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偏殿。
孙扶苏领着顾月卿过去,二人隔着一个矮几席地而坐。
有宫婢躬身上前各倒一杯茶摆放在两人面前,而后恭谨退下。
孙扶苏端着茶,对顾月卿淡笑道:“此是商兀国叶家新出的茶品,还未面世,本宫与叶家少主有些交情,叶家便送了些过来给本宫尝尝鲜,你试试。”
顾月卿端着茶,放在鼻息间轻嗅。
她自来嗅觉敏锐,自是知晓这是叶家出的新茶,上回她在君凰马车上喝过,她还记得这个茶的名字叫“富香”。
又是一个与传说中经商天才的叶家少主相识之人。
君凰与叶家少主相识,孙扶苏也与叶家少主相识,虽则以他们的身份认识商兀国第一经商世家的继承人很是寻常,但不知为何,顾月卿听着心里就是有些不痛快。
她闯荡江湖这么多年,真正与她接触知晓她身份还能活命的,唯有商兀国首富,樊华山庄庄主樊峥。
樊峥其人,年二十有三,有才有貌,年纪轻轻便继任樊华山庄成为商兀国首富,地位与叶家家主不相上下。
要说与樊峥的相识,还是顾月卿在解决万毒谷仇家时,恰巧被夜半翻墙找酒喝的樊峥撞见。
彼时她抱着燕尾凤焦,“琴诀”一出,樊峥便认出她的身份。樊峥武功修为不弱,两人打了一阵,而后樊峥不敌,就说请她喝酒一笔勾销,并允诺不会将撞见她之事说出去。
依照顾月卿的脾性自是不会同意,于是樊峥就抱着酒坛子倒在房顶上撒泼,说什么他喜欢的姑娘拒绝他的求亲,本想出来借酒浇愁,没想到还招来杀身之祸云云。
顾月卿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着一个俊朗男子这般不顾面子撒泼的,他说得伤心,眼泪还啪嗒啪嗒往下掉。她觉得他其实也挺可怜,就真的收了琴坐到他身侧。
一人一坛酒,就这般成了朋友。
姑且算是朋友吧,毕竟樊峥是第一个见着万毒谷谷主出手还活命的人。
后来她才知樊峥便是商兀国首富樊华山庄庄主,而他求娶又被拒之人,便是叶家那位十七岁的少主。
说来樊峥求娶叶家少主也是两年前的事了。
两年前,樊峥二十一,叶家那位十五,而顾月卿方十四。
时至今日,顾月卿还未接触过叶家这位神秘的少主。
樊峥也算一方人物,竟被她迷得神魂颠倒,而今看来,她竟还与君凰孙扶苏等人都有交情。
顾月卿不由得便对这叶家少主来了些兴致。
思绪收回,端着茶轻抿一口,清冷绝尘的面容上,好看的眉头轻挑,“确实是好茶。”
“说起与叶家少主的交情,还是少时她随着商兀使团来君临时,在宫中有幸结识,那时景渊也在……”
“皇嫂叫倾城进宫,可是有事要说?”顾月卿打断面带浅笑陷入回忆的孙扶苏。
孙扶苏细细打量她一瞬,面上笑意愈发深,“倾城就不好奇当初都发生了何事?自十年前那场变故,景渊脾性大变后,从前与他相交之人他皆不再接触,唯独叶……”
“皇嫂。”顾月卿的眸光有些冷。
孙扶苏微愣。
罢了笑着道:“也罢,你若是想知,往后自去问景渊便是。”
“今次寻你来,是想与你说说体己话,你也知如今的君临,皇室血脉单薄,除却长公主便只有皇上与景渊两人。表面瞧着皇上与景渊关系不融洽,实则他们都是关心着彼此。”
“十年前的叛乱,皇上身受重伤,此后便留下病根,照着子御所言,皇上的日子怕是……”说到这里,孙扶苏不由哽咽起来。
顾月卿安静听着她说,面上神色分毫不变。
孙扶苏倒也未注意她的神情,继续说着:“这君临江山终有一日要交与景渊,然景渊因着十年前的事一直怨着皇上,无论如何都不愿接下这至高皇权。”
“别国为着权势兄弟相残之事并不少见,可你瞧着在咱们君临,便是将皇权相送也无人接手。”
顾月卿抬眸看她,“所以,皇嫂与倾城说这些又是作何?倾城说到底是天启的公主,不适宜参与君临朝堂之事。”
孙扶苏细致看她,好似要从她眸中看出她这番话有几分出自真心一般。
无奈顾月卿太过冷静,自始至终一个神情,根本瞧不出什么不同寻常来。
孙扶苏心叹,凭着倾城这份心性,倘若她对君临有所图谋,还真是个难对付的敌人。
不过,现下也是没有法子,景渊待倾城不同,子御说得对,若想让他甘愿接下君临这个重担,或许真得让倾城去劝解。
但愿倾城当真无所求吧。
“倾城,本宫也不与你绕弯子,你在天启如何举步维艰天下人都看在眼里,而今你既是嫁到君临,便是君临的摄政王妃,倘若景渊登上皇位,你便是君临的皇后,断不会比你天启倾城公主的身份差。有景渊护着,有君临做你的后盾,天启那边便再不敢小瞧于你。”
“本宫瞧得出来,景渊待你不同于旁人,他不听皇上与本宫的,不代表他不听你的。于你不过是几句劝解之言的事,成与不成,你其实都不亏。”
顾月卿方抬眼认真打量这位传闻中娴雅端庄的君临皇后。
确实娴雅端庄,无论是首饰妆容衣着打扮,还是坐姿仪态,皆堪当端庄之典范。
此番,却在此对她威逼利诱。
不得不说,孙扶苏很有头脑,这番话说出来,换作其他任何一个女子,怕都不会拒绝。
然顾月卿不是她们,她想要的会自己去争取,皇后之位如何?只要她想,亦可以摄政王妃的身份位居所有女子之上。
甚至于便是没有摄政王妃的名头在,她亦能以倾城公主的名头得到她心之所求。
她如今是君凰的妻,他若想要,便是别人不给,她也会帮着他去夺。他若不要,她又何必联合外人来给他寻烦恼?
“皇嫂这番言辞说得的确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