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素卿本是想找个机会揪出墨棐的错，然后将他赶走，毕竟家里多双筷子负担还是大了，靠她卖那些编织品，根本就支撑不起来。
但没想到，墨棐看起来顶娇生3惯养的，做事还甚是靠谱。
每次素卿回来，都能瞧见桌上满满的菜，家里也收拾的一干二净，倒是她捡到了个宝贝。
于是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总觉得人家信任自己，可自己偏偏又利用人家。
素卿吃饭的时候想了会儿，还是觉得应该待墨棐好些，起码不能像对仆人似的让他做东做西。于是，吃过饭，她主动过去揽下洗碗的活。
墨棐一脸莫名，“你这是做什么？”
“这些事情放着我来做就行，你先去休息会。”
墨棐被她推出去，傻乎乎的在门口站了会儿，心里纳闷：她难不成是吃错了什么药，怎么今日如此反常。
但好不容易抽出空，他还是愿意歇一歇的，毕竟这几天只忙着做活儿，还没来得及好好看看凡间的景色呢。
这会儿得了空，他正好可以去四处溜达溜达。
只是走了还没两步，阿福便跟了上来在他四周转悠讨好。
墨棐叹口气，将它抱在怀里，喃喃道，“你虽不是个成仙的苗子，但眼力件儿倒不错。”
这山中的景致固然不错，要比九重天好太多，凡是放眼望去的东西，其实真实可触摸的。
墨棐心想：怪不得有那么多神仙下凡历劫，最后都不愿意再回去九重天，这样的景色，自己待一辈子都不会觉得腻烦。
可是还没走出多远，他就听见身后焦急地喊声，“墨棐——阿福——”
他还没来得及应声，怀里的阿福先挣脱跑出去，引得素卿过来，脸上满是焦急，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斥责，“林子里弯弯绕绕的，你瞎跑什么，万一迷路了回不来怎么办？！”
墨棐还正纳闷，自己找不到了不正合她的心意嘛。
下一瞬，就看见素卿眼角挂着泪珠，显然是真着急了。
墨棐就怕姑娘家掉泪，慌成一团，连连道，“我只是出来走走，带着阿福呢，不会出事。”
素卿闷不吭声，抓过他的手往回领。墨棐冷不丁被姑娘家碰了手，脸上像被火烧过一样，极其不自在地想要收回来。
结果他刚一动弹，就被素卿瞪了眼，墨棐瞬间老实了。
这一路上两个人都没再开口说话，墨棐知道她不高兴了，但是琢磨不透，前几日这个凡人还祈祷着他赶紧离开，现在又担心他离开。
真是难猜。
一直到了地方，素卿才松开他，脸色也缓和了些。
“这山里虽然有人居住，但也有不少野物。你自己不要擅自出去，会有危险。”
墨棐听着，心想：他一个神仙，还能怕野物不成。
素卿见他沉默不言，以为是刚刚自己的态度把他吓到了，于是深呼一口气，尽量温柔一些，“你若是想出去玩，可以告诉我。”
墨棐瞬间来了精神，“你会带我去？”
“当然。”
素卿笑，“这几日辛苦你帮我照料家里，下午一起去镇子上，你想要些什么，就多买一些。”
墨棐见她这么好说话，心里对这个凡人的印象一下大转弯。
素卿想着下午也没什么要紧事，便带他去镇子上逛逛，刚好家里缺些东西，也给他置办些。
只是这孩子却像没见过人一样，在街上碰见个稍微穿着周正的，就要凑近去看。
素卿赶紧将他拉回来，然后抱歉地冲对方笑笑。低声道，“你不要到处乱跑，跟紧我。”
“哦。”
他有些不开心，当然不是跟一个凡人生气，而是苦恼自己的身体为何到了凡间之后竟然只有孩童般大小，这个女人每次牵他的手，都像是提溜个物件儿。
尤其是看向他的眼神，里头除了宠溺，竟然还有……慈爱……
墨棐放弃地垂下头，任由他拽着。
路过个小摊时，素卿买了只竹蜻蜓递给他。墨棐一惊，问，“这是做什么？”
“给你买的玩具，快拿着罢。”
墨棐接过来，神情复杂。
想他活了八千年，竟然还要玩这种东西，真真……
这时候街上的人正多，到处嘈杂，素卿想着他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便带他都在街上走一会。
可是到后来，就成了墨棐拉着她到处乱逛，旁的有人看见这位俊俏的小公子，惊艳地送东西过来，连连夸赞。
“你家这位小公子生的可真是漂亮。”那人将鲜花别在他的耳后，将这张干净的小脸儿映衬的越发精致。
墨棐不爽，正要摘下来，却被素卿摁住，一脸笑意地向对方道谢，然后领着他走远了。
“在我们这儿，旁人给你鲜花那是很好的寓意，不能不接受呢。”
墨棐瘪嘴，虽然心里老大不乐意，但是听她这样说，还是乖乖接受了。
