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魏晋原来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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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王朝命运在高平陵改变

景初三年(239年)魏明帝曹睿去世。年幼的侄子齐王曹芳即位。

经过一番权力暗箱操作,司马懿和曹爽两人共受遗诏成为辅政大臣。曹睿的意图是希望在身后形成功臣和皇族共治的局面。司马懿是三朝老臣,功勋卓著,是功臣集团的代表;曹爽出身曹氏宗族,血统高贵,是皇族势力的代表。

曹爽是个“权二代”,崛起全靠他的父亲曹真。曹真是曹操同族子弟。曹真的父亲曹邵是最早随曹操起兵的元老之一,不幸早年阵亡。曹操收养了曹真,和曹丕等人一起教育培养。曹真长大后南征北战,屡立战功,开始显贵。曹丕死时,设计了曹真、陈群、司马懿“三驾马车”同受遗诏辅政的权力割据,其中曹真任大将军,为首辅。曹睿在位时,曹真因为主持对蜀作战,再升迁为大司马,赐“剑履上殿,入朝不趋”的待遇,达到了臣子能够达到的最高权位。曹真这个人,能力其实一般,除了苗正根红这个优势外,终生小心谨慎,恪守臣子之道,对曹氏祖孙三代忠心耿耿。

曹真死后,长子曹爽继承了父亲的爵位,另外五个儿子羲、训、则、彦、皑皆封为列侯。曹爽可以看做父亲曹真的翻版,年少时以“宗室”、“谨重”这两个特点为人所知。曹睿从小和同辈、同龄的曹爽走得很近,关系亲密。曹睿即位后当然要依靠曹爽这样的同族兄弟兼发小了。曹爽顿时平步青云,宠待有加。平坦的履历虽然让曹爽积累了一定的行政经验,但显然不能参透政治的实质,领悟政治的技巧。

和司马懿相比,曹爽非常清楚,无论资历、功劳、能力还是在朝臣中的威望和根基,自己都不能与同朝辅政的司马懿相提并论。当年,司马懿和曹真一起领兵作战的时候,曹爽还在玩捉迷藏呢。曹爽敬重司马懿年德并高,用对待父亲的礼节礼遇司马懿。虽然自己爵位在司马懿之上,但是曹爽凡事不敢专断,都和司马懿细心商量。司马懿对曹爽这个晚辈也比较满意。两位辅政大臣一开始还相安无事。

然而曹爽毕竟是在蜜罐里长大的贵族公子哥,还没有学会珍惜,不懂真正的谦虚谨慎。没过多久,曹爽贵族公子的性情就显露出来了。他不像刚主政时那般勤勉政事了,身边也逐渐聚集了何晏、丁谧等贵族子弟。这些人虽然能力不济,但从小就在争权夺势的大环境中耳濡目染,劝说曹爽不要将权力与他人分享,要独断专行。其中何晏就多次劝说曹爽:“司马懿有政治野心,而且很得民心,我们怎么可以对这样的人推诚委权呢?”说一两次,曹爽没有反应;说的人多了,说的次数多了,曹爽心里的“小九九”就活动了。他也想专权,也有皇族的尊贵心。最终,曹爽决定首先对司马懿发动进攻。

曹爽让二弟曹羲替自己上表,请皇帝转任司马懿为太傅。太傅虽然地位崇高,但并不直接指挥部队,也没有直接负责的领域,完全是虚职一个。曹爽这一招“明升暗降”,让根本没有防备的司马懿措手不及,只好接受“升迁”,乖乖交出兵权和政权。辅政大臣依然是两个,曹爽依然对司马懿保持着礼貌。但所有的政务都不经过司马懿了。司马懿干脆长期称病,不上朝了。

大获全胜的曹爽立即开始人事大调整。他让二弟曹羲任中领军,三弟曹训为武卫将军,控制了京城洛阳的军队,负责皇宫的警卫;五弟曹彦任散骑常侍,另两个弟弟曹则和曹皑以列侯身份出入宫禁,控制曹芳。同时,曹爽还将因“浮华交会”而在曹睿时期遭贬抑的何晏、邓飏、丁谧、毕轨等纨绔子弟重新启用,各任要职,作为心腹。

