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家,刘家,莫家本是世交,素卿父亲原有意与莫家联姻,却不舍素卿卷入朝廷漩涡最终作罢。三家孩子自幼从小一起长大,情分自然深切,可素卿素来看不惯莫子棂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好好地公子非要将自己弄得像街巷上登徒子那般不知礼数。
而这莫子棂呢,知道素家三妹妹素卿是个不好惹的,却偏生喜爱招惹她,若不是素卿最后离开五溪镇,两人可真就是从小打到大了。
刘川柏自然察觉到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不懂声色地笑着劝,“好不容易见一次,倒不如选个日子好好叙叙旧。”
“本想着过几日在将军与我姐姐的喜宴上见面好好叙旧的,没想到今日在这儿碰见,素卿便来打个招呼。”
此言一出,几人皆是一阵沉默。
莫子棂看了眼素卿,这小丫头一脸天真无邪,到更让他相信这丫头是故意说出来让申氏难堪的。
几年过去,还是个难缠的货色。
素卿看着申氏,她倒是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连眼睛的笑意都没有因为她的话退减半分,气的素卿牙根直痒。
旁边有人站出来扯开话题,气氛顿时缓和不少。素卿刚想上前去说话,就被莫子棂拉到一旁,用近乎耳语的声音附在她耳边,姿势暧昧至极,吐出来的话语却是冰冷摄人。
“你是来搅坏你姐姐姻缘的对吧?!”
“休要胡说,我分明是……”
莫子棂眼睛看了眼周遭,发现没人注意这方后,视线稳稳落在楼上落着帘子的雅间上,目光柔和,可与素卿说的话却是咬牙切齿,“申氏与你姐姐是旧相识,之后也是要共侍一夫的,川柏有多疼爱她你不是不知道,此时叫她难堪,你姐姐嫁过去可有好日子过?!”
素卿心里一顿,她方才被愤怒冲昏头脑,完全没有料到这些,一股脑的就说了些不体统的话,她茫然地眨眨眼,完全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
“行了,快去跟你这未来姐夫好生说两句话,别让你姐姐等太久。”莫子棂抬手轻轻在她背上拍了两下,提醒道。
素卿支吾了一声,再次钻进人群中,乖巧的收敛了方才的嚣张,潦草的说了几句话便离开了。
素皖透过帘子的缝隙瞧着她上来,才松了一口气,不由得抱怨道,“都这么大的人了,下次做事可不要这么不知分寸。”
素卿自知理亏,乖乖答应下来,老实的跟在她身后从后侧的暗口离开。
倒是站在大厅里的莫子棂,隐身在人群中一言不发,痴痴地盯着帘中人离开,方才重新换上笑脸与旁人攀谈,丝毫看不出任何破绽。
两姐妹又到处去晃了晃,说是要置办些东西,可她出嫁的东西早就采买完,将军府又不缺什么物什,素卿看得出来她实在没什么精神,便好言相劝将她送回了府中,带着彩环独自在街上溜达。
她虽生在五溪镇,也在这里度过了些时日,但毕竟不是长于这里。再加上有些年头没来,心里除了想念更多的便是稀奇。在街上晃悠了不一会儿,就采买了不少东西。彩环看着手里的东西,不禁出言相劝,“小姐,咱们买的物什不少了,差不多该回府了吧。”
“没银子了?”素卿舔着手里的糖葫芦问。
“这倒不是……”
彩环无奈地看着自己提了满手的东西……
再买下去她的手怕是要废了……
素卿只当她是因为怕生,好心地揽过她的肩膀,道,“你不知,在五溪镇最有名的就是夜景。等夜幕来临,你便知道为什么五溪镇要被称作“不夜城”了。”
彩环勉强提起嘴角苦哈哈地朝她笑了笑,没好意思把嘴边的话说出口,扫了她的兴。
眼看黄昏来临,镇子两旁的灯笼尽数亮起,远远看过去,就像是一条火红的长龙。
买的东西这一路上都被素卿零星的分给了路过的小孩子,渐渐地,只剩下一包酥油火烧。
彩环瞧着她往镇子的河边走,不由得问,“小姐,您怎么往河边去?”
“去见一位长者。”
长者?
彩环不解。她家小姐在这边不过待了一两个年头,竟然会有个让她如此敬爱的长者,以前也从未听她提起过啊。直到彩环见到那位在河边垂钓的白发老者,这才恍然大悟,不由得也恭敬起来。
素卿将手中的油酥火烧放在老者的身边,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喊道,“吴伯伯。”
老者缓缓抬起头来,费力地眯起双眼辨认眼前的人,许久之后才醒过神来,连声音都带些不经意的颤抖,“素家小丫头?”
“哎,是我。”素卿笑眯眯地坐下来,握住老者皱起褶皱的双手,头一次露出像个孩子般天真无邪的笑容。
吴老伯曾是素家管事的,从小便照看着素卿和素皖两姐妹,也是素府为数不多真心疼爱素皖之人。只可惜,后为了帮素皖说话而被逐出素府。这些年,素皖暗地里照料吴老伯,让他在河边谋了一份差事。
对此,素卿心里满是感激,这次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便想来看望老人家。
“我听姐姐说您只在黄昏时才载人渡河,便想着来碰碰运气。”
提起素皖,吴老伯瞬间紧张起来,问,“大小姐现在可还好?这些年她偷偷攒下钱来给我这老头子送来,却苦了自己,唉,都怪我这老头子拖累了她。”
“伯伯说的哪里话,您对于我们姐妹俩来说,就是亲人,哪有不孝敬亲人的道理,”素卿咬咬嘴唇,还是说出来,“再说,姐姐过几日便要成亲了。”
吴老伯点头,叹口气,“大夫人素来不待见大小姐,一个嫡女竟然要降低身份到别人家做妾,真……”
说到最后,眼眶竟然泛起红。
素卿知道他是真的心疼,赶紧劝慰,“伯伯也无需太过担心,听闻那刘家将军是个正直之人,待人也是极好的,况且大夫人申氏也是个大家闺秀,平日里连说话都是细声细语的,不像是个刁蛮之人。姐姐嫁过去,也算是能过个好日子。”
吴伯伯听见心里去,颇为认同的点点头。人,总要在不幸中找出点幸事来安慰自己,这日子才能继续过下去。忽地,又像是想起什么来,笑道,“前几日见到小姑爷才知道素家最小的姑娘也嫁人了,我这把老骨头啊,也算是能安心入土了。”
小姑爷?
她什么时候……
素卿和彩环面面相觑,实在不知这话从何说起。只听老者一人喜上眉梢地继续夸赞那位不知从何处来的“小姑爷”,“小姑爷真是一表人才,着一身墨袍,风度翩翩,与小姐真是登对。”
素卿抿抿嘴,猛地冒出来一个念头,便无论如何也消停不住,喜悦地问,“他一人来的?”
“与之同行的,还有一男一女,女的看起来刚过及笄之岁,另外一位男子看起来便大气多了,”吴老伯疑惑地问,“小姐不知?”
素卿心里猛地打颤,控制不住地喜悦涌上来,“倒是听他说过。”
听到此处,吴老伯忍不住有多夸了几句,直到有人要来坐船渡河,素卿才起身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