素卿只是嘴硬，但心里还是挺疼他的，走了会儿，怕他体力不济，还特地弯下腰问，“要我抱你吗？”
墨棐犹如五雷轰顶，骤然顿在原地，不敢置信地问，“你说什么？”
素卿好脾气地重复了一遍，“累不累？我抱你。”
“不不不，我自己可以。”墨棐赶紧摆手，他生的本身就白净，脸颊的两圈红晕更加明显。
素卿看着欢喜，伸手捏了下他的脸颊，笑，“这就不好意思了。”
墨棐哪被人这样对待过，又惊又羞，脑袋一片空白。
纵使他的身子还是孩童，但心智已经八千多岁了，与正直壮年的凡间男子并无不同。
论哪个男子，与女子这般亲昵都难免心神荡漾。
若是素卿知道，她眼前这位是九重天的神仙，还能这般从容自若吗。
这整个下午，墨棐都没怎么分出神去看周围的景色和人群，就紧紧盯着两人牵着的双手，脸上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片刻像想通了似的，悄悄靠近了一些，回握住她的手——
既然她对本君有意，那尝试着接触一下也不是什么坏事…
到了春天，天黑的就晚了，素卿也懒得做饭，于是便带着他在镇子上随便吃一些。
墨棐但是很满足，还不忘帮她打点好，临了，还记得嘱咐老板不放辣。
素卿心里暖烘烘的，托着下巴看他，“墨棐，你这名字可真好听，是什么寓意？”
“没什么深意，瞎取的。”
墨棐帮她将面前的桌子擦干净，信口胡言，但是脸颊却又红了。
素卿没注意，低低地应了声，“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墨棐还以为她又开始赶自己走，迅速在脑袋里组织了个理由，正要回答，可抬起头来看素卿，她脸上竟然有些落寞。
听见她继续说，“我自己一个人在山上住着，你若是留下来，也能做个伴。”
墨棐刚才的话在舌尖转了一圈，咽下去，问，“不是还有那些猎户吗？”
素卿笑，“我总得独立的不是？”
墨棐沉默了会儿，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母亲发现召回天界，实在无法承诺一直待在这里。
但这个女子已经把话说到这个地步，如此迫切的想要自己留下来，他总不能让人家姑娘一直主动，总该做出回应的不是。
只要自己不轻易露出法力，就不会被九重天的神仙发现。
既然如此，留在这个女子身边陪她过完这一生，也不是什么难事。
凡人的寿命，转瞬即逝罢了。
他全当是回报她的照顾和对自己的钟情。
墨棐思量片刻，道，“嗯。”
素卿正忙着吃东西，听他冷不丁来这么一句，没回过神来，“你说甚？”
“我同意留下来，陪着你。”
素卿“噗”地笑出声，人不大说话倒是挺老成，跟个小大人似的。
素卿只当这是他的自尊心，于是配合地认真回答，“嗯，谢谢你。”
墨棐心里像被猛地点燃了支烟火，四散绽放光芒。
他赶紧低头，恨不得将脸埋进碗里，暗自想——
这凡间女子虽说生的普通，倒是直白，自己还从未见过有这样敢于对男子表达爱意的…
02.
初春时候天气暖和，人们都喜欢用过晚饭后出来溜达，街上一片祥和。
素卿天黑后很少来镇上，所以也觉得稀奇，回过头来一想，自己倒是沾了墨棐的光。
两人沿着街道慢吞吞的往回溜达，这会儿天还没完全黑下来，边际泛着淡紫色，好看的紧。
素卿只顾着仰头看天，没注意到来人，不小心碰到了对方，赶紧道歉。
那人本不满的想要张口斥责，但是目光放在素卿身上的那刻，瞬间放光。
素卿心里直道不好，拉着墨棐就要离开。
那人却堵在她身前，笑得不怀好意，“这不是山上猎户家的素卿姑娘嘛，怎么得了空来镇上？”
素卿知道躲不过去，只能硬着头皮回答，脸上还得挂着笑，“小女子见过段公子。在不家里来了新人，便出来置办些东西。”
段海稍微低头，这才发现她身边还站了个人，这会儿正怒气冲冲地瞪着他，还真让人有点害怕。
“这又是谁家的孩子？”
素卿未答，一心要走。可偏偏段海就是不让路，一来一回，素卿脸上终于有了恼怒之意。
正要出言斥责，旁边小巷里突然冲出来几只狗，吓得段海大叫，等再回过神来的时候，早就不见素卿踪迹。
此时城外，素卿扶着膝盖大喘气，片刻才能说出句囫囵话，“…人看起来不大，力气但是不小…”
拽的她手腕生疼。
墨棐方才只顾着带她离开那个男子，那还顾得上这些，现在回过神来去看她的手腕，果然泛起了好大一片红。
他连连道歉。
素卿伸手捏捏他的脸颊，笑，“没事儿，回家。”
“嗯。”
墨棐答应，自觉的把手送进她的手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