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最后是被归山的小僧人唤醒的,天色已暗,她竟然在此地睡了半日之久,而那个僧人早已不见踪迹。
“小师傅,下午坐在此处诵经的那位僧人呢?”
小和尚一脸疑惑,“这……小僧方才刚到,未曾见过还有旁人在。”
未曾见过?
那可真是怪了。
“小姐!小姐!夫人在外边儿等着呢,”奶娘跟着小师傅一路寻过来,满脸焦急,“主儿您跑哪里去了,可让我们这些下人一通好找。”
“我只想着来这后山赏赏竹,未曾想自己在这儿兜兜转转的倒睡过去了。让奶娘和娘亲担心了。”
奶娘将斗篷给她披上,生怕她着了凉,念叨,“无事就好,无事就好。今儿夫人本来是要给小姐求个姻缘签的,结果不知那元渡大师给夫人说了什么,夫人的脸色甚是不好,小姐你又整个下午都寻不见人影,一会儿见到夫人说话做事要处处小心些。记下了吗?”
“嗯,记下了。”
镇子上的雨来得快去的也快,等到徐家一行人到达府邸的时候,雨势也不可控制起来。
“栀儿,收拾好东西后来我房中一趟。”
徐清栀本要下轿,听见这话身形一顿,随即答道,“是。”
大雨天,又不是拜礼的时候,娘亲为何这时候叫她过去?莫不是因为那个大师给娘亲说了些什么?还是为了今天下午她不守规矩乱跑?
算了,思前想后的也寻不到个结果,壮着胆子去吧。
徐夫人最爱檀香,整个房间都弥漫着一股檀香味道,徐清栀撩开帐子,就瞧见自家娘亲侧卧在床榻上看话本,无比惬意。
“娘,清栀来给你拜安了。”
“咱们母女之间就不用这些繁琐的礼节了,过来,娘有些话同你讲。”
徐清栀提着裙摆走上前去,坐下。
徐夫人看着她,回想起今日在庙宇里求得姻缘签,心里翻江倒海,阵阵泛酸。
“清栀,咱们徐家世代为官,可你爹这人啊,生来就不爱功名利禄。”
“娘十五岁的时候与你爹相识,那时你爹风流倜傥,满腹经纶,再加上出身官宦世家,不知迷倒了多少富家小姐,”徐夫人瞧着她笑,眼里乘的都是少女的娇憨,仿佛又回到了年少初遇的时候,“我就是在京都庙会上看到的他,那时蓦然一瞥,乱了心曲,从此日思夜想不能忘。再后来,我好不容易打听到你爹的消息,却得知他已经有了妻室。娘这心啊,一下就坠进深渊,再也上不来了。”
“那娘是怎么嫁给爹的?”清栀听得起兴,凑上前去问。
徐夫人抿了口茶,笑意满满,“别慌啊,听娘慢慢讲……再后来,先夫人红颜薄命,染了风寒重病不起,过了不久便去世了,你爹是个重情义的人,先夫人走后,那个从前爱听书作诗的京都才子也跟着去了,留下来的,是个整日只知道喝酒卖疯的败家子。”
“圣上看着他可怜,又碍着他是官宦后代,便张罗着给他另娶妻妾。可是谁又愿意嫁给这样一个家境衰败的酒鬼,就当圣上为此事发愁的时候,我孤身一人前去面圣,求圣上将我许配给他。”
“那圣上准是允了,不然怎么有了我们后来的徐夫人。”清栀趴在榻上,笑容灿烂。
徐夫人瞧着她,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天真烂漫,浑身朝气,连看人的眼神都是活的。她没有回答清栀的话,只是轻拍着她的背,道,“这世上,万事唯有情不可强求,切记。”
情字,害人害己,犹如毒药,世间却仍有愚人,日复一日,饮如泉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