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千日做贼,绝无千日防贼。
魔始之瞳,攸关殉道之眼的完成。无论无限逃往何地,都没有机会摆脱魔始。
与其每日提心吊胆,无限不得不承认,他对白翼雪魂提出的条件颇为心动。而朱雀衣与原始魔君暂时无恙,他恰有此空闲达成这项要求。经过深思熟虑,无限还是决定应承下来。
至此,南境边界的排布开始逐步推进,身处道武王谷的末日之初,此刻颇有些投鼠忌器,盯了逸青萍一会儿,终不曾贸然施袭。
纵使道瑛看似羸弱已极,但无完全把握,肉身有缺的末日之初也没有冒险的意愿,转而抬头仰望星光明灭的穹庐,以及嵌入其上的云展拂煦。与此同时,依计而行的海宇之主,也已来到了道武王谷之外。
不过,这一次除了他个人以外,竟然恰巧和寄昙说、“楚天行”相向而行。
三者相对而立,难辨对方心思,顿时僵持当场。双方虽非熟识,破阵却是迫在眉睫。人觉斟酌片刻,耸了下肩膀,漫不在意地问道:“老昙,你来决定,是先破阵,还是驱敌?”
“敌友未明。他不动,吾不动。”
“此人三番五次与魔始合作,当真不必提防?”
虽难看穿星壁奇阵,透过早先辐射出的激战真元,二人却也明白末日之初必在其中。一旦让海宇之主与魔始汇合,在场恐难有谁能与两人联手抗衡。
耳闻人觉警示,寄昙说踌躇未决。反观海宇之主按兵不动,居然淡定从容地率先邀战:“你我绝非同道。若要动手,大可开始。”
“呵,老昙,人家这般不把你我放在眼内,等同明示是敌非友。你以为呢?”
“阁下光明磊落,不似好战之人。邪神之祸将起,汝当真不能罢手?”
“立场有别。为鳞族与吾故乡,仙踪还不能死。你们口中的邪神,又与我何干?”
“那,便只有得罪了。”
不曾察觉“楚天行”异样,寄昙说沉吟片刻,尝试劝说为先。然而夜王答复,却是令其无从回避的真实。
为防海宇之主与魔始沆瀣一气,寄昙说话音甫落,四肢百骸圣气运转,立令三光交相辉映。伴随凰鸣九霄,日月星同列高天,三恒曌世泠然出鞘,卓然之威登映敌眼,惊慑九州光寒!
“你,是堪为一战的对手。”
天转暗,夜深沉,飒飒狂风,无端而起,吹袭卫道的修行者。
堪为一战,乃是正视对手实力,高出南域五玑。但若是这种程度,却也仅止于此。
三恒曌世直刺额头,海宇之主未有大意,举手平伸凛握剑刃,武息浑然一体铺压而下。
须臾之争,快不眨眼。海宇气动一刻,如若预见结果,寄昙说身定气稳,灵妙一偏剑锋走向,陡朝一边侧移,欲避正面骇人武威。
但在同一时间,敌退我进,海宇之主凭恃不破战鳞,精准利落拨开三恒曌世,霍然弓步跃进向前,肩膀朝着寄昙说心口刚猛撞去,仿似甩出狂烈暴风。
眼看对手反客为主,寄昙说不慌不忙,空余左掌倏盈饱满掌气,轰然迅疾按落夜王肩肘,发出震耳欲聋的爆鸣之声!
绝顶交锋,不容有失。洪力过处,无物不破,裂散万钧山岩,倾颓孤峰绝崖!
“好招。五海之力·赤风暴!”
“峰顶昙华印香林!”
转瞬之间,近身数合,难分难解。但,两股雄浑真元角逐较劲,彼此高下,却随寄昙说足底拖出的泥痕,逐渐划出分界。
海宇之主再现七海之功,尚有留手。五海惊涛骇慑苍生,赤红风暴怒起狂澜万丈。寄昙说屏息宁神,周身祥和圣洁氛围,随着相互换招消散,终见己身不足,难消海洋异力。
残存腥风血浪,从坚若磐石的寄昙说两侧划过,猛烈异常地拍打在封锁王谷的奇阵之上,显现不为人道的差距。
虽知二人胜负尚早,更是清楚寄昙说能为,不至寥寥数招落败,人觉心怀鬼胎,却已朝前一步迈出:“老昙,我来助你!”
“等,等——”
“……习烟儿?!”
