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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086真相

听着她的话,柳翩翩心中也渐渐地升腾起一股莫名地悲戚来,但是一想到此行的目的,也顾不上悲戚,“这是?”

常老小心翼翼地取出了架子最左端的瓶子,上面写着“昭和十五年”的标签。

昭和十五年。

也就是及冠那年,柳回风一眼便看中了冯暮雪,母亲的提亲她竟然也极为干脆地答应了。

可是洞房花烛夜,细心的他还是觉察到了些什么,所以借故离开,想要满满的感动来融化她寒凉的外表下,那颗同样寒凉的心。

可是似乎无济于事。

昭和二十年。

那是冯暮雪和柳初阳的流言蜚语传出时,他又是气愤又是心疼,可是终究也没有什么作为地看着她的眼泪一步一风华地洒落在前往明心庵的山路上。

可是那日,尽管在劫匪面前,他拼死相救,可是他却看到冯暮雪向着柳初阳的方向转身。

在曾老叔家中,冯暮雪走后第二日,他便醒了过来,只打量了一番周边环境,便慢腾腾坐起身,低头对着胸口,端详了许久,低低地说道,“你还是弃我于不顾了呢,呵呵。”他的声音极低极低,一离开唇,便被风吹散,湮没在尘埃之中。

柳翩翩有些难过地盖好了昭和二十年的瓶盖,暗忖果然是天意弄人,倘若那柳回风早一天醒来,亦或是冯暮雪晚一天离开,这结局或许将会改写。

这般思索着她便开启了昭和十九年的瓶子。

那年九月,是他与慧娘大婚的日子。洞房夜里,清辉的月色寒凉如初,几片连绵的云彩或浓或淡地抹在天际,暗淡的星辉闪耀尘世的山水尘世的悲离,亘古地不为所动。

柳回风挑开鸳鸯戏水的红盖头,看见凤冠霞帔的慧娘一顶红艳艳的盖头,愣了愣,脚步却再也近不得半步。

他叹息一声,拂袖踏出新房,那满天满地的红仿佛镀上一层冰,再也热闹不起来,锦幛里的女子听到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

“你,真的这般狠心对我么?”

“对不起。”

一个又一个的瓶子被开启,柳翩翩在那些浮浮沉沉的画面中全神贯注地注意着他们的每一个言行举止,唯恐遗漏下什么缺憾。

昭和二十年,也是冯暮雪到九清山的第十日。

曾叔熟练地为冯暮雪受伤的手臂上敷好药草,便匆匆到隔壁帮苏牧敷药,他比起冯暮雪伤势重了很多,为了救出筱诗他几乎和那个土匪拼掉了性命,绕是他身手矫健,也在击毙那匪徒后,手腕,右腹中了两刀。

晦明变化间,那间小茅草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个。

柳回风坐在一侧,一瞬不瞬地盯着她那张苍白的脸。

他做梦也不会想到竟然会在这种时候见到她,更想不到他和她之间的那些过往,他本该忘了的那些事情啊,却都在这一刻纷至沓来,让他手足无措。可他明明记得她多么的恨他,恨到连他的孩子都不愿意留下。

他的手颤抖着缓缓覆上她的脸,声音有些哽咽,“为什么,为什么我会对你这样一个狠毒的女人念念不忘?!是了,我明白了,我是舍不得你这样死去的啊。你知道么?慧娘刚刚为我生了个儿子,没有你冯暮雪我柳回风的香火也不会断啊,还有自从你走了以后,府里真的夜夜笙歌,处处太平,天晓得,天晓得我有多么自在快活,冯暮雪,你还要流着眼泪看我逍遥,你要是死了————”

这般说着,他的眼泪也簌簌地落下来。

曾叔为隔壁的苏牧敷好药草,回来时便看到这一幕,脚步一顿,眼神里一阵犹豫的神色翻滚不定,最后终于走到了柳回风面前,伸手替冯暮雪掩了被角,喃喃道,“也许你是真的误会她了吧。”

柳回风忽的换上满脸地嘲讽,“误会?!哈……你怎么敢这么说?!当初曾老叔可知为何在山下捡起重伤的我?好!我告诉你,就是因为这个女人!当时我听说九清山盗匪横行,担心她受伤日夜兼程地赶来救她,可是结果呢,我为她而战,为她而伤,到头来,她却因那朵珠钗对我横眉冷对,为那个人将我抛在荒野不闻不问!我甚至比不得那个人赠她的一朵珠钗!倘若不是曾老叔经过,也许也就没有今天的柳回风。都说虎毒不食子,但她竟连我未出世的孩子都下得了狠心扼杀在腹中!你说她这般所作所为还算不得怨恨,那时间怎样才算的上是怨恨?!”