我们一起来看看曹爽所用的都是些什么样的人。何晏是曹爽集团的重要人物。他本是汉末大将军何进的孙子。他的母亲尹氏,已经嫁入何家,生下何晏了,还被曹操抢走,做了曹家的夫人。有人怀疑何晏是曹操的私生子。何晏从小在宫中长大,后来娶了公主,和曹家的关系既密切又尴尬。平日里,何晏“动静粉白不去手,行步顾影”,还公开好色,是扭捏作态的奶油小生和派头十足的公子哥儿的混合体。当然,何晏也有好的一面:对老庄学说很有研究,是盛行于魏晋的“玄学”的早期代表人物。大凡有点小成就的公子哥都好卖弄,何晏就尤其缺乏自知之明,到处炫耀自己的才学。曹丕特别憎恶他,每次都不呼何晏的姓名,而叫他“假子”,毫不留情地揭何晏的老底。就这么一个人,曹爽将朝野的选举大权交给了他。

集团的另一个重要人物邓飏,字玄茂,很小就因为与李胜等人浮华虚夸闻名于京师。邓飏这个人还贪财好货,在宫中担任职务的时候暗中许诺授予臧艾显要官职。臧艾就将父亲的小妾送给了邓飏当作礼物。京师里流传段子说:“以官易妇邓玄茂。”邓飏几乎都是这么来推荐提拔官员的。

何晏等人专政后,共同私自分割洛阳、野王典农屯田系统的桑田数百顷,还将汤沐地等吞为私人产业。按照现在的话来说,就是“私分国有资产”。他们不仅窃取官物,还公开向地方州郡索取贿赂。相关部门慑于他们的权威,不敢抗拒。何晏等人与廷尉卢毓素来不和。卢毓的属下官吏有小过,被何晏等人抓住把柄,穷究卢毓的责任。何晏在做出结论之前,迫不及待地派人收取了卢毓的印绶,然后再向朝廷奏闻。对位列九卿的人何晏都敢猖狂如此,他们作威作福的程度可想而知。

曹爽个人饮食车服,拟于乘舆;尚方珍玩,充牣其家;妻妾盈后庭,还私取曹睿生前的才人七八人和将吏、师工、鼓吹、良家子女三十三人到自己家伎乐。后来曹爽的胆子越来越大,伪作诏书,发才人五十七人到邺台,让曹睿的婕妤教习为伎;擅取太乐乐器、武库禁兵供私家使用。这些都是侵犯皇室、大逆不道的罪行,曹爽都肆无忌惮地做了。他还建造窟室,在四周陈列绮疏,多次和何晏等人在其中饮酒作乐。曹羲非常担心哥哥的行为,多次劝谏曹爽要收敛言行,约束心腹。他多次劝到伏地哭泣不起的地步,曹爽就是不听。

曹爽执政几年间最主要的举动是发起伐蜀之役,想借机建立军功。久经战阵的司马懿知道军事并非曹爽所长,且伐蜀时机亦不成熟,劝曹爽不要贸然轻起战事。立功心切的曹爽被美妙的政治前景迷惑了,执意在正始五年(244年)亲赴长安,征发六七万军队进击蜀国。结果因为后勤供应不上,劳民伤财,民怨沸腾,结果无功而返。

司马懿将这一切都看在心里,暗中筹划。他虽然被剥夺了实权,但影响力依然存在。门生故旧中好多人掌握着军队和政权,心向司马家。司马懿打败的政治对手多了去了,这一次他也自信一定能取得最后的胜利。司马懿所缺的就是一个合适的进攻时机。

曹爽比一般的纨绔子弟还是要强很多。他对司马懿并非没有防范。

荆州人李胜依附曹爽后才平步青云。一次,李胜由河南尹任上调任荆州刺史。虽然级别没变,但荆州地处对吴国斗争的最前线,军事政治地位重要,李胜也算是升了半级。曹爽对终日称病在家的司马懿不放心,就让李胜去探探司马懿的底细。司马懿曾经镇守荆州,李胜就以新官赴任、向前辈请教的名义去司马懿家辞行。

李胜没料到司马懿几年不见,憔悴异常,都离不开下人的搀扶了。李胜很谦虚地向司马懿陈述了自己功劳浅薄,横蒙特恩,回到本州担任主官,特地来向司马太傅拜辞,请太傅多多指教。司马懿根本就没回答,而是慢腾腾地让两个婢女侍候穿衣。他颤巍巍地拿起衣服,没拿住,衣服滑落;他又指指自己的嘴巴,表示口渴要喝水。婢女进了一碗稀粥,司马懿持杯饮粥。结果像不会喝水吃饭的婴儿一样,司马懿把粥流得到处都是,沾满前胸。

