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丰到郊外的一家饭店,参加了一个同学会的饭局。酒喝到一半,他就撑不住了,找了个借口跑到饭店外面的街旁,“哇哇”地大吐了几口。饭店是不想进去了,林子丰借机就想打车回家,可街上却连个车影也没有。
无奈,林子丰只好拖着不听话的双腿,晃晃荡荡地向进城的方向走。就在他感到实在走不动,想坐到街边的马路牙子上歇一会儿的时候,一辆鲜艳的红色小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了他的身边。接着,车窗摇了下来。林子丰眯着一双醉眼一看,开车的竟然是个美女,正冲着他甜甜地笑呢!林子丰正瞅着美女发呆,美女却向他招了招手:“上车吧,我送你回家。”
林子丰打开车门,立刻有一股幽香扑鼻而来。美女驾车的技术相当高,车子开得又快又稳。林子丰坐在美女身边,好像那车子就是他自己的,而美女不过是他的司机一般,爽得酒都醒了大半。不大一会儿,车子就开到了林子丰家的楼下。林子丰下了车,这才想起人家美女帮了自己,连声道谢。美女却仍旧甜甜地笑了笑,向他摆了摆手,开着车走了。
林子丰呆呆地站在那里,直到那红色的车子消失在远处,这才上了楼。
第二天一早,林子丰去上班。一下楼,就看见街边停着那辆红色的小车。美女坐在车里,正笑着向他招手呢。林子丰一见,心里就别提有多高兴了:自己这是要交桃花运了!林子丰轻车熟路地坐到副驾驶的位子上,有话没话地就和美女聊上了。美女只说自己叫小童,林子丰再问些什么,她都不再回答,只是甜甜地笑着。
车子到了林子丰单位的大门口,林子丰说了声“谢谢”,下了车。小童冲他摆了摆手说,说了句“下班时见”,就走了。
林子丰一听这话,心里乐开了花:听小童话里这意思,她下班时还会来呀!林子丰好不容易熬到下班,一出单位大门,就发现小童把车子停在了街道的对面。
一连几天,小童都开着她那辆红车,接送林子丰上下班。林子丰有一肚子问题,可问了几次,小童就是不回答。这天是周末,下班时林子丰又坐上了小童的车。这次,林子丰实在是忍不住了。一上车,他就一脸郑重地说:“小童,谢谢你这么多天又接又送的。可是,你得告诉我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小童一见林子丰认真了,把车子靠街边停了下来,歪着头笑着说:“你真想知道?”林子丰点了点头:“真想知道,十分想知道。”小童笑了笑,顺手拿起一只布娃娃,递给了林子丰:“你把这个拿回去,慢慢琢磨。”说完,又发动了车子。
林子丰回到家,捧着布娃娃仔细端详了半宿,也没看出个子丑寅卯来。林子丰索性把布娃娃放在一边,他拉过被子蒙上了头。迷迷糊糊的,林子丰忽然听到楼下汽车喇叭响。他一骨碌爬起来,拉开窗帘一看,小童的车正停在楼下。林子丰赶紧穿上衣服,跑下了楼。小童见他上了车,问道:“咋样,想出点眉目没有?”林子丰摇了摇头。小童歪着头问道:“你没觉得那个布娃娃特别像一个人?”林子丰想了想,又摇了摇头:“看着好像有点面熟,可想不起到底像谁了。”小童把小嘴一撅,好像不高兴的样子:“那可是我亲手做的布娃娃,不可能不像的。”林子丰拍了拍脑袋,说道:“小童,你行行好,就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儿吧,我的脑袋都想大了!”小童咬了咬她那好看的嘴唇,一言不发,开动了车子飞快地向前跑去。
车子转了几个弯,把林子丰转迷糊了,连东西南北都分不清了。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车子驶上一座高架桥,在桥上转了一大圈,却避开灯火辉煌的几个岔道,直奔一条阴暗的小道开去。“这,这是要到哪儿去?”林子丰刚问完这句话,就觉得眼前一黑,什么也看不清了。更奇怪的是,小童和那辆红色的车子也不知哪里去了。林子丰迈了迈腿脚,发现自己已经站在地上。他向前走了几步,这才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村子的村口。脚下是窄窄的黄土道,头顶上是闪烁的星星。林子丰揉了揉眼睛仔细一看,一下子明白了:自己不就是从这个小村子考上大学,然后到了城里的吗?现在想来,自己已经有两三年没有回来了。
林子丰正在纳闷怎么会到了这里,眼前忽然又是一黑。接着,他感觉自己又坐在了车子里。只是他觉得困得要命,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林子丰醒来时,天已经大亮。难道,昨天晚上的事儿,只是自己做了个梦?林子丰扭转头,看了一眼那个布娃娃,一下子就从床上坐了起来。他拿过那个布娃娃,又仔细地看了看:没错,这个布娃娃,不就像春花吗?春花和林子丰住在一个村子里,两个人从小学到初中,都是一同上学到学校,一起放学回家。只是,小童这个出门就有车的都市,怎么会认识春花的?她为什么要照着春花的样子做这么一个布娃娃呢?