他越说越急,越说越气,仿佛要将满肚子的怨恨倾泻而尽,最后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

“唉。”

曾老叔叹息一声,走到桌前,倒了杯茶水,递到他手里,兀自转身走到窗前,打开窗子,让昏暗的室内刹那间洒满了明亮的色彩,隐隐带着阳光的温暖。

“其实,当年并不是我从路上捡回的柳公子,而送你到我家托我照顾好你的便是这位夫人。”

“啪”的一声,柳回风手中的杯子跌落在地上,四溢的茶香在室内迅速地氤氲开来。

半晌,柳回风才刷的一声站起来,盯着曾老叔,半晌,“怎么可能,我不相信,这怎么可能?”

曾老叔从袖袋里取出一块蓝布包裹的帕子,层层叠叠地打开,直到最后那淡蓝的帕子被一片夺目的光彩淹没。

柳回风紧紧地盯着那兰帕子中间夺目的碎珠钗,喉头一紧。

曾老叔没有回头,继续道,“这便是夫人送公子过来时,随手给我的,让我可以换成银子给公子添置些衣食。倘若真如公子所说那般,那她怎会舍得将这珍贵的钗饰随手丢弃,何况她离开时看公子的神情绝不是公子所说那般的薄情。”

“我不信。”

“年轻人没有什么解不开的结,我想你们之间必定是有什么误会,这夫人临走之时还千叮咛万嘱咐地,让我不准泄露是她救你的消息。我想你们之间真是应该好好的谈谈。”

他定定看着她安静的眉眼,苍白的脸色,面容也一分一分地灰白,苍白的唇哆嗦了几次,却终究是没发出一个音节。

曾老叔淡淡地声音飘过耳际,“人这辈子,最要对得起的是自己的心哪!”等柳回风抬眼再看过去时他已走出门外。

外面的虫鸣鸟叫也蓦地寂静下来,久久才恢复了勃勃生机。

柳回风坐在床头,看着冯暮雪恬淡的睡颜,似乎又想起那一刻并不算是温馨的时光,他抱着她,在华丽的锦帷红帐里,她声带哽咽,求着他,也怨恨着他。

在凌厉细密的枝叶间,他策马而过的时候,随着枝折叶落的声音,他的臂上,脸上多添了一道道血痕,那天他为了救她,驰骋几百里,一身风尘仆仆地拉她上马,却看到她转身,望向了那个人时,一滴地晶莹终究是承载不了坠落了一地,溅起飞扬的尘埃。

在明心庵里无数个日日夜夜的时间中,那个晚上,她身上盖着一件暖和的袍子,在庭前月下,一觉到天明。他就半跪在她身前,颤抖地伸出手,轻轻拂过月色里更为精致的面容。那样的眼神里,有着无尽的缠绵哀婉。在她醒来之前,他却携了袍子远远遁开,仿佛从未曾来过。

在天上没有一颗星星的时候,外面是呼啸的寒风,破败的庙里,烈烈冷风刺骨,冯暮雪记得那是她和柳回风吵架后独自回老家祭奠亲生父母的水路上,那时,风波骤起,打翻了她的船只,记忆里那个人温柔地抚摸她的额头,他一遍遍,低低地说着,“你什么时候醒来,暮雪,只要你能醒来——”

许久,他终于感到她些许地动弹,猩红的双眼霎时变得那般的明亮,只是一瞬便暗淡下来。

只因为他听到她的呓语,“初阳,我怕。”

他抱着她的怀抱一紧,却是没敢开口说一句话!

柳翩翩看着这波涛汹涌地翻滚不停的画面,久久地不能止息,直到左腕一阵灼热的痛感传来,柳翩翩知道这是她在人间最后的期限了。

“砰——砰——”

那些瓶子竟然纷纷地碎裂开来,里面那些缭绕缱绻的记忆瞬间都被释放了出来,拼凑出一道流光,那绿色的光华在无人注意的闲暇中,缠上柳翩翩的手臂,那枚绿色晶石光华璀璨后又倏忽不见。然后它的色泽质地与前两枚晶石相差无几。

“这?”

柳翩翩抬眼看去,常老满脸惊愕地瞅着一地地碎瓶子,感叹道,“这是他最好的结局吧。”说到这儿他又看向柳翩翩,“不知姑娘可是还要坚持恢复他的记忆?”

“不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