作管理局等4家机构为首批中韩雇佣制劳务合作地方公共机构，其中河南省新县对外劳务合作管理局是唯一的县级单位。作为一个典型的劳动力富余的欠发达地区，新县对外劳务输出的发展模式值得借鉴和思考。
本研究目的是以社会分层和社会流动理论为基础，以河南省新县对外劳务输出的现象为例，探究新县对外劳务输出在促进当地经济发展、增加群众收入的同时，还存在的种种问题，并提出一些解决问题的对策和建议，从而对对外劳务输出的功能和前景进行分析。
二理论基础
社会分层和社会流动是现代社会不能回避的两个核心问题。社会分层理论是社会学家用来描述社会结构、社会不平等状况的一种理论。一般而言，对社会分层理论做出重大贡献的有马克思的生产资料占有与否的“二元阶级”论，韦伯的财富、威望和权力“三位一体”学说，以及功能主义、冲突主义和交易费用理论对社会分层的论述。其内涵是指社会分为层级、各个层级之间具有垂直的不平等关系，由于这种不平等关系，不同层级的人群享有不同的政治权利、经济收入和社会声望。
社会流动是指一个人或者一个群体，从一种社会地位或者社会阶级向另一种社会地位或者社会阶级的变化。在一个相对开放的社会里，人们依赖自致性身份地位的程度大大超过相对封闭的社会，而封闭社会更依赖先赋性身份地位。美国社会学家索罗金认为：社会流动是人类活动所创造或改变的一切事物从一个社会位置向其他社会位置的移动。社会流动主要有两种基本类型：垂直流动和水平流动。垂直流动分向上流动和向下流动。向上流动，即改善其社会地位，从一个较低地位流动到一个较高地位；向下流动，即从一个较高地位流向一个较低地位。
水平流动，在我国目前最典型的就是人口在区域之间的流动，其中比例最高的是流入城市的农民工，对外劳务输出属于跨国的流动。水平流动可以使自然资源、物质财富和人才资源得到合理的分配和使用，影响着人口的地区分布和同一产业的内部结构。它带来人员的交往，有利于各地区和群体之间的文化交流，能打破地区和人群的封闭状态，有利于社会的发展。自改革开放至今，中国的社会流动发生了巨大变化，目前正处于一个流动欲望空前高涨、流动速度空前加快、流动规模空前加大的时代。社会分层与社会流动密切相关，社会分层是一个前致性因素，社会分层的位置往往决定着社会流动的难易、渠道的宽窄等。
三研究方法
2008年7月2日至7月10日，课题组成员赴河南新县，对新县涉外劳务管理局及其下属的新县涉外劳务职业技术学院进行社会调查。调查方法以参与观察和访谈为主。课题组成员先后实地察看了学生食堂、宿舍、教室，参与旁听了培训中心学生的外语课和课间演唱励志歌曲的过程；与培训中心的多位教师、学员，刘兵先生等出国劳务归国人员，新县涉外劳务职业技术学院副校长夏磊，新县县委宣传部部长胡光明等政府官员等进行了深入访谈，还对几位学员家属、非法中介知情人士、非法中介经营者进行了暗访。在此基础上，归纳、整理了调查资料，得到如下调查结果。
四研究结果
（一）新县涉外劳务的功能
新县对外劳务输出产业为当地经济社会发展做出了突出贡献，劳务经济已成为新县的一大支柱产业，而由此带来的影响则尤为深远。
1.涉外劳务产业的蓬勃兴起，有力地促进了新县经济快速发展。群众收入的增加是最直接的成果。根据新县劳务局给出的数据，新县输出人数、涉外劳务收入和创汇金额均居河南省县级单位之首，成为河南省涉外劳务输出第一县，外派劳务（研修）人员年均纯收入6万元以上；证明涉外劳务这种水平流动形式使新县的老百姓获得了可观的收入。
2.劳务人员在国外“换了脑子、挣了票子”，有利于新县农业劳动者阶层的向上流动。当地有句顺口溜叫“一年土，二年洋，三年回家盖楼房，四年投资办工厂”。
回国之后，劳务人员的思想普遍有不少的改变；国外归来带回的大量资金，更是激活了当地的经济，老百姓的腰包鼓起来了，就想吃好的、穿好的、住好的；民间财富的积累，刺激了新县消费水平的提高，进而带动了新县经济。最典型的例子莫过于新县的“海归村”：劳务人员出国赚了钱，归国后纷纷给自家修建别墅，极大地拉动了当地的房地产、建材业。80％以上的出国务工人员返乡后兴办了建筑建材、餐饮服务、旅游开发等二、三产业，对外劳务输出形成的产业链，既促进了经济发展，又拓宽了就业渠道，吸引了更多农村富余劳动力就业，有效地促进了就业和再就业工作，缓解了政府就业压力，维护了社会稳定。在我国现阶段，存在社会分层现象。
根据人们的收入水平、职业声誉、教育程度等标准，把社会成员划分为若干社会阶层。“当代中国社会结构变迁研究”课题组以职业分类为基础，以组织资源、经济资源、文化资源的占有状况为标准，把当代中国社会阶层结构划分为十大社会阶层，它们分别是国家与社会管理者阶层、经理人员阶层、私营企业主阶层、专业技术人员阶层、办事人员阶层、个体工商户阶层、商业服务业员工阶层、产业工人阶层、农业劳动者阶层和城乡无业失业半失业者阶层。显然，这十大阶层所拥有的组织资源、经济资源、文化资源的量及其重要程度是不同的。而新县出国打工的规模化规范化，使得处于第九层的农业劳动者阶层，快速向上流动至个体工商户阶层、商业服务业员工阶层、产业工人阶层甚至私营企业主阶层、专业技术人员阶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