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丛一直陪着徐琤。
他做不了别的。
杜强可以救人,虽然他也杀si了徐郢,但他救了徐琤一命。
医生说,若刀再扎进去几毫米,徐琤就没命了。
杨可以协调大小事务,替徐琤料理各种工作上的事情。
而他,却只能陪着徐琤。
徐琤术后说的第一句话是梦见了徐郢。
可徐郢死了。
晓丛不知道等徐琤完全清醒过来后,要如何接受亲弟弟死去的现实。
杨从徐家赶来。
“我替你吧,明天周一你还要上班。”
“我想陪着他。求你了。”
看他执意不肯,杨只好说:“那我去学校替你俩请假。你安心在医院陪他吧。”
“谢谢。”
这里是T市唯一的一家美国独资私立医院。徐琤的病房在顶楼的VIP区。
女护士进来查看徐琤的状态,交代晓丛:
“今晚很关键。虽然手术很成功,但术后第一晚的恢复也很重要。”
“有什么我可以帮到他的么?”
护士笑了:“其实你不吵到他就好。其他的我们来做。不然,要这VIP病房有何用。”
“我绝对不会吵到他。”
“这个我倒是相信,你看着就安安静静的。不像那些暴发户病人,恨不得每隔一分钟就叫唤我们一次。我们每隔二小时查房一次,万一有突发情况,你可以按他床头的铃,我马上就会来处理。”
“嗯。我知道了。我可以握着他的手么?”
护士又笑了:“他是腹部做手术,受伤的又不是手,当然可以啦。”
“哦,对了,”护士补充道:“你若还想帮忙,可以每隔一小时用棉签给他嘴唇上沾点水,因为他6个小时后才能进水,排气后才能进食。”
“我记住了,谢谢。”
“他是你哥哥吧,”护士好奇的问,不见伤者家长,陪床的居然是一个更年轻的小伙子。
“不是的,他是,”晓丛顿了顿,“我领导。”
“哦。”
夜已经深了,护士离开时觉着有什么地方不对劲,领导?照看领导倒是挺正常的,但需要一直握着领导的手么?
晓丛坐在病床边,一直握着徐琤的左手。
据说,左手的无名指直通心脏,所以婚戒才戴在这根手指上。
晓丛只想离他的心更近一点,似乎这样紧紧握着他的手,就能将自己的生命传递给他。
麻醉的作用下,徐琤睡的很沉。
晓丛闻到若有似无的香水味,他凑近徐琤的手腕,果然!
正是自己送他的圣诞节礼物。
再也绷不住,晓丛潸然泪下,却哭的悄无声息。
被徐琤绑架的时候,他没有哭。因为他不是孩子了,因为他相信徐琤会来救他。
徐琤血流如注的时候,他没有哭。因为他的脑袋也被徐郢那一刀扎穿,无法思考。
徐郢死在他眼前的时候,他没有哭。因为事情接二连三的发生,他根本应接不暇。
等待,抵达医院;等待,手术结束。
一层又一层的情绪,在他身上累积,却没有突破口。
徐琤倒下的时候,他绝不能倒下。
他可以没有爸爸妈妈,也可以没有爷爷奶奶,但当他什么不要的时候,老天爷给了他一个徐琤。
他不能没有徐琤。徐琤可以不属于他,却绝不能像爸爸妈妈爷爷奶奶那样,与他天人相隔。
闻到这梵香,他堆积如山的情绪终于决堤。
晓丛哽咽着对沉睡中的徐琤道:“对不起。如果没有遇到我,你不会以这样的方式跟你弟弟见面。他不会死,你也不会有事。我可能真的有问题。我身边的人,凡真心待我好,都接连死去,我父母,爷爷奶奶,现在连你都。。。”
他接着说:“你一定要赶快好起来。我会离你远远的。只要你好好的。我可以不见你。是我太天真了,以为可以呆在你身边做个好弟弟。如果我早一点跟你保持距离,你一定不会有事。”
太阳照射在徐琤眼上,眼球转动,他睁开眼睛,看见伏在床边的晓丛。
微动上身,徐琤发现自己的左手被晓丛紧握着。
震动传导到晓丛手掌心,身未起,声先至。
“徐琤!”
“吓坏了吧小虫子。”徐琤想起身。
“别动别动别动,千万别动”,晓丛连忙制止他,“我去叫护士。”
“你回来。”
徐琤反握住他,与他十指相扣,“我口渴,想喝点水。”
晓丛算算时间,已经过了术后六小时,可以进水了。
“好,你别动。我喂你。”
晓丛从床头柜里拿出一根吸管,插在水杯中,先倒入半杯纯净水,再加入半杯热水。脸贴着杯子试了试温度,不凉不烫,刚刚好。
吸管被送到徐琤的嘴边。
徐琤看他动作熟练,像是常年照顾过病人,想了想,记起他说过曾照顾瘫痪在床的奶奶。
这世上,多的是悲惨的事,谁又能比谁幸运呢?
“怎么不喝呢?”晓丛看他不张嘴,以为他不肯用吸管,解释道:“你刚醒,得慢慢进水,况且还躺着,用吸管不容易呛着。”
徐琤瞧见他眼角发红,便知这孩子哭过。无声、隐忍、弱小,自尊心极强,内心却比谁都坚韧。即便哭,也是偷偷的。
痛哭过的眼睛会肿,眼角的红却是憋住哭声后的泪痕。
得逗逗他。这个念头突然冒出来,毫无理由。
“我不喜欢吸管。小虫子你喂我吧。”徐琤盯着他粉红的双唇,舔了舔自己的嘴。
“???”晓丛有点懵。
自己不正是在用吸管喂他喝水么?
他被徐琤盯的发毛,怀疑自己理解能力出了问题。
徐琤看他没明白,伸出右手食指点点自己的嘴巴,又指了指晓丛的。
“你让我用,用,”晓丛指着自己的嘴巴,难以置信的问,“这样喂你喝水?”
“干嘛,你不愿意啊。我就是讨厌吸管啊。”徐琤幽怨的叹了口气,“唉,这就嫌弃我了,以后要有了喜欢的人,肯定会把我忘了。男大不中留啊。我这伤——”
晓丛哪里想得到这个重伤病人此刻还有心情套路自己!
愧疚感盈溢,他不等徐琤再说下去,赶紧喝了口水,俯身压下。
唇碰上了唇。
朱唇启,花蕊现。
好的猎人从不错过任何一个机会。
水是甜的,因为沾染了你的味道,你却更甜。你是绝境中开出的花,甘洌如泉。
徐琤禁不住吮吸,那条小蛇,先是迟钝的僵在原地,跟它的主人一样呆,不敢相信自己会收获感情。接着,小蛇惊慌的逃开。
机会难得,得着猎物怎能撒手,缠住小蛇,舔一舔,逗一逗,再拍拍它的头。
哎呀,它又吓呆了。赶紧撤,玩坏了可就糟了。
徐琤喉头上下滚动,咽了这口水。
晓丛退后三尺,脸红的滴血。
“怎么了这是?”
卫祥扬声闯了进来,身后跟着杨,杨身后跟着护士。
“我就说他心黑,你还不信,”卫祥撇嘴,啐道:“躺着动不了了还能欺负我们晓丛!”。
杨摇摇头,这位是自己找来的小冤家,能怎么办,自个人受着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