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墨棐他们进入鬼界也有一段时日了,这段时间他们寻遍了鬼界大大小小的角落,可寒水玉就像彻底消失了一般再也没发出任何的响动。
纳溪倚在客栈的窗边,脸上丝毫不见往常的笑意,有气无力地朝着墨棐嘟囔:“不知道流莺现在怎么样了……”
“你且放心吧,咱们出发时姑姑便已经恢复神智了,你有这会子担心的功夫,还不如赶紧出去找找看,说不定瞎猫碰上死耗子,还真能叫你寻找点什么线索。”
纳溪一个转身敏捷地蹦到他的面前,双眼冒着精光:“你说会不会是鬼王那个老头搞的鬼,不如咱们夜探鬼城……”
“打住,想都别想,”他们这次来本就要避开鬼界耳目,连打听都要偷偷摸摸的,省得打草惊蛇惹出些不必要的麻烦,况且,墨棐嘴角难得抽动了下,不屑道,“谁人不知鬼王就是个只知道游戏人间的草包,他要这寒水玉有何用,锻炼身体去祸害姑娘吗。”
纳溪:“……”
正说这话,席羽君便走进来摘下了斗篷的帽子,纳溪忙问:“有什么进展吗?”
后者摇摇头,兀自倒了杯茶,“我上午将鬼界各处搜集情报的地方走了个遍,没有一点儿消息,甚至有些连寒水玉是何物都不知道。”
这就有些难办了,他们三人又不能明目张胆地去打听,更不可能就这么无功而返。沉思间,听见墨棐道:“这样,咱们兵分三路,去鬼界的散市看看。既然寒水玉最后一次有响动是在鬼界,那就定然会留下些蛛丝马迹。”
剩下两人点头同意,休息片刻便出发了。
人多的地方就是消息流通的地方,墨棐走在散市中,还没一会儿怀里便抱满了鬼界姑娘递上来的东西。他万分尴尬地瞧了眼怀里的骷髅头,僵硬地扯了个笑,硬着头皮凑上去问:“姑娘这几日都在散市?”
“是呀。”
“我看姑娘这儿是卖玉器的,不知有哪些上好的灵器,给在下推荐推荐。”
那姑娘瞧见斗篷下这张俊俏的脸,欣喜地连魂儿都没了,忙道:“不知道公子想要什么玉?”
墨棐眨眨眼,道:“能聚散灵气,驱除怨气的那种,比如……寒水玉?”
那姑娘尴尬地笑笑,先不说这里根本没他要的那种玉,她甚至连“寒水玉”都没听说过。
这时,一旁有个胖姑娘硬挤上前来,脚下一绊差点扑到墨棐身上,还好墨棐动作敏捷,一个转身便躲开了这姑娘。胖姑娘虽摔了个四脚朝天,却一点儿也不生气,反倒乐呵呵地从地上爬起来,娇滴滴地拧着衣袖,问:“小郎君有什么问题不妨问问我呀。”
“你知道?”
墨棐垂眸,还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却叫周遭的姑娘看得心神荡漾。
那胖姑娘忙不迭地点头,“当然,这一片儿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事儿。”
墨棐半信半疑,问她:“姑娘这几日可曾在鬼界见到过什么异常景象,比如,鬼界终年黑暗不分昼夜,却突然某天有一瞬间亮如白昼。”
胖姑娘拖着肉嘟嘟的下巴,沉思片刻,猛地一拍手掌,道:“还真有这么一回事。前几日,就是与东面打开结界的那晚,鬼界有一瞬间亮如白昼,空气滚烫。不过,眨眼间便消失了。”
听她一说,周围立刻响起附和声,看来对这件事印象还是蛮深刻的。墨棐将怀里的骷髅头收进锦囊,双手抱在胸前,懒洋洋地倚在墙边,微微颔首,示意她继续说。胖姑娘见他来了兴致,激动地恨不得从鬼界出现到自己祖宗几代所有的事情全部给他讲一遍。墨棐听了半晌,见她实在没什么有价值的话,便及时出声打断了她。
“咦,小郎君不听了吗?”
墨棐正要表示谢意,猛地被人从一侧拦住脖颈拽着往外走。身后一群姑娘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脸颊泛红,双目含情——
“真真是人间极品啊……”
一直走出了好远,墨棐才甩开纳溪的胳膊,边活动自己被压酸的肩膀边问:“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打听了一圈儿,也没问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纳溪烦闷地扯过路边一根狗尾巴草,含在嘴里,话都说不清。
墨棐瞧了他两眼,实在没忍住,提醒道:“鬼界的草……都是长在腐尸身上的……”
纳溪动作骤停,下一秒就像是被马蜂蜇了般一蹦三尺高,将自己嘴里的狗尾巴草吐出去,“呸”个不停,连连喊道:“恶心死了,恶心死了。”
墨棐瘪瘪嘴,无奈地将手里的锦囊扔给他。
纳溪接住,疑惑道:“这什么?”
墨棐将斗篷的帽子带好,悠哉地拐进下一条街口,飘下句:“好东西。”
纳溪怀着一种激动的心情,好奇地打开锦囊,眼神停滞了片刻,瞬间将手里的东西扔出去好远,锦囊里的骷髅头滚了满地,半空中都回荡着纳溪地鬼叫:“臭狐狸,吓死我了——”
02.
而此刻慕生枝的处境和他们差不多,非但什么事情没打听到,没用的骷髅头倒是收了一大堆,他向来又是个懂礼数的人,几乎是来者不拒,东西收到手软。好不容易甩开那群过分热情的女子喘口气,便看见一双银靴停在眼前,慕生枝抬起头,骤然停住。
夏琰自从回鬼界后,便叫霁华仔细盯住鬼城中一切大小事情,虽说鬼王那个老家伙的权力早就被他架空了,可只要他一天不死,这鬼界便终究不是他说了算。再者,鬼王看起来是个草包,脑袋里可不知道有多少算计,该防着还是得防着。
“鬼君,您有何吩咐?”霁华走进来,行礼。
“鬼王最近身子如何?”
