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这镇上的老人家们说,徐府是个大户人家,徐老爷本来有个先夫人的,可惜这夫人死得早,也没留下个念想,后来那个徐清栀的娘主动向皇上请旨,下嫁徐府。徐清栀出生之后,算命的说她是大凶之兆,再加上徐夫人不受宠,徐老爷就把她们娘俩送到这个地方上来,对外说是给自己体弱多病的女儿挑了个世外桃源养病,实际上就是抛弃了她们母女俩。”
说到这里,纳溪一脸不屑,头摇的跟个拨浪鼓一样。墨棐看着犯头晕,顺手从路边的摊上拿了串糖葫芦塞到纳溪手里,又递了个银锭子给那瘸腿的男人,晃晃悠悠地走开了。
纳溪一口咬下个山楂,腮帮子鼓的跟山上那帮松鼠精一样,就着身后那个瘸腿男人的感恩戴德的声音,优哉游哉地继续说,“徐清栀这个女子,跟平常人家的小女子真是不太一样,不爱女儿家的东西,倒习了一身骑马射箭的本领。到她婚配的年龄,其母倒山上给她求了支姻缘签,可是她那种大凶的命格,活过二十岁都难别提什么良配了。徐母也不强求,可就在那之后不久,徐清栀就莫名本分下来,不但学起了女红,还爱到山上去诵佛经,有时一诵就是一整日。”
“.……这糖葫芦真是好吃,”纳溪舔舔嘴唇,想了一会儿,道,“.……不知是徐老爷在朝廷遇到了些什么麻烦,带着小妾还有徐清栀的妹妹来此地小住,之后不久,便传出她与山上一和尚关系不清的谣言,徐老爷觉得此事是家门不幸,便禁了她的足,可谁知,后来徐府夜里突然走水,上下全部烧光了。徐清栀被锁在后院,连个全尸都没留下……啧啧啧,真是可怜……”
墨棐拐进巷子里,扭头看他,“所以说,作为一方山神的你,竟然对于此事毫不知情?”
纳溪一脸委屈加莫名其妙,连眼睛都瞪大了不少,“小狐狸,我是山神,又不是土地神,怎么可能知道这山下的事情?!”
好吧,墨棐妥协,抬手示意他继续说。
谁知后者吃着糖葫芦,从容地说,“没了。”
没了?!
“这都是八十多年前的事情了,老人家们也是听自己的祖辈讲起,很多事情隔了那么久也不真切了。所以啊,万一那个说书先生还活着,我们今儿能有意外收获也说不定。”
墨棐幽幽地看了他一眼,实在无法揣测这个老石头是抱着怎样的心态说出这段恬不知耻的话来的,“你出去转悠了一趟,就打听到这点东西?”
“嗯……等等,我突然想起来,”纳溪突然正色道,“今儿有个老人家同我讲了个事,说是当年那场大火过去之后,这镇子上就开始有些怪事发生。每年都会有姑娘无故陷入昏迷,就跟素卿一样。”
墨棐的脚步骤然停下来,扭头看他,不敢置信,“还有其他女子?”
“嗯,我方才去问了一下,确实是的。而且这些姑娘们在昏迷后不久就没气儿了,听旁人讲,倒是一点痛苦都没有。不过素卿那里不用担心,要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你早就发现了,”纳溪活动了几下手臂,扯着他走出小巷,“走吧,我们得先去宜和居坐坐。”
此刻的宜和居哪里半点昨夜的阴森气息,不停地有人进出,好不热闹。
门口迎客的店小二一眼就认出了他们,笑着迎上去,“二位爷,还是里头那间?”
纳溪点头,从怀里掏出个银锭子递过去,道,“来壶好茶。”
那小二捧着银子痛快地应了声“好嘞”,连离开的动作都变得矫捷起来。纳溪瞧着,忍不住笑出声,这凡人不管几时瞧着都是一副贪婪相,不过倒也真实的很,总比些在暗处躲着的好办些。
墨棐从进门,就仔细盯着二楼的那间房,木门紧锁,周围竟还加派了人手。看周围这些来喝茶的人,面色上也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甚至除他之外,再没有人往那个方向瞧上两眼。察觉到身边之人悄悄地碰了自己一下,墨棐回头,就瞧见了对方眼里的冰冷,看来纳溪也注意到了,这阁楼里,怕是藏着不少东西。
坐了一会儿,方才那收了银子的店小二才把茶送上来,又巴结了几句准备离开时,就听见一直坐在旁边从未开口的那位爷把他叫住了,掀开帘子左右瞧了一番,道,“这么大的茶楼,怎么也不见你们老板个影儿?”
店小二看着面前这位爷,莫名感到压力,尤其是那双半眯起来的细长眼睛,真像只……狡猾的狐狸。纳溪笑道,“你也别太紧张,他就是胡乱问问而已。”
虽说墨棐生的好看,但也挡不住金主的魅力大。店小二咧着嘴笑笑,说,“我们老板从不来的。”
“哦?”
墨棐坐下,抿了口茶,故作惊讶地接过话茬。店小二瞧着他一副俊秀的好皮相,尤其是那双水汪汪的黑色眼睛,像是会说话似的,还隐约闪着光,心里不自觉地就放下了戒备,话也多了起来,“是啊,我来这儿这么久了,从来没见过老板。平日里发放工钱都是自己去管事的那里领,哎,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只要有银子拿,做好自己本分的事就好了,哪里还有什么闲心管老板来不来呢。”
墨棐听得一脸认真,还顺手摇晃了几下扇子,装作不经意间地向瞥,“嗯,瞧你们这茶楼生意倒是真挺不错……哎,那房里是什么贵客,阵仗还不小。”
店小二顺着他的视线瞧过去,身形一顿,脸上的笑容停了停,再转过头来时,恢复如常,“这……我也不知。”
墨棐没再说话,低头喝茶,倒真像是随口一问的样子。
那小二暗地里捏了把冷汗,道,“二位爷先坐着,有什么吩咐叫我便成。”
墨棐摆摆手,示意他可以下去了,小二便掀开帘子下了楼。
店小二前脚刚走,紧接着,方才一直跟个哑巴似的纳溪就开始小声嚷嚷,“我就知道这里绝对有猫腻,你看,那个店小二鬼鬼祟祟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说不定也是幽魂撑起来的傀儡,哼,还想糊弄我,什么样的店老板会不来店里,一开口我就知道这其中肯定有玄机,爷我要查,你觉得就凭这几个纸糊的人就能挡住我……小狐狸……你这什么眼神……”
墨棐收起怜悯的眼神,神色的复杂地把玩手里的扇子。神界几万年出这么个愚笨的玩意儿,还一不下心让他成为了一方神祗,真不知该如何表示此刻的悲痛欲绝。
显然,纳溪并没有将他的眼神理解透彻,乐滋滋的表达完自己的观点之后,品着茶居高临下地看着楼下往来的客人,问他,“你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