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明泽蹲下来一把扯下我脖子里挂着的羊脂白玉,目光跟他爷爷当年一样贪婪,喃喃着道:“这么好的玉,一起碾碎太可惜了。”
他把玉放进裤袋,朝我笑了笑:“史连长,上路吧,这次我保证你再也醒不过来。”
我内心此时无比的悲哀,已经记不得上一次如此无助是什么时候。要是在以往,知道自己终于要死了,应该高兴得很,因为我的确从心底里已经活腻了,但是此刻,我却出乎意料地恋生,如果就这样被扔进搅拌机死去,实在心有不甘。
那个J不知从哪里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左衣柔的手机,对高明泽道:“那小子都招了,等处理完这家伙,我们就去把东西弄回来。”
高明泽点点头:“等找到病毒和现金,你就杀了那个姓许的,然后向上头报告。”
他又狠狠踹了我一脚:“等这家伙和姓许的都挂掉,杨平也就没用了,等他也死了,你把消息故意透露给那些人,那么K的末日也就到了。”
“那不正如你所愿么?”他拍了拍J的肩膀继续说道,“也许组织上真会让你去当K呢?”
“我本来就比他强,那家伙除了个子大点没什么本事。”口罩遮住了J大部分的脸,但我还是看到他眼角上扬露出得意。
“等K一死,你再去报警,让那帮人彻底玩完,一切就都结束了。”高明泽指了指搅拌机,“好了,现在就把这混账东西扔进去。”
那个J把手里的枪掷给高明泽,弯下腰抓住我的两个脚踝开始往那里拖,看起来我离生命终点大概真的只有几分钟了。
后脑的头皮蹭在地上不是一般的痛,我抬眼倒看着高明泽,他正用胜利者的得意眼神盯着我。
“回答我一个问题”我等J把我拖到开动的搅拌机旁边,问道,“你和王大录之间发生过什么?”
我并不是想拖延时间,只是想在临死前知道答案。
“看来那家伙还真提到我了呢”J看着我道,“可你一个马上要死的人还要知道这个干什么?”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他是,你是,所有人都一样。”他一边说着一边把我弄到传送带上,将手指放上电钮,“跟我们斗,就是你的愚蠢。”
“蠢”字出口,电钮亮起,我只觉得身体动起来,一点一点往几米外的搅拌机口移去。
看样子一切真的都结束了,我救不了杨平,救不了许子闻,救不了王大录,也救不了自己,我只希望他们能放过岳晓含和左衣柔,两个女孩子是无辜的。
我凝望着天空里的落日余晖,愤怒?悲凉?绝望?好像都不是,心里只有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平静。
至少以后不用再想“今天该干点什么”这样无聊的问题了,我轻轻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可就在我闭眼的一刹那,“砰”的一声不带消音器的枪响,那边的高明泽“啊”了一声,随后就是他“扑通”栽倒在地的声音。
紧接着第二声枪响传来,打中的却不是J,而是那个按钮。这枪法不是一般的准!
传送带在把我送入搅拌机的瞬间停下,我早已睁开眼睛,就看到J已经在地上连打几个滚,翻到一个布满铁锈的废铁斗后面。
传送带旁边的铁条片很锋利,我当然已经反应过来,不管开枪的是谁,这都是我逃脱的良机!
我尽力挪动侧转身,用铁片切割反绑着双手的绳索,一边观察着四周的情况。
J刚把头探出来,“砰”的第三枪打过来,打掉了他那顶渔夫帽。
我扫了一眼,他头上居然有一片不长头发的秃地,看上去好像是一大块伤疤。
我明白动作必须快点,即使在这种荒僻的地方,三声枪响也难免不被人听见,如果附近正好有巡逻的警车经过,就麻烦了。
铁片还算争气,终于把绳子切断,我双手解放,立刻开始解身上其它的绳索。
当我把脚上的绳子解开时,J又探出了头,这次却没有枪响,好像远处开枪的人就在等我松绑,松绑之后他就算完成了任务。
“当啷”,J随意扔了块锈铁片出来,果然没有人再射击了,他立刻身子又滚了出来,滚向高明泽的尸体旁,那里有他的枪。
我当然不会让他得逞,身体仿佛瞬间充回了电,纵身跳下传送带,一个箭步朝那边窜了过去。
就在J举枪向我瞄准时,我已离他不到三米,“噗”一声,子弹还是射了出来,弹头击中我胸部中腔,擦着脊柱右侧穿了出去,没有打中心脏。
这种六毫米口径的狙击弹我当然已经在昌龙路的破车间里见识过,但在这样近的距离,这种子弹是完全发挥不出威力的,我前冲的身子只是抖了抖,J还没来得及再扣扳机,我的右拳已经击中了他的下颚,那是我最喜欢的部位。
我可以清晰听到J下巴脱臼的声音,他本能般用手捂住颚部,身体踉踉跄跄着往后退。
我的胸口当然很疼,血也不可避免地喷出来,但这一次可不会倒下,我在J再次举起枪前,伸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他很想再扣扳机,可惜拿的是步枪,在双方身体贴近的情况下根本无法射击,我右臂用力,慢慢把他整个人都提离地面。
这下他再也拿不住枪,两只手都抓住我手臂,下面还试图用膝盖顶我,拼命地挣扎!
“没用,被老子右手抓住,你是摆不脱的。”现在终于轮到我得意地说话了。
我果然还是不会死的,现在局面已经完全颠倒了过来,J喉咙里咕噜噜一阵响,白沫已经从口罩边溢出,连眼珠子都开始翻白,只要我再用点力,就可以送他上西天。
但我的脑中闪出王大录的面孔,这个J,还是应该由他来处理。
于是我五指稍微松了松,把他狠狠掷在地上,就像扔件东西一样。
J显然被砸得不轻,手已经移到后面开始捂着背部,身子慢慢地翻动着。我知道这一摔让他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蹲下身一把扯掉黑口罩,原以为下面会是一张退休后专门钓鱼的老头脸,或者至少是中年脸,结果没想到是个和许子闻差不多大、三十来岁的年轻人。
我手指抓住他下巴想往上托,结果发现竟然已经复原了,我啐了一口,瞅了瞅他的眼珠子,确保没有隐形眼镜,要知道就算是近视眼里,偶尔也会出个神枪手的
检查完了脸部,又在他身上乱摸一通,除了在那件米黄色风衣的口袋里掏到两个弹匣,什么都没有,没有追踪器,没有脑波探测仪,甚至连个手机都没有,真不知道高明泽怎么和他联系的。
我站起来,刚想问他杨平被关在哪里,就在这时,远方隐隐传来了警笛鸣响的声音。