李胜不禁神情黯然,眼泪在眼眶中打转。他对司马懿说:“今主上尚幼,天下还要仰仗太傅。大家都在传说太傅旧病复发,想不到您的身体差到了这样的程度!”司马懿好久才缓过劲来,气息相属,用极其微弱的声音说:“我年老多疾,死在旦夕。使君这次去并州就职,并州和匈奴邻近,你要好自为之。今日与你相见,恐怕日后不复相见了,令人伤感啊!”李胜连忙说:“太傅,我这次是回本州任官,并非并州。”司马懿满脸茫然地问:“噢,原来你刚从并州回来啊,辛苦了!”李胜见司马懿胡言乱语,只好提高声音说:“我去荆州,非并州也。”他回头问在场的司马懿长子司马师:“太傅病得这样了啊?”司马师痛苦地点点头。

司马懿在司马师和下人的反复说明下,才恍然醒悟,对李胜说:“我老了,神情恍惚,不解君言。如今你荣归故乡担任刺史,多建立功勋。今日与君一别,我自顾气力转微,要与你永别了。”说着,司马懿怅然泪下,司马师忙上去帮父亲擦去眼泪。司马懿顿了顿,指指司马师、司马昭兄弟,对李胜说:“这是我的两个儿子,希望与君结为好友,希望你日后看在我的面子上多多照顾。”说完,司马懿又流涕哽咽。李胜也欷歔长叹,回答说:“我一定从命。”最后,李胜以参加追悼会的肃穆神态,与司马懿父子动情告别。

李胜辞出后马上跑到曹爽府上,报告说:“司马太傅语言错乱,口不离药,南北不分。最后,他还将两个儿子托付给我,分别时依依不舍。”说完,李胜感叹道:“司马懿的病看来是好不了了。”曹爽也感叹了一番,但心里非常高兴。司马懿一死,再也没有人会对自己构成权力威胁了。曹爽集团再也不把司马懿放在眼里。

正始十年(249)正月初六,魏帝曹芳按照惯例到高平陵(今河南洛阳东南)祭扫魏明帝曹睿的陵墓。曹爽和弟弟曹羲、曹训、曹彦都随驾前往。整个集团几乎是倾巢而出。

曹爽党羽、大司农桓范劝阻说:“大将军兄弟总万机,典禁兵,不宜全部外出。如果有人关闭城门发动政变,怎么办?”曹爽很不高兴地说:“谁敢造反!”他执意率兄弟亲信出发前往高平陵。桓范选择独自留在洛阳。

在曹爽集团倾巢而出的前一天夜里,司马懿的小儿子司马昭彻夜难眠。这天夜里,父亲郑重告诉他第二天将会有决定司马家命运的大事件发生,要他抓紧时间休息。司马昭不知是兴奋或是激动或是紧张,在床上辗转反侧。而哥哥司马师,早已参与了父亲的谋划,一上床就鼾声如雷。

曹爽等人一出城门,“久病”的司马懿就披挂上阵,带领两个儿子跨马冲出了家门。司马师在暗中早已准备了3000死士,这时纷纷发难。城中许多官员都是司马懿的旧同事、旧部下,见状多数加入司马家的队伍,少数采取观望态度,对动乱无动于衷。司马父子关闭了洛阳城的各个城门,之后司马师和司马昭又带人占据了武器仓库及皇宫。控制了洛阳城后,司马懿命令高柔假节、代理大将军一职,以王观代理中领军,分别夺取了曹爽和曹羲的军权。曹氏兄弟还在洛阳城中留有许多中下级军官和数量可观的军队。但军营群龙无首,接替的又是朝廷三公九卿,这些官兵没有反抗,很轻易地转化成了司马懿家族的军事力量。

一切准备就绪后,司马懿带领朝廷重臣入宫,向皇太后郭氏上奏曹爽祸乱宫廷内外的种种劣迹,事事有据可查,桩桩可以置曹爽于死地。这些都是曹爽平日不注意的后果。郭太后无话可说,追认了司马懿之前叛乱行动的合法性,并授权司马懿成立一个“专案组”,查处曹爽集团的不臣不法行为。有了郭太后的批准,司马懿向远在城外的曹芳上表,将曹爽的罪行一一列举,并亲自带兵占据了洛水桥头,迎接曹爽可能的反抗。

高平陵的曹爽被司马懿的突袭打懵了。接到司马懿给皇帝曹芳的上奏后,曹爽手足无措。司马懿还未全部控制洛阳时,曹爽府上的司马鲁芝和辛敞就突围而出去向曹爽报信。曹爽完全可以及时应对,但他就地踌躇,和手下反复商量,最后“憋”出来两个应对措施。第一是在高平陵地区草草扎营;第二是调拨了周边几千屯田兵增加自己的守卫。小家子气的曹爽没有想如何去积极应对司马懿的进攻,而首先考虑自己的守卫问题。他那几千兵马和一小群显贵停留在高平陵,不是坐等覆灭,是什么?

