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明白?”
我都说得这么明显了,毓儿却还是在我提出的那三种可能上纠结着。
“有点,迷糊。”他承认。“娘,你说的这第一种,第二种,我都明白。可只有这第三种,我是怎么想都想不明白,他看到的是真正的钟离月,那又怎么会变成诺儿呢?”
“这就是先入为主的可怕。”我告诉他,能够让他在这件案子上意识到这个问题,也是好的,“我们在知道钟离月失踪,诺儿坠井,又听到那个人说他亲眼看到钟离月坠井的同时,本能的都会认为,钟离月也是受害者。但如果,不是这样呢?出事之后,我们都没有见过钟离月,她到底是死了,被绑架了,还是自己躲起来了,我们都不知道,在没有证据证明下,有无数种可能她到底经历了什么,而作为推理断案的人,最忌讳预设立场和先入为主。”
“那你的意思是说,钟离月也可能是设下这个圈套的人?”毓儿也反应过来了。
“没错,可能从一开始,钟离月就和诺儿串通好了,也许是为了从那个院子里逃出去,但是当诺儿把她放出来以后,两个人因为一些事情产生分歧,钟离月把诺儿推进了井里,然后自己逃之夭夭。也可能是诺儿和什么人商量好,要带走或是陷害钟离月,被钟离月发现了他们的阴谋,加以利用……”反利用对手的阴谋吗?我说完便立刻想到一个人,那就是钟离月的哥哥钟离孚,在不久之前,钟离孚也遭人暗算,他也是用同样的方式侥幸逃脱,而且,这两位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妹,也可能同样涉及到一个威胁到钟离家的秘密。“毓儿,你爹和红玉在照顾诺儿,那钟离孚那边……”
我赫然想到。
因为诺儿尚未脱离危险,所以萧珏还在诺儿那边照顾,而他一个大男人多有不便,就把红玉找了过去专门负责照顾诺儿。我在调查那个家奴的时候,毓儿过来帮忙,那钟离孚身边岂不就是……
没人了?!
“糟了。”我暗暗抱怨,加快了脚步,向钟离孚的院子跑去。
千万不要出事啊!
“娘,娘!”毓儿在身后追我,不停地叫着。
一鼓作气冲进了院子,一把推开了门,气都没来得及喘匀,我就看到钟离瑾正一脸茫然的坐在桌边,看着我。
“萧夫人,您这是怎么了?”钟离瑾起身。
钟离孚呢?我回头去找钟离孚,冲到床榻边上,一看,钟离孚还有气,好好的沉睡着。没事,看起来他没什么事。
我终于松了口气。
“娘,”毓儿跟来,看到屋子里的钟离瑾,走上前来与我说道,“娘,你倒是听我把话说完啊,我知道那边出了事,你们又把红玉叫走了,我心想爹和红玉照顾诺儿,你身边肯定不能没有人的。我才拜托了瑾帮忙照看他的叔父,特意去帮你的。”
他……这个混小子他好大的胆子啊!
我被他气得差点吐血。
但骂又骂不出来,我们怀疑钟离瑾的事情,他并不知道,而对他来说,钟离瑾是他的好朋友,是他在钟离家最信任的人。他会找钟离瑾帮忙,也不是什么事。
我着实被吓得不轻,钟离瑾眼下是我重点怀疑的对象,看到他出现在钟离孚的屋子里,比钟离孚一个人昏睡在这空无一人的屋子里更让我紧张。
不过还好,没出什么事。
“萧夫人不必担心,即使非景毓兄弟的嘱托,钟离孚也算是瑾的叔父,瑾定当竭力保护叔父的安全。”钟离瑾说。“更何况,景毓兄原是受萧大人和萧夫人的安排,在此守着叔父,是为了萧夫人的安全才将此事托付给瑾,瑾自然不能辜负景毓兄的信任。”
我看着他的眼睛,还是那般清澈如初,像是晨曦的曙光,不藏瑕疵。
他的话没有任何破绽,究竟是不是真心的,我不好判断。不管从前是我哥,还是眼前的钟离瑾,他们都是能把心思沉在心底掩饰起来,完美无瑕伪装的人。
有人说,谎话说了一千遍,自己都信了。大概他们就是这种人,在他们心底如同人格分裂一样的认可了自己所编造出来的谎言,连他们自己都深信不疑,所以伪装的就毫无破绽。我哥当年,便能够以诈死,借着阮文江教授的身份留在我身边,愣是让我察觉不到。
“你,什么意思。”毓儿突然低着头横在了我和钟离瑾之间。“瑾,你别忘了,你口中的萧夫人是我母亲。”
我这才恍然,方才钟离瑾的话让毓儿误会了什么。
钟离瑾也反应过来,不过,他却看不出窘迫,反而大大方方的回应道。“景毓兄误会了,萧夫人明辨是非,一双慧眼让任何罪行都无处可逃,瑾将萧夫人视作榜样,不敢亵渎。”
“那就好。”毓儿回头看看我。
“公子瑾言重了。”我仍未打消对他的怀疑,他太深沉了,远超出我对于他这个年纪的人的印象,“毓儿不懂事,唐突了公子,还望见谅。”
“景毓兄的坦荡令瑾佩服,瑾自问做不到景毓兄这般,也实在羡煞的很。”他也礼尚往来的客气了一下。
“为何做不到呢。”我问,难得抓住了一个机会。“虽然钟离家好像有各种秘密,但是我却觉得,公子瑾是一个不拘于困束之人,又怎么会轻易被这些琐事影响,想要过得坦荡有何不可。”
毓儿许是感觉到了我话里的试探,他想要从中打岔来着,被我暗戳戳的在腰窝里扭了一把才算是老实了。
“萧夫人果然是在怀疑瑾。”
没有任何拐弯抹角,也没有任何铺垫陈设,他就这么直截了当的揭穿了我这番质问背后的目的,毫无退却的迎上了我的注视。
“没错,我在怀疑你。”我也直接说出了我的心思。
“娘……”被莫名夹在中间的毓儿,有些尴尬。
“瑾倒是能想到是因为什么。”钟离瑾没有因为我的刁难而表现出任何不快,对于我怀疑他的这件事,甚至是表示可以理解。
“噢?”这还是让我很意外的发展,“我倒是有兴趣听听你的解释。”
“请。”钟离瑾提出,并将我们带到一旁,他留在床榻边上照顾好钟离孚,又将垂幔放下,才放心的回到我们对面。“与景毓兄的相识,确有瑾的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