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决战
我低着头往前行,听到有人喊一声:“牛二兄弟!”抬头看是戚玉的媳妇,问她:“你在这里作甚?”“找我老公啊。两个多月不见踪影,估计是又去女人堆里花了。”“那你还找他?”“我喜欢他,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他可能在为梅庄人做事。”“这与我喜欢他有什么关系了。我又不做坏事。”“他结果很惨呢?”“一样。在我眼里,这辈子就这样了,我心里容不下别的男人和没有他的生活。就连想一想他,都会很满足。”“你真是痴情。”“你对这个窝很满意吗?”她瞅着石头上那几个字,幽幽叹了气道:“‘牛二的窝’,倒成你的了?像老虎在撒尿占山一样。要是可以,我也在他身上撒泡尿,把他占为己有,可那样他就不痛快了。”我道:“谢谢你找的窝。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我是戚玉的媳妇。他在哪里?”“有机会一定把他揪到这里与你见面。”
我寻思最紧要的事自然就是不使大部队上当,便决定先跟踪并灭掉他们诱敌的小股人马。我偷偷跟在他们后面,一会儿拿石子打死一个,等他们到得指定地点清点时,已被弄死两百多人,剩下的四百人很紧张,一个个神经兮兮的。我依然不停手,他们辱骂好久,我就是不现身,只是耐心地一个一个接着打,天还没黑呢,就弄死有一小半。看他们又疯了不少,逃窜的、挠头的、自戕的、乱砍的,已经溃不成军,不禁笑了:“天底下谁知道用石子打人还有这等奇异的功效?我换了左手,那时在北地府的雪原上对付弓箭手时练出的左手一样非常精准。
夜幕降临,我完成任务,吐出一口气:“还是挺累人的。”往回快走到大营了,听见前面洪风铃的声音:“常建仁,快救我,别让我瞧不起你!”大营乱做一锅粥,封秀擒贼先擒王,先派了刺客高手前来。为稳住军心士气,我大声喊道:“一会儿就来!再乱喊乱叫我就不要你了!”身边一身影疾奔过来,我叫了声:“胡大哥!”那身影停了下来,果然是胡塬,看着我道:“你谁啊?想英雄救美?”“我是常建仁,你忘了?”“你个小屁孩敢拿别人吓唬我,就是他来了老夫也不怕!”说着向我拍来一掌。
那日沙驼府与他大战两百回合,对他的武功早已熟悉,一路上又琢磨不少,此刻见他出手,便以指为剑,向他掌心刺去,身子穿过他掌力,一把抓回了洪风铃。胡塬“咦”了一声道:“小兔崽子,竟是不要命的打法!”话音未落,左掌“呼”地打来,排山倒海般,里面似有拳影,我道:“你已然受了内伤,还不运功疗伤,再打不出五招就会自己倒地。”说完化了他那掌,往大营飘去,听他后面道:“你真是——你怎么还会易容啊,小兄弟,你可害死我了!”
西门燕如正一心应战,被五个梅庄的高手缠住,我立时过去捉了他们,“三笔刀枪”则被胡塬的五个徒弟围着,我怒道:“常建仁已经饶过你们一次,再不识趣就不客气了。”怒怒与辣辣竟还能听出我的声音,先自跑了,我刚点了三人穴道,就听洪风铃挣开我喊:“我要出气!全营开打!”我见局势已稳住,就去找胡塬和他徒弟:太不像话了,恁大年岁还到处找事。没走几步,却发现他正自运功调息时被人马撞倒踩踏,血气不受节制,竟有些疯癫,身上不知中了几刀,血淋淋的,那些个徒弟一个个没了踪影。
军士打出不到十里,有人来报:“发现两股敌人,前面已在激战,请将军示下!”洪风铃道:“什么都不懂,这也要问?分兵迎战!一个不留!”仗打得很激烈、很乱、但很成功,有三千多梅庄人被打死,抓了四百多,再加上我弄死的那六百多人,可谓大获全胜,基本上灭掉了几十年来盘踞在这里的主力。戚玉有点不敢相信似的,我问洪风铃:“女将军,之后怎么打算?”她想了想道:“交给戚玉吧,一个月的时间,让他肃清了,我们也来个化整为零,深入民间驻扎。”我对西门燕如道:“女人都是天才,看她心里多有谱啊。”