“万好。”
呵。
一大把年纪了,整日混在女人堆里,竟还能扛得住,也算是老当益壮了。
夏琰冷哼一声,伸手轻松捏散了角落里偷听的暗影,随即,那团烟雾又再次凝聚起来,站成了个人形。夏琰无聊地收回手,看来鬼老头早就料到他的野心不小,不然也不会自小便在他身边种下暗影,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暗影,暗影,顾名思义,如影随影,永不消逝。
可这又如何,这种东西落在他手里还不是乖乖听话的份儿,舌头都割净了,手脚也命人砍了去,看看这东西还怎么告密。夏琰斜躺在座椅上,伸手扯了串葡萄塞进嘴里,问:“今日怎么没瞧见鬼王身边那条狗出来吠?”
霁华顿了顿,道:“属下不知。”
你当然不知,烟岚那人来无影去无踪的,连鬼王那老头都不知道他去哪儿了。夏琰摘葡萄的动作一滞,转过头去,漫不经心地问:“你说……这次寒水玉失窃,会不会跟他有关?”
霁华一愣,这话显然有些超出他的预想:“烟岚大人要寒水玉做什么?”
也是。
寒水玉驱魔辟邪,他一个鬼界人,要这东西做什么。
夏琰不置可否,转而道:“我那好哥哥近来可没少折腾罢。”
“这几日,那三位几乎是逛遍了大小散市,结果一无所获。今日又分成三路,在鬼城周围的小散市打听动静。”
夏琰一个挺身从座椅上跃起来,笑地异常开心:“走,带着暗影去会会席羽君。”
“是。”
03.
慕生枝不动声色地盯住面前的人,手却早已经摸上了袖中的匕首。
夏琰上前几步握住他的手腕,亲昵地喊道:“哥哥。”
“……”
慕生枝懒得理他,眼中的戒备是一点没少。
夏琰侧头看看他身后丢堆满的骷髅头,略有些不开心地瘪嘴,似是在撒娇:“哥哥又到处拈花惹草了。”
这话听起来就像是个晒着太阳发懒的小奶猫在自己心爱人怀里打滚时发出的哼哼,挠得慕生枝心里痒痒,冷不丁地甩开他的手,别过脸去:“鬼君逾距了。”
夏琰习惯他这副模样,不以为然,继续黏上去:“你我二人早就有夫妻之实,说什么逾距,哥哥未免太见外了。”
“你……休要胡说!”
慕生枝四下巡视了遍藏在深处的暗影,羞得脸颊通红,转身欲推开夏琰,却又被他死死抱得,半点动弹不得。
这处正位于鬼城周围,平日里热闹繁华至极,行人络绎不绝。鬼城素来作风开放,过路人瞧见这般景象也未作出什么过激的反应,况且慕生枝裹着披风,宽大的帽子将他的脸遮的严严实实,也看不出什么来。
但慕生枝心里可就不这么想了,他向来行事规矩,从未想过会有这么一天站在街上被鬼界之人围观,顿时觉得受到了奇耻大辱,气得浑身发抖。
夏琰在他背后勾勾手指,四周的暗影便受到了指令,纷纷起身跃出,化为一道黑色的屏障将两人团团围住。
“哥哥别气,我带你去处好地方,保证哥哥开心。”
慕生枝推开他,冷声道:“不必。”
夏琰早就料到他会拒绝,不气不闹,自顾自地揽过他的腰,一个响指便令四周的暗影立刻散开。慕生枝只顾遮住自己的脸,哪还有功夫挣扎,一晃眼便被他拦腰抱起,起身离开。
“鬼君!”
“夏琰!”
“你快放开我!”
慕生枝在旁人面前何曾有过如此失礼的时候,他的一切教养礼仪在夏琰面前全部化为乌有。可夏琰铁了心不搭理他,任凭慕生枝如何挣扎也不为所动,一直到了地方才将慕生枝放下。
“你到底要做什么?!”
夏琰抬抬手示意暗影退下,这才笑道:“哥哥仔细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慕生枝闻言转头一看,好似晴天霹雳当头一击,全身失去了行动能力,两只眼睛痴痴地看着前方漫天飞舞的红色绸缎,那些纱幔好似是有了生命力,直冲而来,死死地钳住他的脖颈,逼得他一口气也喘不上来。
夏琰嘴角弯起抹不明喻义的笑意,几步走上前,自背后将他拦住,轻声道:“这红鸾幛……哥哥可是许久没来了……”
慕生枝似是看见了什么格外骇人的东西,眼睛里全是藏不住的惊恐,连声音都有些发抖:“你到底要做什么。”
“别怕,”夏琰摘去他的斗篷,轻声哄,“只是邀请席羽君来此欣赏鬼界的夜景。”
慕生枝眼里发狠,手中的匕首猛地刺出去,夏琰躲也不躲,任凭他划伤了自己的手臂,鲜血直流。慕生枝微微愣神,与他拉开一段距离,问:“为何不躲?”
“哥哥这般才能相信我,何乐而不为呢。”
夏琰伸手撩开红纱幔,坐在榻上,顺手拍拍自己身侧的位置,道:“这四周的结界是我亲自设下的,哥哥想必早就领略过其中威力,不如乖乖陪本君看看风景,说不准本君心情一好,便放哥哥走了。”
末了,又添了句:“什么都不做,放心。”
慕生枝咬咬牙,将匕首收起,信步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