林子丰想立即见到小童,问一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可是,他既不知道她在哪儿,也没有她的电话。林子丰满腔无奈,抱着那个布娃娃下了楼。一出楼门口,他一下子愣住了:小童正在那辆红车里等着他呢!林子丰上了车,把一连串的问题扔给了小童。小童低下头沉默了很久,这才慢慢地发动了车子,向前漫无目的地开去。林子丰弄不明白小童想到哪里去,又不好再多问,只好静静地抚摸着那个布娃娃,一言不发。车子走到郊外,停在了他第一次上车的地方。小童转过脸来,林子丰吓了一大跳:不知什么时候,她那张总是笑盈盈的脸上,已经满是泪水。林子丰一下子握住小童那双冰凉的手,不停地问道:“小童,你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小童一下子扑到方向盘上,“呜呜”地哭着说:“林子丰,你知不知道,春花……她……她死了……”林子丰惊讶得张大了嘴巴,半天才回过神来:“这……这怎么可能?小童,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小童抹了抹眼泪,抚摸着方向盘,哽咽着说:“林子丰,这是真的。自从你把我送给春花,我就一天也没离开过她。可是,前几天春花进城,再也没能回来。”
林子丰越听越糊涂了:“你是说,你……是我……送给春花的?春花自己还买了这辆车子?”小童点了点头:“你可能认不得我了。不过,春花是怎么死的,你应该很清楚。”林子丰感觉浑身发热,额头上都渗出汗来:“我,我好多年没见到春花了……”
小童擦干了眼泪,瞅了林子丰一眼,猛然开动了车子。红车像箭一般,飞速地向前奔去。拐过几道弯,车子在一处悬崖处猛然又停了下来。“这个地方,林子丰,你不会不熟悉吧?”林子丰头上的汗已经流了下来,他把手中的布娃娃一扔,就要去抢小童手中的方向盘。小童用手一指林子丰:“你不要乱动,否则我就把车子开到悬崖下面去。”林子丰立刻缩回了手:“别,别,有话好说,有话好说。你到底是谁?”小童眼睛望着悬崖下面,幽幽地说:“林子丰,你不要以为你干的那些事儿,没有人知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林子丰沉下脸来,大声吼道:“小童,没影儿的事儿你可不要乱说!你说,你到底是谁?”小童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林子丰:“你还记不记得,当年,你给春花买过一只布娃娃?”林子丰点了点头。小童接着说:“你还对春花说过,等你在城里混好了,一定买一辆红色的小车。然后,就把春花接到城里,让她每天开着车接你上下班。”林子丰说道:“那些话,不是当时为了哄春花吗?”小童继续说道:“车子你买不买其实无所谓,春花也知道你现在还买不起车子,所以,她就自己买了这辆小车模型,然后就带着我进城找你。”
林子丰大吃一惊:“你是说,你开的这辆车,是辆汽车模型?”小童没有接他的话,仍然自顾自地说:“春花进城找你,不是要让你对她负责,一定要娶了她。她是得了重病,知道自己活不多长时间了,就想再见你一面。”小童说到这里,又“呜呜”地哭了起来。
林子丰一听,肠子几乎都悔青了。早知道春花得了不治之症,自己还用得着冒那么大的风险,把她推到这悬崖底下吗?林子丰浑身发抖,呆呆地瞅了小童半天,问道:“你,你到底是谁?”小童一边摆弄着布娃娃,一边说道:“你说呢?”
林子丰只觉得一股凉风,吹得骨缝都发冷:“你,是我给春花买的那只布娃娃?”小童冷笑了一声:“你还挺聪明的。”林子丰惊呆了,喃喃地说道:“布娃娃?不可能,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呢?”他说着,突然一把抓住车门,想打开车门跳下车去。可是,车门锁得死死的,任凭他怎么用力,都纹丝不动。
林子丰双手抱头,“呜呜”地大哭起来。接着,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央求小童道:“小童,你放我出去吧。那件事儿,我错了,我不是人,我是畜生,你放了我吧!”小童没有理他,仍然幽幽地说道:“林子丰,你真是鬼迷心窍了!我不是没给你机会,我送给你那只像春花的布娃娃,就是想让你反省自己。假如你真的能够悔过,哪怕只是到这里来,向春花忏悔一下,我也会放过你。可是……”林子丰听到这儿,赶紧说道:“小童,我忏悔,我忏悔。以后,我每周都来这里忏悔。不,每天,我每天都来!”
小童摇了摇头:“林子丰,现在晚了。”说着,她脚下一踩油门,车子向悬崖边冲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