司马懿也料到曹爽兄弟几个人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对策。他最担心的就是还留在洛阳城里的曹爽党羽桓范。司马懿封锁洛阳后就立刻以郭太后的名义征召桓范,要任命他为中领军,拉入自己的阵营。桓范也想过投入司马懿阵营,司马懿以权力高官来引诱,桓范怎么能不动心呢?但儿子劝他说,皇帝车驾还在外面,曹爽集团还有极大的力量,胜负难料。儿子劝桓范不如出城去和曹爽等人会合,争取做个平乱的功臣。桓范觉得儿子的建议替自己规划了一条更好的道路,下定决心突出城去。

桓范单人匹马冲到洛阳的平昌城门,城门已闭。守卫的门候司蕃是桓范以前的属下。桓范把他叫出来,举起手中的令牌一晃,矫旨说:“皇上有诏召我去高平陵,你快开城门!”司蕃半信半疑,就向桓范求见诏书。桓范严厉训斥他说:“你难道不是我的故吏吗,现在何敢如此放肆?皇上的诏书,也是你这样的人能看的吗?”司蕃被老上司的气势给压倒了,让人打开了城门。桓范策马迅速出城,回过头来对司蕃说:“太傅造反了,你快跟从我去勤王吧!”司蕃顿时傻眼了。

司马懿得知桓范出城后,认为:“桓范虽然善于出谋划策,曹爽却肯定不会采用桓范的计策。”旁边的太尉蒋济也认为:“桓范是很聪明,无奈驽马恋栈豆,曹爽不能用好桓范。”司马懿为了稳住曹爽,先派弟弟司马孚前往高平陵,以皇帝曹芳在外不可露宿为由,送帐幔、太官餐具等给曹芳使用,又接二连三地派曹爽平时的好友去做说客,告诉曹爽说自己只是为了夺权,并无意相害。高平陵那一边,司马懿的使者陆续到达。他们将司马懿的话原般告诉了曹爽,安抚他,还带来了太尉蒋济的书信。信中又重复了承诺,说司马懿只想夺取曹爽集团的权力,并不加害性命。劝说的人多了,曹爽逐渐相信了这些承诺。

这时候,桓范来到了高平陵。桓范看曹爽情绪动摇,建议说:“临难反扑是人之常情。大将军可以调动天下兵马,洛阳周边就有不少部队;高平陵距离许昌不过一天的路程,许昌的武库足可以支持大军的用度;我身为大司农,又带来了印绶,足可以筹集大军的粮草。大将军应马上拥戴皇上南下许昌,宣布讨伐叛逆司马懿!”

桓范“南下许昌,讨伐叛逆”的建议,汇聚了曹爽手中的所有优势:第一,曹爽还掌握着小皇帝曹芳。这就让曹爽占据了政治权威的最高点,也是司马懿不敢对高平陵发动进攻的主要原因。第二,曹爽等人印信都带在身边,权力依然在手,完全有调集军队和司马懿一战的能力。其中曹爽、曹羲兄弟两人有权调动天下兵马讨伐司马懿;桓范作为大司农,可以合法调拨军事物资。第三,高平陵离重镇许昌不远。许昌从东汉末年曹操迎立汉献帝于此后,经过数十年的政治、经济耕耘,已经成为了中原的大据点,粮草充足、城池雄厚、地位崇高。曹爽占领许昌,进可以凭借许昌讨伐洛阳;退可以做长期割据与司马懿争雄的打算。南下许昌,就可以汇聚曹爽的所有优势,只此一招就能瞬间改变局势。

曹爽对桓范的建议犹豫不决。曹羲也沉默无言。桓范知道曹爽身边就曹羲还是明白人,便对曹羲说:“事情已经很明白了。您读书是为了什么,难道不就是为了在今天这样关系皇室安全的关键时刻下定决心吗?”曹爽兄弟还是沉默不言。桓范再对曹羲说:“您现在还能指挥洛阳城南的驻军,如果调拨他们护驾,快的话半天就能到达许昌。皇上驾临,许昌肯定要开门相迎。匹夫被逼急了,还知道劫持一个人质,有强烈的求生欲望;现在我们和天子相随,可以号令天下,谁敢不应?”曹爽和曹羲兄弟等人还是默然不从。最后,大将军曹爽好不容易才憋出一句话来:“诸位勿急,让我好好想想。”

