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人都被她突然爆出来的气势惊得说不出话。
赵曾城嘴巴张了又闭,闭了又张,表情很是一言难尽,总归震惊是有的。
他没想到倾城会如此的……张狂!
没错,就是张狂。他以为她就算没有证据,既来清算当年的仇怨,怎么着也该有些能叫人信服的筹码。
没承想她竟如此张狂直接。
不可否认,她说得很对。就算没有证据,只要她说了这就是真相,敢出言反驳的人没有几个,单看此番大殿中众人的反应便能知。
她的能耐摆在那里,甚至可以说她究竟有多少能耐无人知晓。
除非活腻了,否则谁会去找她的晦气?
有了这个认知,赵曾城更是愤懑。
其他人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
林天南看向顾月卿,直到此刻,他才不得不承认,她确实与他记忆中那个人不同了。
赵菁菁将幸灾乐祸的心收了收,头一次认认真真的打量顾月卿。
倾城的容颜,冷清傲然的神情,仅往那里一站,即便不置一言,也自成一股让人忽视不得的威严。
就算不想,她也不得不承认,她确实远不是倾城的对手……
可就这么输了,她心里始终是有不甘的。
“倾城公主这样,就不怕被天下人诟病?”赵邵霖压下心底的情绪道。
“怕?在本宫这里可没有这个字。再则,难道赵少将军以为本宫还会留着把柄叫天下人去说不成?有没有证据不过本宫一句话,本宫说有便有,说没有便没有,谁又敢来寻本宫查验真伪?”
“还是赵少将军觉得,有人愿为你赵家来与本宫为敌?”
赵邵霖被她的话一噎。
诚然,确实很难寻到甘愿为赵家得罪她这等人物的人。即便明知她所说的证据不存在,也无人敢冒险去寻她的麻烦。
更况此番外界又有那些传言,百姓们本就对当年的真相有了猜想,一旦她这番“亲眼看到当年之事”的说辞传出,有无证据于百姓而言,其实已不再那么重要。
赵邵霖心里的不安又多了一分。
扫向各有惊慌的几人,顾月卿继续道:“可知本宫为何明知当年真相却放任你们活到现在?”
恰将他们心底的疑惑问出。
当然,或许他们也有了些猜想,只是不愿去相信。
“倾城,你胡乱将这些莫须有的罪名强加在别人头上,也不过是仗着自身有几分能耐罢了。”比起她当年欲对她一个公主赶尽杀绝,赵氏深知,赵曾城和林青乾谋害先皇先皇后、谋夺皇位的罪名要大得多,罪名一旦成立便是万劫不复!
若仅是她那些罪名,赵家和林家无事,许能保住她一命,然若两家都覆灭,她就真的完了。
顾月卿瞥过去,“偏生本宫有这个能耐,你待如何?”
“当年任你们活着,是本宫那时孤立无援,年纪尚小又没有自保之能,只得暂将仇恨压下静待时机。后来本宫能轻而易举取你们性命,却让你们继续活着就是为等今日。”
看向林天南,“将成未成,付出无数努力,分明就快得到自己想要的,却又是一场空,这种感觉如何?”
林天南脸色难看。
“被至亲之人背叛,众叛亲离的滋味如何?”这话是对赵菁菁和林青乾说的。
再转向赵邵霖,“为达目的不惜牺牲至亲之人,最后又落得被至亲强拖下水的感觉如何?”
“自私自利,不择手段,本宫委实为父皇栽在你们这样的人手里不值,也怪父皇当年太容易轻信旁人。若父皇不那般信任你们,也不会落得那样的下场。”
这是前车之鉴,所以她轻易不会给予任何人全然的信任,至少在遇到君凰以前,她对任何人的信任都是有所保留的。
眸光一厉,“既然父皇是被信任的人背叛,本宫也让你们尝尝被人背叛的滋味。”
“你们的窝里斗,本宫看得很是满意。”
几人闻言又是一阵心惊,原来她竟是打的这个主意!
这已不是单纯的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而是她要亲眼看着他们反目成仇众叛亲离!
无论他们中的谁,在这一场争斗中都是差一步便要得到自己想要的,却在踏上最后一步时重重跌下……
这样的落差……
他们都很不甘!
显然,她的目的达到了。
此番,除却赵邵霖,都得承认他们彻底输了。
“倾城公主可是想好了真要如此?本将实不想与你们为敌,方才也给过你们退路,只要一纸盟约,你们便能安然离开。”赵邵霖自是不甘心,为这一天他努力了太久,今日他本就打算不成功便成仁。
“与朕订立百年盟约?凭你也配?”这般狂傲的语气,很君凰。
“果然不愧是君临帝,到此刻都还如此有底气。既然好意你们不领,便莫要怪本将不客气!”
“来人!都拿下!”
听令于他的御林军立刻将剑锋转向顾月卿等人,外面也涌进不少御林军,将大殿齐齐围住。
不过若细致去看,会发现这些人拔了刀剑面对顾月卿君凰等人时,手其实都是抖的。
“赵少将军可知自己在做什么?”宴席中一人站起身。
赵邵霖看过去,待看清开口的人,眉头微不可查的一皱,“连你也要来阻本将?”
正是左津,赵邵霖的好友。
“并非阻你,且不说今日你能否将君临帝和大燕王都困在这里,便是当真能,你可知伤了他二人,天启将会面临什么?大燕和君临各有兵甲百万余,天启无论单独对上哪一国都没有胜算,更况是两国。你这般,莫不是想眼睁睁看着天启国覆?”