那五名梅庄高手分别是傅西、傅美、慕刀、慕风、慕骅,我问傅西:“你们的名字咋都有点中性,甚至是女性化呢?”“因为女性美啊。”“你们不是不把女人当人看嘛。”“雉鸡非人,但不影响她美。”“倒是能一分为二,还能毫无心里障碍地把自己的母女、姐妹比作野鸡。你们不是不可战胜吗?”“当然。不过现在证明,牛先生运气好的时候也能打胜的。”“肯定又是有德大帝告诉你们的?他有名有姓吗?”“当然。姓梅,单名一个日字。”“梅日?好特别的名字。不过还是心里有点阳光的好。”“我们有德大帝就是阳光。”洪风铃已经捂住了耳朵,我赶忙挥挥手让他们下去。
戚玉竟然把东川揪了出来,义正词严道:“我隐忍多年,就是要有朝一日戳穿你,还不从实招来,免得我用你的手段来对付你!”好个东川,拿出匕首把自己的肚子切了开去,洪风铃扭头道:“你说梅庄人是怎么长的,找死什么方法不好,非要剖开自己的肚子。”我想了想道:“他们肯定是想临死了再最后恶心一把活着的人,否则把自己的心脏剖出来,那不更显得忠心耿耿吗!”戚玉问:“你,你是?”洪风铃道:“他是我保镖。你,戚玉,从今往后就嫁给我了,我决定了,今晚庆功宴后就入洞房。”我奇怪地看了她,她做无奈状:“看什么,我多惨啊?当时就因为你年龄大、丑了点,一犹豫就错过了,谁知你竟往年轻里长;好不容易看上个向柳,追了一年却被你妹妹抢走,常建礼对我倒像个跟屁虫,可是个有妇之夫,唉!我好惨哪!”“戚玉也是有妇之夫啊。”“可他老婆跑了,那就是离婚过了。”戚玉指指西门燕如,慌道:“那,那常将军——”
我已经很少买醉了,但还是爱喝两口,洪风铃找裘万象去给戚玉要官:“这么好的人才,就当个捕头?要是庄主知道了,指不定想你多贪腐了。”那裘主事吓得直哆嗦,“捕头也是实力派,可不能让他辞了,劳戚玉兄弟受累,一定要兼个周山镇议事,也好常在身旁指点于我。常将军此行三个月即大破敌军,他日班师回朝,一定帮在下美言几句,否则只怕是我这多年都如白干一场了。”洪风铃道:“好,那就这么定了,但他还得在我那里有事要办,就让他改日赴任吧。”我嘱咐戚玉:“你升官的事不要声张,并注意与梅庄人联系,免得得意一时,把性命丢了。”
(6)师妹你好
封秀未死,派人对戚玉道:“我们吃了败仗,你却独善其身,是不是出卖我们了?”“哪里,是他们好战残暴,我一直都忠心耿耿啊先生。”“东川呢?”“被抓自裁。”“你想办法把常建仁骗到船上,我们在湖里消灭他。”“我一定想办法。可他那么厉害——”“混账!我们人少决心大!好好做事,将来我们撤了,把那些来借种的女子都让你管着。”“你们要撤?什么时候再来?”“混账,这是你该问的吗!”那戚玉眼珠一转道:“我看还不如把常建仁骗到梅庄去,那还不是想咋整就咋整?也可献给有德大帝,作你们此行的战果。”“嗯,有消息了还在此见面,三声驴叫为暗号。”“驴叫?鸥鸟叫不行吗?都是渔民,学驴叫会不会让人生疑?”“鸥鸟叫我能分得清真假啊?我说驴就是驴了。”
往回走时,遇见几个黑衣人要对我下手,一看竟是渔民,问他们原因,一人道:“当官的哪有好东西?打完胜仗还不一溜烟回家领赏去?他们又来,我们多遭一次殃。”“那也不能杀自己人啊。”“官官相护是一家人,你这个帮凶几时和我们一家人了。”
我好憋气,忽然前面一个身影吓我一跳:“谁?”“我,戚玉的媳妇。”“干什么?”“我,刚我丈夫来过了。”“他没说什么?”“没有,尽忙其他事了。”看她幸福的小娘子样,我笑问:“那咋不跟他去?”“他不让。”“那你就呆这儿?”“找人说说话。”“刚为什么不和他说?”“他不说话,我怕他生气不敢说。”“你在我的窝里跟别人干好事,完事了拦住我,要补谈一场嘴上恋爱?”“没想到你这么下流,嘴上也不跟你谈!”“再下流也没用,又流不到正经地儿!”“我看错你了!”说完提着细碎而匆匆的脚步离开,我怔了一会儿,扇了自己一耳光,躺进沙窝窝,呼呼大睡。
