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来了?”纪行讶异道,把匕首揣回胸口,开了门。
云进了门,随意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计划有变。”
“怎么说?”纪行一点也不奇怪云是怎么找到他的。
“剑仙在亲王府。”云提起剑仙的时候,声音仿佛颤抖了三分。
纪行注意到他的神态,“你很怕他?”
云摇摇头,像是要把过去都忘掉,“他曾教过我剑术。”
“我听人主说,你以前是大臣之子?”纪行有点好奇。
云缓了很久,“是,我家被满门抄斩,我父亲带着我跑了出来。”
“那你怎么进了北道竹林,你父亲呢?”纪行继续问道。
云好像被勾起了仇恨,但始终把这份恨意压在内心,“死了。”
纪行只觉得这个人的经历复杂得像一团浆糊,“天主怎么发现你的?”
云双眼空洞,十年前的回忆被重新翻起。
那是一个夜晚,天降大雨,电闪雷鸣。
“都死了!母亲死了!你怎么不去死!”俊美少年冲一个中年男人咆哮。
男人浑身湿透,手里拿着一把带鞘的剑,打在俊美少年头上。啪!少年额头破了,大雨冲刷着他额头上的血,却越流越多。
“杀了我!”少年抓住男人的衣襟,“我叫你杀了我!”
男人大吼,“你就是个灾星!从你母亲生你那天!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注定了!都注定了!”
少年和男人打作一团,大喊,大骂。暴雨也难以冲刷这激烈的争吵打骂。
少年一把夺过剑,抽出利剑,虎视眈眈地看着他父亲,“都结束了,结束了。”
孩子绝望的眼神终于刺痛了男人。男人冲过去,大喊,“不要!”
少年将剑放在脖子上,终于闭上眼。
男人扑过去,一把将长剑拍落,然而暴雨泥泞湿滑,男人和孩子都摔倒在地。嗤!
等他们都爬起来,男人脸上的表情变得十分奇怪,那是云这一生,从未见过的,他父亲居然有这么温柔的眼神。
“云儿。”男人笑笑。
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直觉中已经能预感到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了?”
“云儿,”男人咽了一口什么东西,“你和你母亲一样美丽。”
云突然觉得这雨冷得彻骨,开始发抖,大喊道,“你怎么了!”
男人跪坐在地,头深深地低下去了。他背后插着一把剑,竟然是刚刚为了救云时,慌乱之中摔倒在地,这把剑却正中他心脏。
云跪在地上,无声地痛哭。
就在这时,一个浑身是伤的男人,骑着马,在暴雨中饮酒而来。
“跟我来。”男人只是瞥了小云儿一眼。
云抬起头,看着那个男人。
后来云就成了北道竹林的少主。那浑身是伤的男人正是天主。
“你还没说计划有变是怎么回事。”纪行不知道他居然身上有着这样的故事,但却受不了这种悲伤痛苦的氛围,于是打岔道。
云勉强笑笑,“是,计划有变。剑仙在亲王府,天主可能会来。”
纪行一听天主就来劲了,这个人在他眼里绝对神秘,“那不用刺杀了?”
云摇摇头,“只是说可能。十年前那件事后,剑仙曾现世三次,天主每次都会去杀他。不知道这次会不会来。”
纪行想了想,“岂不是一次也没杀成?”
云点点头,“剑仙不是浪得虚名,天人之境,不可想象。”
纪行挠挠脑袋,他最受不了的其实还是他们这种土豹子思想,“这么说来,天主也是那什么天人了?”
云却没有附和,“天主哪怕没有踏出那一步,也不是与剑仙没有一战之力。”
纪行颇为讶异,能在真元九境硬刚真灵大能的高手,洒家还只听过我一个人敢这么干,没想到郜力也出了这么个人才。
“天主这么厉害,你又是怎么知道的?”纪行问他。
云吞了一口茶水,“历代天主,必然是三位主事当中最强之人。当年地主已经踏入天人之境,最后却是天主成了北道竹林之主,足以说明很多问题。”
“那我们在这里干什么?等天主他老人家来打架?”纪行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
云毫不犹豫,“按兵不动。”
纪行又举起茶杯,仔细看了看这茶水,“喝茶没味,我请你喝酒。”
说完他就要出门去叫点酒菜来。
云看着他的背影,眼神复杂。他还从来没有被人请过酒。
纪行已经走到门口,却又折返回来,“你有没有钱,我这里盘缠不够了。”
云简直懒得看他,扔下了一锭金子。
纪行嘿嘿一笑,拿了金子就走。不一会儿,他胸前背后各一个大包袱,两只手还提着四坛子酒,从狭窄的门口挤了进来。
云打死也想不到他买了这么多吃的,“你这是在备年货吗?”
“反正闲着没事,吃吃喝喝又不犯法。”纪行嘿嘿一笑。
云被纪行这种行事无矩的洒脱小小震撼了一把心灵,“你叫什么名字?”
纪行没想到他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我叫纪行,法纪的纪,行走的行。”
云帮着纪行把包袱摊到桌子上,解开了后,几乎全是热腾腾的肉菜,有糜子肉,牛肉,熏猪肉,鹿肉,全都冒着热气。一时房间里全是肉香味。唯一的素菜,竟然只有三个生萝卜。
纪行给他推了一坛子酒,“这个酒甜,米酿的,喝得少没感觉,多喝一点就容易醉。”
云掀开酒封,对着坛子干了一口。
纪行抱着酒坛子,碰了碰云的坛子,哈哈笑道,“喝酒不是这么喝的,向来得是两个人喝才有意思。”
云低头,他没有朋友,唯一会做的事就是杀人,“你说要怎么喝?”
纪行一只脚踩到凳子上,抓起酒坛,“看着!”
他抓起一整坛子酒,仰脖来灌,却没料到酒洒得全身都是,不像喝酒倒像洗澡。
云不禁笑了起来,马上又收敛了笑容。十年来,这是他第一次发自内心真正的笑,或许不是那么习惯。
王府内,恍惚间一道金光冲天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