当晚,曹爽在高平陵度过了一生中最漫长的一夜。曹爽从来没有遇到过如此紧要艰险的政治选择。一边是司马懿的承诺,一边是冒险的政治搏斗,这一夜,曹爽始终无法合眼。

第二天五更天,初升的太阳照耀在高平陵上。周围的人早早就聚集在曹爽的营帐里面等待着大将军最后的决定。营帐里聚拢的人越来越多。曹爽看看大家,猛地将案上的佩剑掷在地上:“太傅之意,不过是争权。我交出权力,仍不失做富家翁。”桓范一下子哭了出来:“曹大将军生了你们这群猪!想不到我今日要受株连族灭了!”曹羲等人默然无声。桓范哭着离开了营帐,孤独地策马返城。

曹爽随即将司马懿弹劾自己的表章上奏了曹芳,主动请求免去自己的官职。曹芳只是尚未成年的少年,并不理解其中的利益关系,就将曹爽解职。曹爽交出了大将军印绶,送给司马懿。送印使者即将出发的时候,主簿杨综拉住曹爽提醒说:“大将军您一交出此印,恐怕就性命难保了。”曹爽摇头说:“太傅不会失信于我的。”

郊祭高平陵一行就此草草收场。曹爽陪伴着曹芳,君臣默然返回洛阳。曹爽出城时,仪仗遮天,护卫如云,许多人将郊祭看做和曹氏兄弟拉关系的好机会,随从甚多。回城时凄风惨雨,那些附会富贵之徒随走随散,临近洛阳时只剩曹爽兄弟孤零零的几个人了。

经过洛水上浮桥的时候,曹爽原本还想和司马懿打个照面,可是司马懿看都不看他一眼。曹爽兄弟满怀惆怅地回家去了。桓范遇到司马懿,下车向司马懿叩头,说不出话来。司马懿问他:“桓大夫为什么要走到这一步呢?”桓范依然说不出一句话来,默默走开。

曹爽回到他的府第后立即被软禁。司马懿调拨了洛阳八百平民将大将军府团团围住,并在四角建高楼密切监视。曹爽被软禁后,计穷愁闷。但他非但没有反省思过,也没有谋划反扑,竟然到后园中玩弹弓。府外高楼上的平民见到曹爽就高喊:“前大将军向东南方向走了!”曹爽这才没了玩兴,和几个兄弟共议对策。大家思考的都只是对自己的处置问题。因为苦于不知道司马懿的真实意图,曹爽给司马懿写了一封信,说府上的存粮不多了,请求司马懿支援一些粮食。司马懿二话不说,马上送来大米一百斛和充足的肉脯、盐豉、大豆等。曹爽兄弟自以为得计,都很高兴,认定自己肯定是死不了了。

暗地里,司马懿早已任命了之前受曹爽集团迫害的卢毓来“追认”曹爽集团是如何大逆不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更何况曹爽等人劣迹累累。司马懿、卢毓不分昼夜地严刑逼供,最后审出了一个“原大将军曹爽预谋本年三月兵变篡位”的大案子来。

这些幕后审讯都是背着曹爽集团进行的,只对一个人开放。他就是何晏。司马懿让何晏参与了对曹爽集团的审查工作。何晏还以为是司马懿重视自己,审讯起曹爽同党和自己先前的同伙来穷凶极恶,还提供了许多有价值的审讯线索和证据,希望能给自己开脱。在结案时,司马懿说:“要族诛八家。”何晏将曹、丁、邓、李等人数了一遍,只有七家,就说只需要族诛七家就可以了。司马懿坚持说:“必须族诛八家。”何晏突然头皮一麻,怯生生地问:“难道也包括我何家?”

正月初十日,司马懿以谋反罪将曹爽兄弟及其亲信何晏、邓飏、丁谧、毕轨、李胜、桓范等下狱。这一天距离桓范劝曹爽兄弟千万不要倾巢出发去高平陵只有五天时间。

政变过后的第二个月,曹芳任命司马懿为丞相,并给予司马懿奏事不名的待遇。司马懿独立掌握了曹魏的政权,为后来“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局面的出现打下了扎实的基础。

高平陵政变其实是一场并没有多大悬念的政变。政变斗争的双方(司马懿和曹爽)能力高低一看即知。曹爽只是因为凭借较高的起点和突然袭击,取得了最初权力斗争的胜利。但他所代表的集团堕落无能,政治上极端幼稚,被老谋深算的司马懿抓住机会,一招毙命。当然曹爽集团内部也有能人(桓范),曹爽在政变中也有翻牌的机会,但他们的出身和性格注定了他们最后失败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