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轻小说再见哥斯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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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自生自灭

还记得之前的人口拐卖案吗?现在头绪逐渐清晰,矛头直指本市一家涉及房地产、娱乐、餐饮、互联网等领域的大公司。其背后董事长姓王,妻子在一年多前离世,有一个儿子还有一个继子。

风声是从公司内部传出来的。

“听说最近董事长常常咳嗽,并且一咳就是好多血。”

“对啊对啊,上次我都看见了,肯定是亏心事做多了,来报应了。”

“肯定的!”

随后慢慢演变成为:公司以前是做黑心买卖的,现在虽然金盆洗手,可还是和黑道藕断丝连。

一时间基层员工人心惶惶,好多人担心,纷纷选择了离职。

人去楼空的公司里空荡荡的,剩下几名老员工还忠心耿耿待在自己办公桌上卖力工作,他们或多或少有所动摇,只是这种动摇在拿到董事长打到他们工资卡里四位数的工资时,立即瓦解,重新上阵。

但,浮于表面的假象只维持了短短几天。

当警察闯进公司大楼,并带走董事长后,那群老员工才幡然醒悟,可为时已晚,他们逃不掉,凡是和公司利益有关联的人。

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报纸上特版头条成为,“全市房地产龙头企业因涉及人口买卖被依法关闭,涉案相关人员高达百人,其中公司法人已于当天抓捕归案,目前案件等待进一步审查。”

醒目的红色字体在城市每个报刊亭、书店里张牙舞爪,电视上播放这条新闻时,已是晚间七点钟,主持人温柔的嗓音像是一把尖锐锋利的匕首一刀一刀把黄杨的内心给划开,露出鲜红欲滴的脆弱。

他站在买家电店门前,摆放在店门外大电视上,定格的是不久前还苦苦哀求自己回家的男人。

“怎么可能……”黄杨愣在原地,眼睛死死盯住屏幕,揣在口袋里的手已暗悄悄握成了拳头。

家电店老板准备打烊了,他走出来作势要把黄杨赶走,可黄杨脚步像是定住了一样,怎么也移不动。

老板叫了他好几大声,无奈之下返进店门关掉电视,然后幸灾乐祸般地看着黄杨。

黄杨只觉得眼前一黑,顿住的思绪逐渐飘回来。他走之前转身给了家电老板一个中指,唾弃地往地上啐了口唾沫。

此时,他心中不知是高兴还是悲伤,反正,像是不小心打翻了摆放在橱柜里的调味料,混合在一起,酸甜苦辣咸,种种味道相互交织,形成一种特别的味道。哭不出来,也笑不出来。

怅然若失,这是黄杨目前所能想到的最符合自己心境的成语了。

独自坐在街头抽完烟盒里剩下的几支万宝路,他拍拍身上灰尘准备回自己住的地方。道路两边路灯光很暗,影影绰绰投射下来的树影在地上形成密集的迷宫,黄杨忽然想起,白未有走夜路时,特别喜欢踩影子走。

走着走着,他竟然走到了白未有家的小区门前。

抬头看看白未有家里,没有灯光漆黑一片。

他很想去敲响白未有家里的门,可脑海中会浮响起那天白未有对自己说过的话‘我是欠了你的’。如刺般扎在黄杨身上的这句话,让他顿时失去去找白未有的勇气与冲动。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明白,在自己和陈见东之间,白未有始终是偏袒陈见东的,哪怕自己为他付出过那么多。

世界上没有付出与回报成正比的事,哪怕有,也只是存在于奇迹上。

黄杨不知道,白未有为了让自己在他和陈见东之间解脱,选择自杀,他也不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在将来成倍的回报给了他。

长路漫漫,夜路难走。

大约过去一周左右,白未有身体各项指标已无大碍得以出院,好久没见太阳,突然全身暴露在太阳底下,犹如遇着光的吸血鬼,浑身上下不适应。

白妈小心翼翼扶着他,白爸则办理好出院手续后,跑去医院大门拦下辆的士。

一家三口准备回家。

的士司机的车上放着收音机,音量调得比较大,他是个健谈的人,和坐在副驾驶上的白爸聊得很是投机。

碰巧,收音机在播放这样一则简讯:昨日凌晨,特大人口买卖案主谋王某因疾病复发在送去医院途中不幸身亡。

白未有耳朵听着,他倒是不在意之前的案件了,仿佛与自己无关。

“唉,这个王老板也是罪有应得,年轻时竟然靠着人口买卖这种道德败坏的做法发了财,本来就该金盆洗手了,可依旧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没过几年私下重操旧业。如今倒好,那么大个房地产公司赔进去,死了连给他收尸的人都没有,也真是可怜了他那一个还是有一岁多的儿子了。”

白爸注意着后视镜里白未有的神情反应,看到他仍然平平淡淡后,暗地里舒口气。

的士司机越聊越起劲,尽管没人接他话,“听说,王老板还有一个继子,不晓得会不会去帮他继父收尸。”末了,他叹口气,认真道,“真是作孽啊!”

话音刚落下,车也刚好停在小区门前。

白未有第一个打开车门走下车,他深深低着头,不让别人看出自己哭泣的脸。

快速走了几步后,他突然脚步迈开跑回家中。

白爸白妈担心他再次做出傻事,于是草草扔给司机一张百元大钞后,急急忙忙跟在后头跑回家。

“我该怎么办……”

白未有将自己反锁在家中,掩面痛哭,他爱的人,喜欢的人,都经历着痛苦。

“黄杨……黄杨……”低沉带有哭腔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耳朵贴在门上的白爸白妈心里又慌又乱,不晓得如何是好,情急之下,白爸从厨房里拿上剁排骨才用到的砍刀,奋力朝房门上劈去。

无奈房门厚实程度超出白爸想象,在劈了几下没有反应后,他又转而用身体撞。

砰!砰!砰!

十多下后,门锁被撞坏,房门打了开。

“未有!”白妈冲上去前心疼地抱住白未有,“傻孩子,傻孩子,妈妈知道你心里苦,咱们明天就离开这个鬼地方,永远地离开,永远不回来。”

白未有把头偎在妈妈怀里,失声痛哭,和小时候玩弹珠输掉时一模一样。

“妈,我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最狠的毒药是左右为难,最无情的毒药是一无是处。

白未有对自己进行过无数次的总结,也进行过无数次的假设,当每次这些总结与假设都被另一种总结与假设摧垮时,渐渐的慢慢的演变成自我否定。

“我该怎么办!”

这是白未有面对陈见东和黄杨两个人感情对自我说的最多的一句话,有情无义,有义无情。

“妈……我好窝囊啊。”

“怎么会呢,在爸妈眼里,你永远是最努力,最聪明,最听话的好儿子。”

“可我连如何喜欢一个人爱一个人都不会,只能傻傻的等……”

十六七岁的年纪,仿佛经历过半个世纪那么长的人生。本该充斥着阳光鲜花以及无限美好时光的年纪,如今却充满着发臭的河水和枯手般的枝丫。

白爸白妈下定决心要把白未有带离这座城市,他们不久后便卖掉住了有十多年的房子,回到乡下重新开始生活。

离开那天,天空下着蒙蒙细雨,搬家车停靠在小区楼下,因为提前把要带走的东西都已经打包弄好,所以搬家时间并不很长。

白未有看上去心情沉重,当搬家车启动越开越远,他凝望着后面越来越小的建筑物,然后问:“爸妈,我们真的永远不回来了吗?”

白爸白妈相互看一眼,点点头。

是啊,永远不会回来了,陈见东,黄杨,你们再也找不到我,我也不会去找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