对赵邵霖,左津是失望的。这与他是否答应相助顾月卿无关,今日直到现在他都未开口也未有任何动作,就是希望赵邵霖能迷途知返。
然他不仅没有丝毫醒悟的迹象,还越来越甚。
难道他不知这两国之主在天启出事意味着什么?这已不再是他认识的那个可为天启百姓不顾性命冲锋陷阵的少将军!
左津的话惊了不少人。没有人愿意过战事不断朝不保夕的日子。
于是又是一阵劝阻不满的发声。
“少将军三思啊!”
“赵少将军谋逆犯上已是不可饶恕的大罪,却还要来拖累我等,实在枉负‘天启少将军’五个字!”
“赵少将军想死可莫要拉上我们……”
“天要亡我天启啊……天要亡我天启!”
……
反对不满的声音此起彼伏。
看到天启变成这副光景,左津很是痛心。若早知陛下和赵大将军便是谋害先皇先皇后之人,若早料到天启会走到今天这般境地,便是倾城公主不来寻他,他也不会坐视不理。
“赵少将军若真要一意孤行,便莫要怪本将不顾多年情分。”
一招手,从暗处便跃出一群人,与那些御林军刀剑相向。
左津的父亲在军中有三品的将职,只是早年已战死沙场,左家唯留下他和他母亲相依为命。左津能有今天在军中仅次于赵邵霖的地位,全是靠着他自己的战功挣来,如此便足够说明他自身能耐不俗。
手里自然也不会没有倚仗。
这一批暗卫是他在顾月卿找到他后便安排进宫的,若是可以,他希望永远也用不上。
没想到还是用上了。
看到突然出现的一群黑衣人,大殿中传来一阵官眷的惊呼尖叫声。
顾月卿几人并未因突然出现的这一群人有任何意外,赵邵霖及林天南等人却不同。
他们从来不知左津有如此大的能耐,竟能安排这么多人潜伏在皇宫还不被觉察半分!
林天南拳头紧握,他不是没试着去拉拢左津,但左津这个人就是个牛脾气,一口一个忠君之臣,还说什么他是太子殿下,若有用得上他的地方只管直言便是,不用允诺他任何好处。
其实说白了,那些不过是他拒绝被拉拢的推脱之词罢了!
若早将左津拉拢过来,这番他也不会被赵邵霖如此钳制而没有反抗之力。
说来,那时左津拒绝于他,他还以为是左津顾念着与赵邵霖的情谊不愿助他,此番看来好似并非如此。
左津像是更注重天启百姓的安危。
赵邵霖也有些意外,他自觉与左津关系极好,却没想到左津还有这样他不知道的一面,这让他有种被欺骗的感觉。
“这么多年,本将竟不知左将军还留了一手。”左津会站在他对立面,完全是赵邵霖始料未及的。左津在军中的分量仅亚于他,且左津有自己的亲信。
他连皇宫都做了布置,不会不在军中动手脚。
于是本就没有多少底气的赵邵霖更是不安。
城外的二十万大军,他没有把握有多少还是他的人。
“本将并不想与赵少将军对上。”
赵邵霖语气带着几分嘲意,“既是不想,左将军便将你的人都带走,今日之事本将就当没发生过,你我仍是至交。”
“若你不曾为一己私欲置天启无数百姓的安危于不顾,或许本将还真会依你所言,此番,恕难从命。”
赵邵霖见他态度如此坚决,眼神有些不善,“那便别怪本将不留情面!”
抬手,刀剑“铿锵”相撞的声音传来,两方斗于一处。
霎时间,大殿中乱成一片。
那些官眷们惊叫乱窜,繁乱的场面看得顾月卿眉头深皱,回头,秋灵接收到她的示意,忙上前将从翟耀手里拿回的燕尾凤焦递上。
见她拿过琴,君凰薄唇动了动,却终是没说什么,欲要伸出的手也缩回了袖中,指尖曲着。
他怕一个忍不住就会阻止,不让她出手。
但他深知,她等了那么多年就为这一刻,只有亲自动手,她才能过去这个坎。
赤红的眸子一瞬都不敢离开她。
顾月卿抱着琴,还不忘给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看得君凰的心底又是一柔。
便是到此刻,她都还顾及着他,说明他在她心中有着很重的分量,或许已隐隐能与她多年的仇恨相较。
他自然是高兴的。
一手抱琴,飞身跃起,于半空中指尖抚过琴弦,“铮铮铮”的琴音传出,劲风袭去,不少人只觉气血翻涌。
而原本站在龙椅前的林天南几人生生挨了她一击,直接从高位上被击飞出去,包括将剑驾着他那个“御前侍卫首领”与赵氏等人。
一众人齐齐落在大殿中。
一个飞转,顾月卿落于高位上。
衣衫翻飞,抱琴而立,墨发三千,容色潋滟。
也不知是被她的琴音所惊,还是被她这番容色气韵所震撼,总归原本喧闹的大殿就这样安静了下来,连那些打斗的人都有大半停下了动作。
当然,他们有内力在身,受到琴音的冲击是最大的。
“你竟敢伤哀家……”赵氏由倒在她身侧的小群搀扶着艰难的站起来,手臂和腿都被磕伤了,正要发怒,却骤然对上顾月卿那双冷冽的眸子,立刻便闭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