难解心思为何,人觉一振剑袋,高唐古劂即将出鞘,不知瞄准何处。未料远方乍传童子之音,使得非常君错愕不已。
匆促决断,人觉思虑得失,终不欲令寄昙说生疑,当即翩然后撤,续灯指点破余威风暴,护住姗姗来迟的黑面童子,故作轻松道:“怎样,这段日子,你不是都不愿理我,还是放心不下?”
“你,你还我觉君。”上气不接下气,习烟儿开口即是无理取闹。
“……抱歉,人觉已死,这一点我与老昙都很难改变。”
锐眼凝视战局变化,人觉神色平静,语调骤失温度,生冷无比地劝说道:“此地凶险非常,不该是你来的地方。”
“骗人,船长才不会撒谎!”
四目相对,若有难明的思绪,传递于心底。习烟儿目光灼灼,当有未尽之意。非常君稍一怔神,考虑片刻忽觉不可思议,随后直视着习烟儿,意有所指道:“习烟儿,速回梦里桃源。我与老昙正在对敌,你莫要让吾等分神。”
“我,我……”
饶是一开始,因“人觉”之死而排斥“船长”。但随岁月流逝,梦里桃源相伴多日,不经意的细微偏好,总会让常年最亲近的人,在身边发现一丝端倪。
不过,看着“楚天行”深渊莫测的眼神,习烟儿竟也不觉陌生、惊恐、畏缩,只有道出诚实猜测的深深渴望。
但忠诚的意念,最终压过情感的迫切。习烟儿话到唇边,却仅剩下倔强的胡闹。
“船、船长,觉君,觉君绝对不是坏人。”
眉心震怒的神色一晃而过,非常君须臾镇静下来,仍旧坚持不允失败的野望。忽而微微一笑,人觉摸了摸习烟儿头顶,和蔼应道:“听话,你要与我交谈,等从道武王谷回去,有的是时间。现在,你不可妄动。”
“老破船,这名娃儿始终不肯告诉我,你到底去了哪里。怎样,是怕我这副面孔,吓到了你吗?”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何来粗犷沙漠之风,奏起鸣沙之乐。纷繁心思按定,人觉不动声色,回身望向蹑在习烟儿后面,紧跟而来的貂裘壮汉。
“梅以和靖为知己,竹以子猷为知己,石以米颠为知己,茶以竟陵为知己,蕉以怀素为知己,鼓以祢衡为知己,天下有一人知己,可以无恨。”
国字脸,浓眉入鬓,发编数辫,散落垂落。楚天行记忆中不曾有的面容,和着狂烈沙响,骤然进入人觉视线,使人倍添疑惑。
片刻走近,甘无恨刚一抬手,想要拍一拍“楚天行”的肩膀,却被人觉不着痕迹让过。壮汉蓦一呆愣,忽而大咧咧地嗤笑道。
“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是这副假清高的模样。我是你的石头哥,认不得人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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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外面也不平静。”
绝代高手之争,波及道武王谷阵法,宛似倒映星海的阵光湖面,溅起圈圈涟漪,晃而不破。有感海宇到场,末日之初底气愈足,雄目俯瞰全场,不再搭理地冥:“天邪八部众,不管我的好侄儿有什么盘算,始主都决定助各位一臂之力。”
“哦?”
信不过地冥,更信不过魔始。但有诸多仙器,以及威能超凡的丹青狱图配合“血魄转轮印”,收万劫犹有自信应对,不疾不徐地反问道:“阁下有何高见?”
“简单,对于道邪双方而言,无外乎正面一决,又或乱打混战。乱阵之中,死伤必众,对道门,对诸位都无疑不利。”
末日之初仿佛玩笑一般说道:“不如这样,由始主与地冥作为裁判。双方只以头目、精锐生死作为赌注,死战到底。不论最后结果为何,剩余道生都可保一命。如若违反,始主与十七共同出手,将之抹杀,以儆效尤。”
收万劫一挑眉梢,语音笃定上扬:“至死方休?”
“眩者,勉强赞同。”地冥若有所思。
“道门呢?”
看起来像有商量余地,剑子仙迹恍然有悟,一旦回绝将是三面围攻。思虑再三,唯有拖延为上,剑子仙迹传音龙脑。青阳子稍一合计,亦颔首应是。
殊不料,玄劫主竟似另有他想,“且慢”声中竟补充要求,道:“如若我们局面占优,且其中至少有一场对决,为星河殿争得胜利。吾要求,青阳子圣龙口一方,必须派出一人,接受吾道尊正统挑战。”
“孝文你,当真别无转圜?!”
青阳子清喝入耳,玄劫主不为所动,负手背对,拒绝之意,昭然若揭。
“或者,你们想不顾大局,就此分道扬镳,孤军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