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地上挣扎的枫树妖听了她的话,像是发疯般尖叫起来,几只触足一下伸的奇长,往两人的方向疯狂攻击。
纳溪拦过流莺,腾空而起,站在屋檐上死死盯住下面那只失去理智的妖。有风吹过,带着丝恶臭味。
流莺伸出舌头舔了下嘴角,脸上毫无恐惧之色,还隐约透露着一丝期待,“看来这怪物是吃了不少生魂,硬是将自己的真身完全改变了。”
“你可千万小心些。”
纳溪边同她讲话,边合掌聚气,手里瞬间多了把长剑,四周的空气凝聚起来,他脚下的屋檐也一霎结了冰。
“不用担心我。你瞧你,妾身当初就劝阻过你不要修习冰系法术,偏不听。这下好了,碰见个枫树妖,你和墨棐那个擅长幻术的束手无策了吧,两个上神只有任妖欺负的份,丢不丢人。”流莺蹙眉,恨铁不成钢。
纳溪,“.……”
怎么听,这话都不应该在这种情况下说啊。
还好流莺也是个看局势的,语气一转,“我引开它的注意,你去屋里看看小狐狸死没死。”
纳溪向来是个行动派,还没等她说完,就直接持剑砍了那枫树妖的另一只触足,趁那怪物尖叫的时机闯进了屋里。
流莺无奈的叹气,枫树妖向来记仇,这两个砍了它的触足,现下遭殃的怕是自己了,纳溪这老石头果真是个坑妻的。
屋里血腥味儿简直要将房顶掀了,纳溪一进去就看见了躺在血泊中的墨棐,他的九尾甚至都没来得及收起来,此刻毫无生气的躺在地上。
墨棐分明是醒着的,眼睛微合,身上的伤口正在慢慢愈合。他嗅到了进来的是谁,此刻也懒得招呼了。
“怎么回事,伤口愈合的速度怎么这么慢?”纳溪将他扶起来,抬眼看到了床上躺着的素卿。
素卿的衣襟尽数被鲜血染红,面色苍白,满头大汗。
纳溪心下一惊,“枫树妖是你从素卿梦境里赶出来的?!”
墨棐此刻十分虚弱,这几日他用心头血帮素卿护住神识本就体力不支,再加上方才顶着妖气在结界里动用灵力驱逐枫树妖,现在整个儿恍惚的连呼吸都嫌费力。
摊上这么个祖宗,气的纳溪实在忍不住想在他脑袋上来一巴掌,可是看着他虚弱的喘不上气来的样子,只能暗暗忍下去,认命的将他扶起来渡些法力。
屋里一片狼藉,院子里也是毫不消停。
枫树妖断了两条触足之后彻底癫狂起来,张牙舞爪的爬着向流莺攻击。
流莺脚尖一点,轻易地躲开它的攻击,利落的转了个圈落地,那巨大的触手挥过去几乎毁了整面墙。流莺着实心疼了一番,翻转手掌,一股火焰从中升腾起来,绕着玉笛几圈化为利刃,直直地往那妖的两颗脑袋攻击。
这妖吞噬了不少生魂,迸出来的血浆里都带了令人作呕的腐臭味。流莺实在忍不住,忘记纳溪嘱咐她要留活口,手下重了些,一道焰火过去直接将树妖劈成了两半,不少没死透的生魂从它身子里争先恐后的爬出来,呜呜的叫唤着,怨气冲天,遮住了天上的月亮。流莺跃到树上,手掌里翻腾着火焰,还没等她动手,就瞧见一道银光扇过来,将满院子的生魂震成了青烟。
墨棐在纳溪的搀扶下堪堪站直了身子,脸色苍白。流莺飘过去,笑道,“小狐狸,才几日不见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了?”
“姑姑见笑了,”墨棐连眼皮都懒得抬,连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晚辈恳请姑姑去瞧一眼……咳……”
话没说完,就是一阵咳嗽。
流莺在来的路上也听纳溪说了,这小狐狸为了凡间女子剜了自己心头血不说,还敢私自在结界里动用灵力逼妖,真是叫她又气又疼。
“我进去瞧瞧你放在心尖儿上的夫人,你先好生歇着。”流莺走进去,被满屋子的血腥味儿激的一颤,半天才反应过来,往床边走去。
床上躺着的姑娘与她百年前见时倒并无差别,就是瘦了些,流莺将手贴上她的额头查探神识,瞧着瞧着便笑起来。
“娘子笑什么?”纳溪一脸纳闷。
“我笑这丫头跟百年前头一次见时一个样儿,倒是没变,”流莺看了眼墨棐,收回手,“身体倒是没什么大碍了,幸亏你及时将枫树妖从她身体里赶出来,我瞧着,那树妖是将她的身体作为寄宿之地了,要是再晚点恐怕就救不回来了。”
墨棐长舒一口气,心一下子落下来,“谢过姑姑。”
“谢我做什么。小丫头虽说是没性命之忧,但神识受损,醒来怕是也记不得什么事情了。”
“什么事比得上活命重要,”纳溪感慨,“你也快去休息吧,素卿这里有我守着,不必担心。”
谁知墨棐这个倔脾气竟然摇头拒绝了他,说什么也要守在这里,树妖虽亡,但今日是个月圆之夜,他心里实在放不下。
流莺拽着想要发作的纳溪往外走,“你就别瞎操心了,他有九条命呢,随便折腾掉一条不碍事的。”
纳溪,“……”
“你有那精力还不如来帮帮我,树妖给这个镇子布了结界,得在天亮之前解开。”
“它给整个镇子布结界做什么,一群肉体凡胎还能给它造成什么威胁?”
流莺摇头,瞧着天上的满月,心里逐渐不安。
墨棐去拿了条毛巾,湿了水,仔细的跪在床边擦拭素卿手上沾的鲜血。素卿的手指生的极其漂亮,指尖饱满圆润,关节处都泛着丝粉红。小时常听仙家老人讲,美人儿的手指都是生的格外媚气,那时他还不懂,不就是手指,能多好看。现在手里握着素卿的小手才明了那话的含义,多少缠绵意,尽数缠绕在指尖。
外面的风刮的越发凉了些,墨棐仔细地看着床上躺着的人,抬手间的灵气带上了窗户。
素卿的脸红润了许多,嘴巴微微嘟起呼吸,墨棐甚至能看到她因呼吸上下轻微起伏的胸口。有一瞬间的不敢置信,他的手轻轻抚上素卿的脸颊,温热的温度在他手掌里传过来。
欣喜,惊奇,一瞬间都涌上来,百感交集。
他等了百年,从她身体冷却再等到温热,其中多少思念都在这一刻得到圆满。纵使屋外的腥风血雨才刚刚拉开帷幕,至少在这一刻,墨棐什么也不愿去顾,满天下都在这里了,他想,他的所有都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