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中午吃饭时间,老马离开洪主任的办公室,就近找了家小饭馆,买了碗面条当中餐。刚从锅里捞出来的面条还热腾腾的冒气,老马低下头只顾用筷子挑起来往自己嘴里送,没有觉得烫、也没有觉得淡了或是咸了,他有点木然,他正在想一个问题,那就是:我老马的命咋就这么苦呢?刚刚遇上洪主任这么一位态度诚恳、为老百姓办实事的好官,偏偏他又会得了这种怪病!他一定是为老百姓的事情操心太多才得上这毛病的吧?他还问起我的师兄邓建国,莫不是早就认识我师兄了?如果洪主任与我师兄是老熟人,那这上访的事情解决起来岂不是会更加顺利和更加方便一些?不早不晚,在这个关键时刻洪主任怎么突然就发病了呢?。老马越想越心疼、越想越放心不下,面条还剩下大半碗便丢下筷子,匆忙赶回去看望洪主任。
老马回到预备信访办,见到办公室的门关了,挂在门上面的一块牌子注明了办公人员的作息时间。老马掏出手机一看,现在离下午的上班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他轻轻的在门上敲了几下,没任何反应,只好又回到大街上漫无目的地散步。
天气很好,阳光明媚。道路两旁栽种着法国梧桐,树叶宽大且浓密,即便是艳阳高照,在人行道上行走的人也留不下一张完整人影,只有面部偶尔会被从树顶投射过来的光线照射的微微发烫。按节气来讲,现在还没进入夏天,可南方的气候这些年越来越迫不及待地提前宣示酷暑的威力。气温有点高,30多度了,老马还没走上几脚路就感觉到口干舌苦、头昏眼花。口渴的厉害,老马想买一瓶矿泉水解渴,又怕再出现昨天一样的状况。从县城赶到省城里来的老马,昨天一下火车便在火车站附近的一家小店买了一瓶瓶装矿泉水,老马仔细检查过它的瓶盖确实是密封的。赶路口渴,在到达旅馆住下之前老马就把它喝光了。结果到了昨天傍晚,老马开始拉肚子,一个晚上拉了五、六次,拉的老马浑身软绵绵的差点今天早上起不来床。连一瓶矿泉水也造假?造假的人难道不知道买它的人是用来喝的吗?对吃入人体的东西也造假是不是太缺德了?老马以前直接喝过自来水也不会拉肚子,难道瓶子里面装的水还不如自来水吗?老马这么想着正好走到一个垃圾桶旁,恰好看见一个捡垃圾的老太太从垃圾桶里翻出一只空矿泉水瓶装进她的蛇皮袋中,老马看到蛇皮袋里各种空矿泉水瓶装满了整整一袋。想必这制造矿泉水的工厂根本就没经过严格的消毒就用这些从捡垃圾人那里收购来的这些瓶子直接灌的自来水。
老马想到这就是昨天喝的矿泉水的瓶子来源,马上觉得一阵恶心,扶着那垃圾桶边沿把刚刚吃下去的面条连同胃里的酸水统统吐到垃圾桶里了。肚子吐空了,饿的发慌,肚子还有点痛,老马又怀疑刚才吃下去的面条是不是也有问题?小店里的食物不敢吃,进正规的饭店吃饭又太贵,老马哪里舍得把只够维持普通生活的一点退休金花在进正规饭店吃饭的吃喝上。吃还是不吃?在小店里吃还是进正规饭店吃?老马后悔刚才没有听洪主任的话留在那吃工作餐。就在老马左右为难之际,一位年轻人走到老马身边,问他是不是姓马?是不是从浔江过来的?老马警惕地看了看这位年轻人,只见他面带微笑,态度谦和,以为他是附近哪家政府办公室的一位工作人员,便点了点头。
年轻人向老马自我介绍说他姓古,受他的一位朋友之托特来请老马吃顿饭。老马听说是请吃饭,口水止不住直往上冒,也就没想那么多,心里还以为是洪主任安排的呢,他跟在这名年轻人身后进了一家门面和装潢都不错的餐馆。餐馆里面的环境看上去也很好,桌面上都摆着干净的台布,碗筷擦得晶亮。两人走到一张桌前刚坐下,就有衣着整齐的服务员过来沏茶,拿了菜单请他们点菜。年轻人点了几个菜,要了一瓶酒,告诉老马,说他自己已经吃过了,等会酒菜上来之后,老马尽管慢慢享用,因为现在离信访办公室人员的上班时间还早。老马正奇怪这位年轻人怎么知道自己下午会去信访办公室,再一看年轻人点的都是自己从小喜欢吃的菜,不禁大为惊奇。老马忙问年轻人是谁?是受什么样的朋友之托请自己到这么好的饭店吃饭?年轻人说这顿饭菜是老马的一个老朋友请的,说他自己只不过是受老马的那位老朋友之托出面办理而已。老马问那老朋友是谁?年轻人说人家不让我告诉你,你也就别打听了,吃你的吧!吃饱了好办事。老马说你要是不说出这人是谁,这菜、这酒、这饭我就不吃。年轻人笑着说,饭菜已经上桌、碗筷摆在了你面前,我的任务就算完成了。爱不爱吃随你便,你的那位老朋友也没有交代我把饭菜硬塞到你喉咙里去。只是,你不吃不光是辜负了你老朋友的一片苦心,不吃你今天下午就去不得信访办了,否则你会倒在地上起不来。老马问年轻人为什么这么说,去信访办办事难道人还要趴在地上吗?年轻人神秘的一笑,对老马说哪个信访办偏好什么行动他知道得一清二楚,不信你就到时候看,尽量吃饱一点吧,不过吃得太饱也同样会不好,因为还会有剧烈的运动呢。年轻人说完还递给老马早已准备好的一顶遮阳帽和一双轻便鞋,对老马说下午一定用得上,还说到了晚上再来请老马吃晚饭,换一家更好一点的餐馆吃海鲜,中午这一顿只能算是个工作餐。年轻人说完就去柜台结了账,然后告别老马出了餐厅。
