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仄的地洞里,一个八九岁的男童和比他略长一些的女童紧紧抱在一起。
如今已是早春三月,然寒潮未退,又兼着几日阴雨又潮又冷,可两个孩子身上只穿着单薄的中衣,又是一身泥泞,皆被冻得小脸惨白,嘴唇发青。
“姐……”
莫云刚一开口,就被一只满是泥污的小手捂住嘴巴。几乎是同时,一双黑色布靴出现在洞口草叶的缝隙里,杂乱的脚步声纷踏而至,有七八人之多。两姐弟身子同时一僵,顿时大气也不敢出。
“妈的,莫家那两个兔崽子,等抓到他们我一定要扒了他们的皮!”
浑厚的怒喝声让洞里两个孩子的小脸更是瞬间如同死灰一般。莫泠下意识地把莫云搂得更紧,殊不知自己的身子也抖得厉害。
“追了一夜,抓到的居然只是死人船上的两件衣服,真他娘的晦气!”一个黑衣人也啐骂道,手中还拽着两件有斑斑血迹的锦衣,上乘的衣料被他揉作一团,跟破布没什么两样了。他用力将衣服掷在地上,踩了两脚。
“就在这附近,仔细搜。搜不到一把火把这枯林烧了!”一个带着青獠面具的男子将手中一个莲形小盘收进袖中,他和其他人一样穿着黑衣,服饰上却多了暗金色祥云做装饰,留着一头利落的短发,全然不戒凡界“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古训。
他的声音冰冷到极点,俨然是这群人的头领,让洞中的莫泠心底一沉。她看向怀里眼中泛着泪花的弟弟莫云,心中恐惧徒增,然而脑子反倒是越发清醒起来。
“必要之时,弃车保帅!”
一个声音在脑海里响起,莫泠身子一颤,小声重复这句话,似懂又非懂。弃什么车?保什么帅?
蓦地,她突然一动,用早已经僵硬了的胳膊扯住怀中男孩肩头的白狐裘坎肩,以让一种令人恐惧的目光注视着他,压低声音,颤抖地说道:“你若是还认我这个姐姐,不论待会发生什么,都不能听,不能看!”
……
此时在众人后方数里之外,小七正一路狂奔。
先前在河流的岔道处时,她发现两个孩子的气息同时往去往了两个截然相反的方向,真假一时难以辨。若不是突然感应枯林方向有一股异常的灵力波动,她险些以为两个孩子是从水路逃了。
进了枯林,小七便发现了许多杂乱的气息,这里来过很多人,两个孩子的气息很淡,但并非无法追踪。
循着气息一路往前,延绵十里的枯林地形错综复杂,又分外泥泞,对小七这种天生短腿非常不利。
其实以她的速度,就算不是缩地千里,也绝对不会比对御剑乘风慢多少,可搭惯了便车的她仍觉得——太慢了!
周遭的景物飞速后掠,小七窜出一笼枯草时,视线里突然出现两个人影,他们均是一身黑衣,没有任何修为的样子,却感觉比普通人要强壮,甚至体内有种……隐隐的灵气波动?
小七顿住身子往后隐了隐,鲜亮的琥珀立瞳眯成一条缝,这两人身上都有血腥味,莫家的事应该就是他们做的了!
“抓两个小屁孩都要大动干戈,那鬼獠真以为自己是我们的头领?区区一个男宠,弱不禁风的,还敢骑在我们玄堂头上拉屎拉尿,有种就自己动手把莫青峰的头砍下来!!”一个身材壮硕的黑衣人一面用刀拨开草叶,一面愤愤地跟同伴碎碎念着,他和他的同伴根本没有掩饰面容,像是非常笃定自己的实力,可以不留活口。
“嘿,风漠,有本事你也爬上首领的床,让她给你个鬼王令,这样你也可以拽了!”数十米外另一个黑衣人付声笑道。
“瞎几把扯,爷靠的是实力,懂吗!”
叫风漠的黑衣人挽起袖子露出喷张健硕的肌肉,长刀像是泄愤一般从这个草丛刺向另一个草丛。
他距离小七所在的地方越来越近,手中的大刀只要偏一点就会刺入小七的眉心,然而他完全没有意识到,危险就在这一刻!
当他矮身刺刀的瞬间,小七突然发动了进攻。她身形虽小,力量却丝毫不弱,这个彪形大汉只来得及闷哼一声就被她扑倒在地,在泥水里滚了一圈,仍旧是没把她甩掉。
“风漠?!怎么了!”另一方的黑衣人听到响动,回头看不到同伴的身影,狐疑地走过来想看个究竟。
“我……”
小七眼中厉光一闪,不等身下的人多言,柔柔的细爪飞快一掠,用揉劲直接震断了对方的声带。
风漠张口只吐一口鲜血,死死瞪着小七,怎么都不不相信制服住自己的,居然是一只没他巴掌大的猫儿!
不知从哪里长出来的地藤裹上他的身体,把他捆得严严实实,动也不能动。更让他不可置信的是,那猫儿当着他的面,张开小巧的三瓣嘴,竟是吐出浑浊粗鲁的嗓音:“真他妈见鬼,踩到野狗/屎摔了一跤!”
风漠傻眼了,这个声音,竟和自己一模一样!
“没事别瞎几把折腾!”同伴咒骂之后也是转身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往相反的方向搜索而去,风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瞳孔微张,一脸绝望。
就在他以为小七会要他命时,小七却踩过他身体径直钻进了草丛,轻轻的步子如同羽毛一样拂过,带着一种从未闻过的淡淡香气,完全想象不到有先前那样的爆发力。
风漠心里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觉得脑子里嗡地一声,失去了意识。
……
“啪”
响亮的耳光打在莫泠脸上,莫泠只觉得眼前一黑,险些晕厥过去。
“妈的小兔崽子,挺能跑呵,看我我今天不打断你的骨头!”黑衣人粗鲁地捏着女孩的下巴。
莫泠痛得眼泪都泛了出来,被强迫抬起的视线越过黑衣人的肩膀,对上一张青獠面具。面具下一双墨色的眼珠是极美的,然眸光凛冽的眼眸仿佛能将人周身血液都凝固住。
她从未见过如此魅惑,却又如此致命眼睛。
“等找到男孩,她随你怎么玩……”薄凉的嗓音如同冬日雪水,说话的人显然不觉得同伴如此对待一个十岁的女童有何不妥,倘若不是尚有这点价值,这条人命在他眼里比草芥都不如。
黑衣人露出猥琐的笑容,血红的舌头在嘴唇上舔/舐。莫泠背脊一寒,下意识地缩了缩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