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季运动会的最后一天,一大早天色就阴沉沉的,看样子好像要下雨,全校师生都没有心思做事儿了,眼光都黏在天边的那片灰突突的云上,心里默念:千万别下雨啊,争口气,千万别下雨啊。一时间,满校园的人执念凝结在一处,化为一股强烈的意志之风,时不时横掠过那片还在变幻中的云朵,努力想要将它吹走!因为只要一下雨,运动会就无法再举行下去了,运动会开不了,就得恢复正常的教学秩序。
这个情况别说学生不高兴了,老师们也心里老大不情愿。虽然老师的假期不算少,可是刨除日常的教学任务,科研的压力也日益加重。很多名正言顺的假期早就淹没在无穷无尽的研究中了,尤其是将要参评职称的忍,几乎是日复一日的伏案笔耕,授课计划,教案,论文,项目书........并且要经过反复的论证和修改,每一项都是重复琐碎的煎熬,谁都逃不掉。老师过低的收入跟繁重脑力劳动完全不成比例了,这一点早就击破了那个看似轻松散漫自由的表象,以至于学校年年招聘进新人,总人数却日趋减少!再加上虞城本就是个五六线的小城市,经济不发达,环境也着实一般,除非家在附近或力求安稳的人,没有谁会真正死心塌地来这个小城里的这样一所破学校当教员。说到底,还是那句,三天的时间不长,可是谁会嫌弃假期多呢!
在全校师生的注目下,那片云彩阴晴不定,飘过来又游过去,它也许只是在天空中散漫的游玩而已,殊不知它一丝一毫的变化却挑逗着它下方巴掌大的一块区域里几万人的心。早上八点,凉风习习,那片云到底没有掉下一滴雨,即使天色阴沉,所有人的心情在分针走过八点的那一瞬间,在心里都情不自禁的喊了一声:耶!
如果说今天八点前的校园是屏住呼吸的沉郁不安,那么八点后的校园简直是快速奔跑中的喜庆盈天。天色还是阴暗不明的,改变的只是人心。这个事儿也说明了,虽说天晴天阴只是天老爷的事儿,而他从来都不关心底下某个生物的悲欢离合,可那些与天象有关的制度和法规,却能积极地挑拨人与天气的关系,让人在某个时刻会特别地感天谢地或哭天抢地。
晓庆今天还有项目要参加,这是是四人接力跑。晓庆已经换好衣服,站在队列里,看着旁边的学院的人说说笑笑的男男女女,心想:要是晓佳没事,肯定也在这了。想到她可能会跟晓佳比赛,她又忍不住笑了,那可是个小野马,我可比不过她。她一边想那情景一边独自偷笑。
有人冲她挥手,她定睛一看是李明,也赶紧举起手来微笑的打招呼。过了一会,裁判员宣布运动员入场,两个学院老师分别站到对应的位置,一个个摩拳擦掌,虽然教工之间的比赛纯属友谊赛,可前三名在任何时候对一部分人都是有一些诱惑力的,正如有些人天生喜欢淡薄,而有些人本性热衷攀比一样。哨子响了,每个人都尽力去跑,旁边加油的学生喊声震天,一时间晓庆几乎有些眩晕的感觉。在她呼吸急促的时刻,接力棒交到她手里了,她咬牙抑制住这鼎沸的人潮带来的热浪,撒开脚丫子疯狂跑去,不管不顾的奋力奔跑,一百米的距离,远到她有点心跳过速心脏几乎要爆炸,却又近到她一眼看到对面同事脸上凸起的青筋和微红的脸庞。在她不能承受更多之前,她跑到对面,把接力棒交给了年过五旬的海主任,然后跑到队列的最后。
李明终于也跑完了,她累的扶着腰站在队列后面,在调整呼吸后,直起腰身去旁边的桌子上拿了一瓶水,偏偏手有些发抖,怎么也打不开。她又不好意思麻烦旁边的学生来帮忙,只好假装若无其事的样子低头慢慢地拧瓶盖。有人伸手一只手,拿过去一下子拧开了,她抬头一看是王超,惊愕的同时又开心的笑了起来。
王超把水递给她,说了一句什么,李明没听清楚,因为学生加油的声音实在是太大了,他俩即使扯着嗓子吼,也未必能听到对方说话。李明刚想问王超怎么来了?王超却拉着她走出了人群,俩人一直走到操场边上才停住,李明问:你怎么来了?没上班么?王超笑了:头儿今天出差去了,我跟单位人说出来盖章,顺便拐到这里来看看你,你今天不是参加比赛么?我来加油!李明白了他一眼:早跑完了!王超也乐了:那我看不到你比赛,那就好好看看你吧!李明边喝水,听到他这么一说,心里泛上来一股暖流,这暖流在她全身游走,以至于流过白皙的脖子到达本已是粉红色的脸颊,惹起了更红的两片云霞。
看着李明羞红的脸庞,王超心里更是热情荡漾,一把把她拉过来说:终于是我媳妇了。李明推开他说:别,大白天的,有话说话,别动手动脚的。王超没再拉她,只是看着她笑:媳妇,你爸妈跟我爸妈商量了咱俩的婚事,选在了六月初八,说那是个好日子,我一听到这个,赶紧过来问问你的意见,你看着这时间咋样?李明一惊:时间都选了啊,我还以为只是商量,下半年才举行呢。王超乐了:怎么?不愿意早点嫁给我啊?李明害羞到假装生气:我还要去看看比赛结果呢,这事回家再说,你走吧,不送!说完抽身就走了,一回头看见王超笑眯眯的望着自己,她也微笑着挥挥手,跑向了跟她心情一样热烈的人群中去。
晓佳还在房间里发呆,听见雷振东的手机在客厅响了,又听到雷振东接电话:牛书记好,好,好,好的,我马上过去。然后是砰的一声关门声,晓佳知道是牛书记找他,心想牛书记怎么最近老找他,然后翻过其实压根没看一眼的书页,接着对着有些发黄的墙壁发呆。这会儿她的电话也响了,她拿起来一看是晓庆,立马接了,晓庆气喘吁吁的跟她说:晓佳,你在家吧,我这会过去找你哈,快到了,你慢慢挪到门口给我开门啊。
晓佳笑了:挪?老娘现在健步如飞跑的比兔子快。晓庆一听急了:你可别跑啊,又不是比赛,再说了,要是肚子疼了怎么办?晓佳笑她的傻气,说:好,你放心吧,我起来一步一步蹭过去,顺便擦擦我家地板。晓庆无奈了:那慢点擦啊。挂了电话没几分钟,门就响了,晓佳几大步走过去,给晓庆开了门,晓庆一进门就瞪了她一眼:我听见你脚步声了,你从里屋窜出来的吧?晓佳拉她坐下,拽着她的胳膊往往她身上凑:快跟我说说你昨天相亲的情况,让我娱乐一把,在屋里闷死了。晓庆把包放下,坐稳在沙发上,笑着看着她:又把你的快乐建立在我的痛苦上啊,行吧,能给你换点乐子也不枉我白受罪,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