老马尽管满腹狐疑,但却也抵抗不住这一桌饭菜的诱惑。这么好的一桌饭菜还只能算是个工作餐?谁会这么大方舍得请我吃饭呢?在享受口福的同时,老马心里把自己在省城生活和工作的亲戚朋友、以前的老同事和老同学逐个排队想了一遍,越想脑子里越糊涂。简直像在梦里一样:一到省城上访就遇到了一位好官洪主任、洪主任还可能与师兄老邓有渊源;正当饭没吃好就有人请上馆子、送上来的还是自己从小一贯喜欢吃的菜。一帆风顺、亲切温馨,老马本来以壮士断腕的悲壮气概赴省城上访,想不到这过程比钓鱼、抓鸟还舒畅、还痛快、还刺激!老马吃得头上冒汗、津津有味,酒酣饭饱之后,他抓起年轻人留给他的遮阳帽往头上一戴,一手提着那双崭新的轻便鞋,抹抹嘴、大摇大摆出了餐馆的门,径直去了预备信访办。
老马在这个下午第二次到了预备信访办。办公室的门这时敞开着,里面冷冷静静,老马只看见给倒过茶水的小伙子一人坐在那,吹着电风扇一边看报喝茶。小伙子见老马进来的时候戴着帽提着鞋,惊讶的问老马以前是不是也来过?老马回答说从未来过,今天上午是第一次,如果上访的问题没解决,肯定还会来第二次、第三次的,不过他相信洪主任的水平和能力,以后或许是用不着再来了。小伙子疑惑的说:你好像是有备而来。老马也奇怪的回答:我当然是有备而来呀,你和洪主任不是都看过我的上访材料吗?小伙子说,不是说材料,是说活动。你知道你今天下午是来干什么的吗?老马不快的说:我不知道难道你知道?我来看看洪主任的病好了没有?如果洪主任没事了,我还有事要向洪主任反映和请教。小伙子显然也不高兴、不耐烦:我说过洪主任他没有病,他好好的呢。老马问:那他现在在哪?他下午不上班吗?小伙子反问:谁说洪主任下午不上班?他正在带领大家军训!老马没听明白:军训?你说洪主任下午带人军训?带的什么人?小伙子说:你们,你们这些来上访的人。老马大为惊奇地问:这是为什么?是谁规定上访的人还要接受军事训练?小伙子说道:没人规定,是来这上访的人自己乐意!洪主任在部队里当过连长,带过整整一个连的侦察兵,他手下的那些兵个个都是精兵强将,洪主任说都是他亲手训练出来的。洪主任转业到地方后再没兵给他带,现在退休了,还忘不了他当年带兵打仗的那年月,只要他的脑病一发作,就把来这上访的人看做了当年他手下的那些战士,每天下午带领他们到政府大院的操场上军训。老马听到这来劲了,说:原来如此,这太好了!洪主任平易近人,我们信任他,愿意与他拉近距离,只要是洪主任带领我们做的,肯定都有一定道理。小伙子说:你说的没错。洪主任说过,通过军训可以增强和锻炼你们这些人克服困难的信心,有些困难和问题本来通过你们自身的努力就可以克服和解决掉,用不着来省城或是去北京。洪主任还说过,通过军训也能提高人的毅力,增强与困难和腐败分子作斗争的勇气。小伙子的这些话让老马充满了期待,他兴奋的说:洪主任带领我们军训一定很带劲、很过瘾!小伙子笑了笑:带不带劲、过不过瘾,只有你们亲自参加过军训的人才知道。顺便告诉你:参不参加军训都由个人自愿,没人强迫。老马赶紧说:参加,我参加。能不能请你带我过去?小伙子看了一下手表,说:还来得及。那好,我这就带你去。不过得赶快,千万不能迟到,否则洪主任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老马着急了:那就赶快吧,还等什么呀?
军训快开始了,本来还有一段重要的实情小伙子来不及对老马交代清楚,那就是:这军训既不是信访办特意组织的,也不是哪一级政府有意安排的。前面说过,预备信访办的洪主任脑子受过重伤,由于存留在他脑袋里的那块弹片作怪,只要中午一过,洪主任就与上午判若两人,上午他是一个和蔼可亲、爱民如子的信访办老干部,下午则成了威武冷峻、行峻言厉的侦查连连长。但不管洪主任他怎么变,来这里上访的人都认同他和崇拜他,既尊重上午的洪主任,也服从下午的洪连长,大家都冲着洪主任的为人而来,也就愿意以各种方式与洪连长靠近,参加军训本来就不是一件坏事,至少还能提高人的毅力和身体素质,因此跟随洪连长军训的人员每天都不少于十来个。
当预备信访办的小伙子领着老马赶到政府大院操场的时候,洪连长召集这十来个人正好准备列队。
要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