洪风铃不同意我去梅庄,对戚玉道:“刚打完仗,他去那里不是送死吗?再说他走了我哪还是将军啊?”“你错了,他去是接受梅庄人的顶礼膜拜。这几十年了,我可知道,梅庄人都这么贱,你打赢他,他高高兴兴地叫你爷爷,还贡着你,你打输了他踩上一脚还尿你一身,故意臊你。再说他去那种地方,又不能把大印带着,你不比之前更将军了?”“他人挺好的,常家又势大,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就死定了。”“你这一万多人马都是稻草人、摆设?你高兴好还是他高兴好啊?他在这儿不得看他的脸色?打了这么漂亮的胜仗,咋连当老大的感觉都没找着?”“我不管,要说你去说。”
戚玉急不可耐来找西门燕如,巧舌如簧地说梅庄多么风光旖旎,岛似珍珠,湖如碎玉,物阜民丰,风情异样,燕如指着我笑道:“女将军既然随了你,那他就随我吧,你问他的主意就是我的主意。”我问:“梅庄人还有多少残余?”“不足三百。”“加上被俘的就七百了?”“不,是五百。被俘的有自裁、有伤病死去的,也就剩两百多人了。”“那让他们想回家的都回家去吧。封秀一共多少条船?最多给那些俘虏留五条,其余全部收回来,让大家多练水战,以后这些龟儿子再来,连上岸的机会都不给他。”“哎呦,牛二兄弟,高见!”“你多大了?”“我今年三十三。”“去吧。”
我想去找裘万象说些事情,听见戚玉在洪风铃房里叹气:“你说你多傻,还不争这个将军,那牛二刚才任了半刻钟的将军,颐指气使的,我差点没想揍他。”洪风铃担心道:“玉哥你可不要惹他,他功夫好,一不高兴打死你咋办?这也是我当时犹豫着追他不追的原因。”“追追追!你吹牛追了那么多,咋还是个处女?就等着解你玉哥哥的馋啊?”洪风铃娇笑一声:“美得你!再来!”“大白天的,猴急个什么!”“大白天怎么了,还不兴人睡觉啊?”
我真是几多失落!戚玉办事神速,找了燕如道:“封秀先生很高兴你去拜访,不过我把牛二兄弟说成是我派去的人,小心别说漏嘴。”我问:“他们没为难你?”“没有?刚开始要我把父母押给他们同行,我说年纪大了,还到不了地儿就死了,不如把我前妻押了去,他们这才放心。”我无语。第二天上船,我满怀疑虑地问戚玉:“那些俘虏咋一个都不回去?”“不回去,他们回去还得另谋出路呢。我把他们收入军中了。”我心里不觉爬上一丝阴影。
开船了,我悄悄把戚玉的媳妇打昏,放下船去:“不能让这个痴情女子再受煎熬。”不久,发现封秀并未东去,而是转折北上,大约行了两天,来到一个叫舍余里的村落。船靠了岸,下去几十人,在一个“舍余里渔家乐酒馆”前,接了一男一女和几个大箱子,然后才直往东去。
就是神仙也绝对不会想到,我在船上遇着的,竟然是我的老师程介一和师妹风语轻!我想这下露馅了,程老师估计认不出我了,忙先尴尬地向风语轻施礼道:“师妹,你好!”没想到程介一一旁捋捋胡须问:“你谁呀?我认识你吗?”我道:“先生自然可以不认识我,但我认识先生,您是白鹿书院的老师程介一。”偷眼向师妹看去,她竟然比之前更加端庄舒展、美艳动人,又故作镇静道:“这位应该是程老师的外甥女吧?我山下放牛,经常见她与一帅气的书生一起挑水。”程介一道:“哼!别提那个逆徒!老师有难,向他讨碗饭吃,他不但不依,还当街打我外甥女,致使她不慎遭遇雷击,多亏一磨豆腐的王莲生救下,但已然失忆痴呆。”说完竟怒不可遏地甩掉手里的茶杯。
我直起腰道:“那她没嫁人吗?”“嫁了!唉!但为求大道,又准备远赴东临。”“东临是哪里?”“就是梅庄,我嫌难听,叫那里东临。年轻人,你叫什么名字?”“我叫牛二,家在五老峰下,采茶放牛为生。”“你知礼好学,与我有缘,不如我收你为徒,可先做些端茶递水的伙计。”我笑道:“不满先生说,小人现在就做着端茶递水的活,我的主人就是常建仁。”“什么?让那逆徒出来见我!”我叫了西门燕如,程介一看着看着,忽然叫了一声,晕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